《永庆公主》舞曳飒飒

6、第六章

　　春去春又回，花开花落不停歇，转眼已经过去了六年。

　　今天的冬天似乎格外，大雪纷飞了好几天不曾停。

　　永庆公主靠在贵妃椅上亲手缝着一件小外袍，脸上已经退去少女时代的稚气，变得越来越成熟，也变得越加美丽。对于女红而言，她从不陌生，但也仅限于刺绣而已。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能亲自为自己的孩子缝制一件衣裳。

　　纤细的手拈着针细心地缝着，就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驸马进门后没有马上到她身边，而是在炉边烤暖了身子才靠了过去，他担心自己是身上的寒气会伤到永庆公主，也会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他坐在她身边，拿起才缝了一半的衣裳来看，“看来公主的针法真是精进不少。”

　　听他这样一说，永庆公主执针的手顿了顿。她还记得五年前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她心血来潮想要给自己的孩子缝制衣裳，跟着裁缝比划了好久才正式拿起阵线。那时候她总缝错，且不说左右袖子长短不一，自己的手上扎到好几次。驸马总是握着她的手不说话，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总让她失神。

　　“毕竟都已经那么多年了。”是啊，她腹中的都已经是第三个孩子了，她得空的时候就做些小玩意儿给他们，再怎么生疏的针法也改熟练了，“今天你回来得比往日要早。”

　　给皇子授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驸马还有很多事要做。每每她午夜梦回都不见他，披上衣服，点上灯笼去书房，都可以看见他伏案处理公文。

　　驸马给她拢了拢衣服，点着头，“最近可能会有些大动静。”

　　永庆公主马上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苦心经营六年，似乎快要到头了。原本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她正色道：“都准备好了吗？”

　　“到底她也是一个精明的人，虽然有完全准备，但是她不先动手，我们也十足的证据。”

　　这些年来安乐侯游走楚国各地，暗中搜集各地官员结党营私的证据。原先皇帝只是想要扳倒国仗，没有想到之前越扯越深，这水也深得很。他们经过调查发现，似乎所有事都和福安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永庆公主不自觉地一用力，不小心将针扎进指尖，疼得她紧皱眉头。驸马见状将她指尖的血珠子舔掉，“都那么大一个人了，不用紧张。你现在身怀六甲，好生休养就是了，其他都交给我。”

　　当初永庆公主会嫁给他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他也履行当初的诺言对皇帝鼎力相助。他们张家也倾尽全力地辅佐皇帝，朝政上明里暗里地和国仗的势力抗衡着，这种现象在永庆公主产下第一胎后更为明显。手握重兵势必有一天会被皇帝视为眼中钉，张家都是明白人，他们有意无意中将一部分兵权归还给皇帝，驸马也打算将羽林军统领的位置交给了皇帝的心腹大臣，等处理这些事情后，该放手的权利将不再留恋。

　　永庆公主也回握着他，“这些年来你为我做了太多事了，只是这次……总有些放心不下。”
　　驸马微微一笑，“原来公主也会关心我。”

　　他笑着说这句话，心里总是很酸涩的。这些年来他们纵然是夫妻，纵然是同床共枕的人，纵然将要有第三个孩子，但他总觉得六年的时间特别不真切。

　　他对永庆公主的感情绝对不会比安乐侯少。安乐侯因为和太后的关系可以常常进宫，可以时常陪永庆公主在一起。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他早已成为对她而言不可抹去的重要之人。而他因为家族的关系，和皇族的人总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以至于他生生错过很多事。他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也是第一个牵起她手的人，偏偏她心里的人不是他。他能做的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而已，以往每次看到她和安乐侯比肩而走，看着他们嬉笑怒骂，心理总会有些不是滋味。

　　也许因为身份的关系，他比安乐侯过早地注意身边的人，也比他更多些城府。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永庆公主和安乐侯不会有好的结果，因为皇帝不允许，太后也有顾忌。而显赫如项家，永庆公主的婚事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筹码。

　　偏偏永庆公主装得天真无邪，调蛮任性骗过很多人眼睛，却骗不过他。从她小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注意她，她的悲喜，她的忧虑全部都看在他眼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到后来，他也听到风声，说是想要将福安公主下嫁给自己。他知道纵使自己不喜欢，圣旨一下什么都晚了。鬼使神差的，他找到永庆公主演了那场戏。说私心作祟也好，说蓄谋已久也好，都无所谓，反正她成了自己的妻子。

　　说起来，太后那次赐婚，自己在暗里也是推波助澜的。他觉得在他们大婚后不久，永庆公主多多少少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她本就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是她要帮助皇帝巩固皇权，朝野上下能帮到皇帝的不多，他们张家的地位非常重要，为了这个，她也不会和自己闹翻。

　　他从来没有问过永庆公主知道这件事后的感觉，更不会去问她要躺在像他这样的人身边会是什么感觉，更加不会问她为什么还会为自己生儿育女，她应该不会很厌恶吧，至少她是真心爱着孩子的。

　　永庆公主笑道：“毕竟你我是夫妻，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呢？”

　　她能关心的人很多，他的地位并不高。不过，也没关系了。

　　“听云翠说最近小家伙特别活跃？”似乎前两胎也没让她那么遭罪。

　　永庆公主覆上自己的腹部，笑容柔柔的，“我想将来他会是一个很活泼的孩子。”

　　“也许你会很累。”想到家里两个孩子可以把皇宫也拆下来，他有些头痛，似乎他们对孩子太过于宠爱。

　　永庆公主不以为意，“没关系。”

　　不管多忙碌，他们总会在一起用晚膳。饭桌上，两个孩子没有平日那么调皮捣蛋，该有的礼仪一样也不少。

　　两个布点大的孩子生疏地用着筷子夹菜吃，做哥哥的总是加青菜到妹妹碗里。妹妹总是皱着眉头把菜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努力的嚼着。看着妹妹那个样子，哥哥就会盛一碗汤喂她喝。每每看到这一幕，永庆公主和驸马都会相视一笑。

　　永庆公主看着两个孩子总会觉得很恍惚，记忆力两位哥哥也总是怕她长不高，总是塞好吃的给她吃，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齐王变得生疏起来，和皇帝的关系越加亲密。齐王远走边城那天她没去送，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不习惯看着自己的大哥一副落魄的样子。

　　小时候，他们兄弟姐妹也是这般兄友弟恭，福安公主也待她极好。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不断的长大，已经不是小时候一个糖果就能高兴半天了，他们想要的更多，在争夺和算计中，手足情变得越加薄弱。

　　就好像这一次，长久的经营到现在正式的开战，也许赢了可以笑看天下，输了可能连命都没有。齐王、福安公主，都是曾经对她很重的亲人。

　　六年前她可以说出为了楚国江山不惜大义灭亲的话，而六年后，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当初的狠心荡然无存。可惜，她现在能收手吗？她可以，福安公主也不会放过她。

　　夜晚，她倚在床头翻动着书，没有一个字看地进去的。

　　驸马收拾好一切坐在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矮凳上，“别想那么多了。”

　　永庆公主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安。”

　　驸马揽过她，轻轻抱在怀里，“别胡思乱想，一切都会过去。”

　　永庆公主靠在他怀里点点头，是啊，什么事不能过去呢？他们现在的斗争才刚刚开始，如果自己先□□了，她的孩子怎么办，皇兄撑得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说自己也要帮他分担一些吧。而且，驸马对自己如此这般，她又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