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117、双喜（二）

　　四月，桃花盛放，春芳袭人。亭里大营开凿工程已全部完工，剩下得琐碎事情有都水司处理。

　　守兵将马车备好，若瑾安坐其中，欲赶往长平县。临行前忽然间，脑海一阵晕眩，胸口极闷，透不过气。

　　随身伺候的两只魑魅见她神色异状，一人在旁关问，另一人去营地将老大夫喊来了过来，看小主是不太操劳受损。

　　老大夫弓背跪坐在车厢外，待若瑾把手伸出来，便细细地搭指诊脉。

　　半晌，眼里现出惊色。

　　若瑾挑眉，淡问他道：“是何恙？”

　　“夫人。”他低了头，声音倏而含笑如春：“你有喜了！”

　　若瑾蓦惊，收了收手放在腹上，眉间不由陷下，一脸不置可否与惊喜交错的神色。她有孕了……她竟然有孕了？

　　一个新的生命此时就在她的腹中酝酿，悄无声息。太惊奇，她几乎难以置信，神情一点一点，渐渐缓缓地反应过来。

　　心间顿然泛起酸楚一片，惹得眼眶一热，水雾漫涌。是她的孩儿……是她们的孩儿！那一点还未成型的血肉，将是阿雁的第一个孩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立马告诉阿雁这个的消息。

　　但老大夫贺喜完，叮嘱若瑾喝剂安胎药，修养一晚明日再出行，她在营里操劳过久，身子有些虚弱才会突然引起不适，不易再劳累。

　　若瑾颔首，听老大夫所言回营重躺歇息。

　　“即便你不说，我自己也十分清楚，我这身病恙是好不了了，所以你就别再操心为了顾我而累伤自己。”

　　溱婉衣心口惶动，抑着情绪，语气轻稳，埋头低道：“你不须多虑身子问题，哪怕穷其一生，我也会守你平安。”

　　青颜闻言，眼角湿涩。

　　哪怕穷其一生，她也会守她平安。多么真挚的话，多么感人的字眼。她溱婉衣竟说得出这般情话，原来今非昔朝，她也能反来守护她。

　　青颜低低一笑，探头亲了下她的鬓发：“好。”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余生，许彼重诺。

　　深夜里，溱婉衣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一片混沌，白雾从四面八方扑来，缠着她，闷得她头昏脑涨，呼吸促急。

　　想逃开，却不知该逃向何处。突然，一串婴孩的笑声从雾的另一端悠悠传来。她追声寻去。走着走着，白雾渐渐淡开许多，婴孩的笑声也愈发清晰。

　　快走出雾层的一刹间，一缕金阳穿透雾层，直直刺入眼底。她下意识移开视线，脚下却遭莫名出现的树藤绊住，跌了一跤，身子斜斜倾下，快要接近地面的瞬间，腹中忽有什么在踢动。

　　她蓦地一惊，猛然醒来。睁开眼睛，额前全是细汗。余惊未定，她抬手拭了拭汗珠，回味起气方才的梦境突然停住，迅速将手探向小腹闪过一念。或许不该乱有猜想，可她察觉身体内确实隐隐有种奇殊的感觉，于是不由自主得就为自己号了下脉。

　　经过细细一探，难以言喻的惊动遂而冲上心头。这时，青颜跟着醒来，见溱婉衣正在为自己号脉，神情异样，她不禁坐起身来，挑眉盯着她，口吻凝重问道：“身子不适了吗？”

　　溱婉衣僵了半晌。

　　青颜眼眸一眯，不由握她手尖，继续追问：“是哪不舒服。”

　　溱婉衣缓缓回过神，双手一伸，勾着青颜颈处，踌躇片顷，轻声吐道：“有喜了。”

　　青颜瞳眸乍然一缩，脑中似有巨石崩裂，满面不置信地神色一点一点受情绪转变。

　　三天后，若瑾归来。

　　本是满心欢喜的灿灿笑脸，却在听闻溱氏有孕的消息后，面色微阴，眼神也跟着寒了三分，只言不透自己同有身孕之事。

　　始料未及溱婉衣竟然也怀上了，而青颜那一副爱溺模样，叫人当真是咬牙的可恨。原来人心再贪，至爱的也仅只一人。就连旁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她诸葛婴又岂是糊涂。

　　不曾想，她会这般失败。所谓诸子百家教的天下之道，有何用！就连一颗小小的人心都无法得到。

　　不甘心！她好不甘心！论智慧，她溱婉衣不及她一半，论样貌，她也不逊色她多少。论家世，她比她更为尊贵，论性情，她比她独断，干脆。

　　也就是年长她几载，却样样不及她，可为什么她还是比不过溱婉衣。究竟哪里输给了这个女人，究竟为何……青颜的眼里只容她。

　　五月初九，青颜领军浩浩归京。

　　沿途荷花盛满河道，赏心悦目，迎面的风还透着不日前残留下的血腥的气息。谁都知道，这片安宁是经历过一场惨烈杀戮才换来的静然。

　　五月十五，艳阳高照，青颜平安回到邑都。裙下幕臣早早就侯在城门口相迎，欣喜得一同恭送至了公主府。

　　回府后，青颜不及与大臣们闲聊上几句，也未同月儿、楮宁两娇妻多嘘寒几声，便先换了一身正衣，稍稍梳洗过就匆匆进宫觐见尹灏。

　　直到昏时，青颜方才离开皇宫，由帝王专座的御辇从宫内大摇大摆的经过皇城大道。她这是故意在彰显着君王的厚爱，故意要邑都的百姓看清楚，她连帝王的御辇都能享用，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他们看到的，将是身为公主的她的最后姿态，她说过，只要这次平安回京，就不再放过尹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