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118、挑拨（一）

　　许响，御侍把青颜送入公主府内，管家上前接迎，告知几位夫人去庙里烧香还愿，只若瑾姑娘疲倦未去，与其仆子如在后苑。

　　青颜顿下步伐，格外关问道：“婉衣也去了？”

　　管家颔首：“是的。”

　　她神色蓦然一沉，蹙眉令道：“派人速去将夫人们接回，再吩咐崔姑从今后开始溱夫人的起居饮食格外加倍伺候，不许有半点怠慢，然后去抓几剂安胎药回来让厨娘煎着，婉衣一回来就让她服用。”

　　安胎药？

　　管家闻言怔了一怔，原来溱夫人有孕了，遂弯腰含笑恭贺，真是天大喜事。贺毕，立马按主子吩咐而去。

　　派出的随人们将三位夫人接上马车，但回府途中，离开寺庙不过百步忽然停下。

　　驭车的下随隔着门帘，向内一唤：“夫人。”

　　“发生什么事？”月儿轻问。

　　“有人拦着咱们的去路了。”下随跟着放低语调禀告。

　　“何人如此放肆。”楮宁态度略显跋怒。

　　泱泱大道竟有人如此大胆，敢拦着公主府的马车，真是不知死活。

　　“来者是谁。”溱婉衣从旁淡声询问。

　　下随未出声，拦路之人已下马至车身一侧，这时辑礼道：“奴才张旸，奉太子之命来请溱夫人到府上相叙。”

　　溱婉衣微诧，她与太子启并不相熟，有时也是在宫中寥寥几面相逢，能有什么可叙？

　　想来太子启此番暗中连连刺杀青颜未得逞，见她们安然归京心中细恐，所以趁着青颜不在又要耍些花招。可太子启虽有歹心，却不至于对她们几个弱女子出手，尤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溱婉衣困惑之间，月儿见她为难，便对外细声道：“姐姐她归程劳顿，已是疲乏，不妨待姐姐休息一夜，明日再专程回访太子。”

　　楮宁也接话，扬声高道：“只知太子哥哥和溱帝知己好友，却不知连溱国郡主也如此熟络。比起我这个有亲疏关系的表妹，都从不曾受他邀请去太子府中谈家话，看来太子哥哥都不曾把本郡主放心上呢？”

　　早闻楮宁骄纵，若不好好答话，恐怕是要领嘴巴子了。那人便默然，拿出一封书信交由公主府的下随递入，继而道：“太子殿下绝没有轻视郡主之意，郡主若想也可随时来太子府，但殿下确实有事来请溱夫人过府交谈，夫人若不信，不妨看了这书信再作决定。”

　　溱婉衣依言接过信件，拆开一看，纸上简略七字：周围一望是故園。

　　这是个谜语，打着一字‘袁’。

　　溱婉衣倏尔眉心一沉，尹天启在这时候提起她的身世，意欲何为？思忖片刻，淡道：“既然太子殿下盛情相邀，不妨，婉衣就去趟太子府吧。”

　　闻声，那人含笑弯腰一辑。

　　月儿正想劝说，没想溱氏会答应，可见她自有主张，就只好叮嘱几名随从陪同。

　　而楮宁神色不明得坐着不动，她才不在乎溱氏安危，只要别累及青颜就好，毕竟当下是敌对局面，她更不会犯傻得真跟着一起去太子府。

　　溱婉衣下马车后，不远就见到一辆轿子，显然尹天启早有心准备。

　　待她随轿离开，公主府的马车也朝反向回府。

　　未几，一名随从慌慌张张得跑进公主府，直奔花厅先向主子汇报消息。

　　青颜闻讯，额前骤然青筋跃起，赫然一怒，起身要冲去太子府寻人。

　　方出了府门，未上马前，突有一陌生男仆冲她恭敬见礼道：“公主，公子离派小人来请公主到衾月楼一聚。”

　　这事还真是赶巧，溱婉衣刚被太子的人带走，夜离就派人来请她，大概是与尹天启连着一气以溱氏做筹码来要挟她见面谈判的，那么去又何妨。

　　思罢，青颜策上马背，猛一挥鞭，狂奔衾月楼。

　　夜离在衾月楼上久候多时，当一见她时，就瞧她身形瘦弱七分，素面无色却有怒红，眸间冰冷，而后轻启白唇，声音如气，凉凉冲他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争斗，你们何必总是对婉衣出手。”

　　夜离正心疼出神，听她这话，便敛色诧问：“溱氏怎么了？”

　　他这是故意作糊涂吗？青颜半疑，冷呵：“她刚被尹天启的人带走，你会不知？”

　　夜离摇头，神情淡若如水，如坚冰一般：“我并不知他会对溱氏出手，也没有参与过他的任何计划，包括他暗中对你所为，也都是事后我才知晓的。”

　　如果他知道尹天启要对青颜出手，他一定会拼死阻拦，不至于害得青颜差些命在旦夕。

　　他此生宁与世人为敌，都绝不会去做背弃她的事。她是知道的，他有多爱她。

　　青颜面色未变，定望了他半晌，语气渐而温了三分，质道：“那你见我何意。”

　　夜离阖眸开口，袖下指甲陷入掌心：“与你做最后的道别。”

　　青颜怔楞了一下，听出其意，面上黑沉之色消了七八分：“你要离开？”

　　夜离缄口不语，抬眼看着她，眼深邃湛黑，一如其名。

　　“去哪里？”青颜紧紧追问。

　　“楚国。”夜离顿了声，脸色寂寥。或许自此一别后，此生他们永不会再见。想到这，夜离的心酸了又酸。

　　永不再见。

　　“为什么要去楚国？是尹天启的主意，还是他人在胁迫你？”青颜近前几分，眉间迫色。

　　她这句他人，指的恐怕就是楚国太子楚叡。看来，她也有在暗中关心他，不然不会这么问。

　　但见他半响不声，青颜便刻意逼前几分。

　　夜离连忙转身，背向她，迈去几步，似要就此分别。

　　“离哥哥！”她不由低声唤他，那一身青衣背影晃得她眼发酸。

　　夜离步子稍有迟滞，却是未停，直朝门外去。

　　青颜追他而上，在他张腿踏过门栏之际从后扯住他的袖口。

　　“离哥哥！”她的语气三分切急，三分冷怒。

　　难道就短短几言便罢了吗。

　　这算作什么道别。

　　夜离身子僵着，低了头，袖中手攥得指节发白：“太子将溱氏带走必然不怀好意，你不方便讨人，我这就去将人讨还给你，当是还欠你俩旧事的债。”

　　“我已不为那事置气，哥哥又何须耿耿。”青颜转至他身前，抬头去看他。

　　眉间沟壑，一双明眸眼角竟是红透如血。

　　她的心便受猛地敲击。

　　“青颜不曾忘，你我幼时如影相依……纵是造化使然，道路不相同，情分犹存。我亦知，是我害苦了你……”

　　“若可，哥哥回来吧，回我们身边，不要再留在太子身边作傀儡。”

　　说到这，青颜拉着他袖口的手颓然一松。

　　傀儡。

　　他从开始就成了她的傀儡，要他再回来，会肯吗？

　　“回不去了……”夜离嘴角扯动，眼角红迹较之先前更甚，蓦地垂首吻上了青颜的额角。

　　一唇赤情，终身不悔。

　　“只有我走了，你以后的路便不再有任何阻碍。”

　　他这般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青颜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还欲说些什么，却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要这样让他走吗？她不舍，万般不舍，可有什么理由去挽留。

　　是她拒绝了他的情，是她将他迫使步入歧路，如何叫他回来。

　　如何……

　　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