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愁似个长》随风飞

13、第 13 章

　　深夜。

　　桌上的蜡烛只剩了一小截，烛光微微弱弱的，摇曳不定。

　　炉内燃着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熏出一室浅淡幽香。

　　我端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喝着杯里的茶，静静等着某个人出现。

　　也不知隔了多久，屋外终于传来些许响动。

　　然后就见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个黑衣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

　　那人见了我，自是吓得不轻，往后退了退，低呼出声：“你没睡？”

　　轻轻脆脆的，竟是女子的声音。

　　“你总算来了，灵儿。”伸手抚一抚垂在颊边的银发，轻笑。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慢慢扯落了蒙在脸上的布巾，一对盈盈似水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我看。

　　那一张千娇百媚的脸，确实是我的宠妾宋灵没错。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良久，到底还是她先开了口：“庄主……早已猜到我今日会来？”

　　说话间，手悄悄按上了腰间的长剑。

　　我只当作什么都没瞧见，低头晃了晃杯里的茶水，继续微笑。

　　“你这半个月里，几乎搜遍了庄中的每一间屋子，最后要来，自然就是我的寝房。”顿了顿，抬头瞥她一眼，问，“如何？灵儿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可寻到我的罪证了？”

　　宋灵睁了睁眼，面上有些狼狈，反问道：“你连我的身份都已经知晓了？”

　　“弟弟莫连未过门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白光一闪，长剑已然出鞘。

　　“弟弟？”宋灵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你若真把那人当作兄弟，又怎会将他囚在地牢里，日日折磨？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今日便要取你狗命！”

　　剑一挥，人却摇晃几下，软软的倒了下去。

　　宋灵一手按着前额，另一手往桌上点了点，声音微抖：“香炉里……有毒……”

　　以袖掩唇，低笑。

　　“灵儿，迷魂香的滋味可好？我既知你今夜会来，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说着，击了击手掌，扬声道，“出来吧。”

　　语毕，又有几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毫不费力的将宋灵擒下了。

　　宋灵的武功不弱，而且心思缜密，我虽然早已知晓她的目的，却迟迟没有机会下手。这一回，也是借了赵茜之事，才引得她入网的。活捉了她之后，应该能逼得地牢里那人乖乖就范了吧？

　　“姓莫的，别以为抓了我就能了事！”宋灵挣扎了几下，仍旧瞪着我看，“御使大人这几日就在扬州，我已修书一封，将你的罪行尽书其中，亲手呈了上去。勾结盗匪、私贩禁药，你就等着进衙门吧。”

　　“御使大人？书信？”挑了挑眉毛，慢慢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轻轻晃了晃，问，“你指的……可是这个？”

　　“你……！”蓦地睁大眼睛，满脸惊愕。

　　闭了闭眼，将手里的东西送到烛台边，眼见着那纸一点点燃了起来，才轻轻吐字：“你大概不知道，那位御使大人，是我的结拜兄弟。”

　　她于是呆呆望过来，那一双黑眸，神采尽失。

　　胸口微微的刺痛起来，扬一扬手，道：“把人关进地牢里。”

　　眼见着宋灵被拖出门外，揉一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倦了。

　　然而，绝对不能心软。

　　我若是可怜了别人，又有谁……会来可怜我？我心爱的人受尽折磨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救他。

　　所以，那些人欠我的，必须用血来偿还。

　　握一握拳，低叹，转头朝床底扫了一眼，问：“在那里躲了这么久，不累么？”

　　一声惊呼。

　　隔了好一会儿，赵茜才慢吞吞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抬了抬头，怯怯的唤一声：“庄主。”

　　起身，上前几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缓缓蹲下身，问：“刚才的……你都瞧见了？”

　　点头，一双眼睛仍是亮亮的。

　　“那你该明白，我这几日忽然对你这么好，其实只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让宋灵误以为我的心思全放在赵茜身上，才比较容易诱她上勾。

　　闻言，黑眸似乎黯了黯，却还是轻轻笑起来。

　　“就算只是假的也好，这几天，我是真的很开心。”眨一眨眼，又补充道，“一辈子也没有如此欢喜过。”

　　“宋灵百般讨好我，为的是救出她的心上人。你呢？你要的又是什么？”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伸手，慢慢挑起他的下巴。

　　赵茜并不答话，只静静望住我，神情无比专注。

　　心口跳了一下。

　　摇摇晃晃的立起身，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你喜欢我？原来，你要的是这个……”指一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对不对？”

　　“是！”他大喊一声，也跟着站起来，神色微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庄主，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

　　倾身向前，一把抱住了我的腰，像在背书似的低声喃喃道：“我喜欢你！这一句话，无论要我重复多少遍都可以……”

　　微微一愣，扬了扬嘴角，拉过赵茜的手，扯着他来到桌边。

　　“你以为……光有喜欢就够了吗？”低低一笑，就着微弱的烛火，细细抚过他掌心上的褶皱，“一个人的一生，其实早已经定下了。它要你喜欢什么人，你就得喜欢什么人；它要你失去什么人，你也绝对留不住。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

　　咬一咬牙，续道：“赵茜，我和你，绝对没有那种缘分。”

　　因为我心里，只有一个程为，再容不下其他了。

　　他默然无语，仅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的手看，有些出神。

　　然后轻轻一挣，转个身，从案上取过一把剪子，对准自己的左手狠狠划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鲜血四溅开来，他却叫也不叫一声。

　　末了，将那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往我面前一递，轻轻喘着气，道：“我的命在这里，从今往后，是好是歹都由我自己来定。”说着，静静望进我的眼里，声音微哑，“庄主，我要和你纠缠一生，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