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愁似个长》随风飞

17、第 17 章

　　话落，我和赵茜俱是一惊。

　　“王兄，这小子素来笨手笨脚的，只怕并不合适……”隔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的开口说道。

　　“怎么？莫兄弟是不舍得吗？”

　　“我……”呼吸窒了窒，一时之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怔怔的转过头去，直盯住赵茜看。

　　那家伙依然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大睁着眼眸，神色茫然。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厮罢了，我怎么可能舍不下他？

　　想着，到底还是握了握拳，艰难万分的吐出几个字来：“王兄若是喜欢的话，只管将人带走吧。”

　　话一说完，就见赵茜眼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微微抿着唇，黑眸里逐渐蒙上一层雾气，盈盈似水。

　　我顿时只觉胸口微微抽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庄主？”

　　“跟我来。”

　　冷冷丢下一句话之后，拉着赵茜的手大步朝前走去，直行到后院的荷花池边，方才停住了脚步。而后慢慢转回身，与那个大口喘着气的清秀少年静静对视。

　　“赵茜，”一点点展开他的左手，轻抚掌心里狰狞的伤痕，低声问，“你喜欢我？”

　　“当然！”他答得飞快，脸色微红。

　　我扯扯嘴角，冷笑一下，又问：“即使……我把你送给别人？”

　　他闻言一怔，面上血色尽褪，死死咬住了下唇，不答话。过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悠悠的说：“庄主方才对那位王公子说的话，便是这个意思么？”

　　“那家伙晓得我的仇家在哪里，但是必须拿你去交换。”

　　“也就是说，”赵茜缓缓皱起眉，声音低哑，“相处了这么久，庄主依然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

　　我闭了闭眼睛，尽量忽略心底的钝痛，咬着牙答：“对。”

　　他身体一震，忽然就松开了我的手，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低头不语。肩膀微微抖动着，俊秀的脸孔被黑发遮住了，瞧不出表情。

　　“赵茜，你在哭吗？”我直直看着他，体内升腾起各种莫名的情绪，统统揉合在胸口处，酸涩难当。

　　“没有，我只是在难过，”他摇摇头，终于抬起眼来，神色明明有些扭曲，却还是勉强笑了笑，软软的说，“难过……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说罢，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摸我的脸，刚一碰着，就又立刻收了回去，面上的表情千变万换，最后却只剩了一片空白。

　　“赵茜。”张了张口，声音却完全哽在了喉咙里，仅仅唤得出他的名字。

　　“庄主是想问我，愿不愿意跟着那位王公子走？”他眨了眨眼睛，一双黑眸空洞无神，薄唇轻启，慢慢念出一个字，“……好。”

　　什么？！

　　我恍惚了一下，霎时间心慌意乱，想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结果却落了空。

　　因为，那人已然侧过身，从我肩头擦了过去。

　　就这样大步离开，再不回头。

　　我一个人呆立在池塘边，感觉胸口空荡荡的，仿佛丢了心、失了魂。然而，我的心应该早已随着程为一块死去，这会儿又怎么竟会觉得疼痛呢？

　　莫非，我当真喜欢上了别人？

　　莫非，一生只爱一人的誓言，都是假话？

　　手指慢慢抚上脸颊，我垂了眼，听见低低的笑声由自己口中逸出。

　　分明是欲哭无泪，于是，只好用微笑来代替。

　　呵，其实，我也一样很难过啊。

　　我难过的是，深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而爱我的人……又实在太过痴情。

　　人生至此，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程为，程为，当初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赴死？

　　如此笑了一阵之后，整个人终于平静下来，眼见着天色渐暗，也不去理会那位王公子后来如何了，只管一路跌跌撞撞的行回自己房里。然后摸索着打开密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密室中幽幽暗暗，正中央那个人依然安安静静的躺着，不言不语。

　　我慢吞吞的走过去，跪倒在冰棺旁边，小心翼翼的执起程为的手来。

　　“不好意思，今天出了些事，来晚了。”一边说，一边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笑，“我已知道了那些人的下落，很快就替你报仇了，程为……”

　　想如往常那般对着这具冰冷的尸体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出奇沙哑，思绪更是一片混乱，几乎就是语无伦次了。

　　“知道吗？我已经决定把赵茜送走了。”顿了顿，苦笑，“其实，就算没有王公子的帮忙，我早晚也能找到那些仇家。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找一个赶走赵茜的借口罢了。我怕他继续留着，会乱了我的心。”

　　“可是，”我将程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有些失神的低问，“为什么这地方还是会痛呢？程为，我如今疼得这么厉害，究竟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

　　密室里一片静默，无人应话。

　　我的手抖了抖，忽然又想笑了。

　　于是轻轻哼几声，俯下身，慢慢吻上程为的脸颊。这一亲吻的动作，平日里总是无比专注的，如今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拼命回想从前，却怎么也记起程为的长相，反倒是赵茜的那一双眼睛，变得越来越清晰。

　　事实证明，我此刻的痛苦挣扎，果真是为了另一个人么？

　　“程为，程为……”

　　一遍遍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却只感觉呼吸困难，完完全全喘不过气来。

　　“程为，求求你，带我走吧。”半眯起眼睛，低低的喃，声音暗哑，“在我喜欢上别人以前，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