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约定》逸紫冰尘

10、死神

　　死神
　　第十章
　　夜幕的舞台褪去，被黎明唤醒的，是平静又祥和的一天清晨……
　　托兰西府邸，柔和的晨曦透过窗棂，融合着弥漫在浴室里水雾，包围在绯色的人造玛瑙浴缸周边。金发少年惬意地撑开双臂，将近全身躺进舒适的温水中，仅露出少许的白皙肌肤，因水温的而染上粉色，加上被水打湿的晶莹，宛如是可口的水蜜桃。
　　司空凛很喜欢早上泡澡，就如享受清晨的甘露般，清新舒爽。这个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尽管曾被那个人笑话像个女孩子，也无法改掉。而每日听读英国最流行之一的报纸——《每日电讯报》的内容，如今也成了泡澡时打发时间的乐趣。
　　“今天的报纸有什么趣闻吗？”少年半阖着眼睑，慵懒的嗓音诠释着此刻的适意。
　　一直在一旁准备茶点的克劳德·福斯塔斯停顿了下双手，随意瞥了眼被摆置在不远的桌子上的报纸，再接着将红茶倒入精致的茶杯中。
　　“今天报纸的头条是麦贝斯伯爵家正式宣布破产的新闻。”
　　虽然这份报纸他已经阅读完，并且每一个板块每一条新闻都被他记入脑海中，但据他了解，这位少年最感兴趣的应该是这个消息。
　　“再怎么挣扎，最终还是无法逃离破产的命运啊……”纵然早知道结果，司空凛仍忍不住勾起嘴唇，讽刺地浅浅一笑。
　　“如果主人您不插手这件事，麦贝斯说不定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克劳德·福斯塔斯端起飘溢着浓香的红茶走到浴缸旁，那陈述着事实的平淡语调中，不带一丝对麦贝斯家落没的遗憾。
　　“呵呵，就算没有我，你以为夏尔·凡多海姆恩会放过他么？”
　　轻轻闭眼，那一夜的轰动又再次浮现在司空凛的脑海中。
　　当麦贝斯伯爵从赶到教堂时，他那得意的管家早已被同伴威廉·斯皮尔斯带了回去审判，面对空空如也的大厅，麦贝斯伯爵就如泄了气的气球，再加上后面到来的夏尔·凡多海姆恩带着从麦贝斯书房里找到的多份走私和贩卖人口的合同，麦贝斯那空洞的双眼里只剩下绝望。
　　一家之主被逮捕后，麦贝斯家的爵位被剥夺，没几日也就正式宣布破产。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您要帮助夏尔·凡多海姆恩？当时您明明可以选择另一个方向跑回舞会会场，为什么却要选择相反的方向，故意走进陷阱，以自己的安危来引蛇出洞？”
　　“呵……”
　　司空凛睁开双眼，从旁接过茶杯，细细啜了一口，待一股香甜流入口中，清润喉咙，才侧脸看向等待答案的克劳德·福斯塔斯，浅笑着说道，“看来你很有必要再仔细阅读一次我们之间的条约啊，克劳德。”
　　条约？经司空凛一语带过的提醒，克劳德·福斯塔斯才恍然想起那晚这个少年曾提到过的某一项约定：不论在何时何地，受雇方都必须保护雇主的绝对安全，而相对应的，雇主会支付高额报酬金。
　　也就是说，他和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都被试探了！
　　然而，被耍的愤怒在金眸落在那闪亮的灵魂上那一瞬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对那变得闪耀迷人的灵魂的迷恋与钦佩。
　　可是，这个灵魂是在何时换掉的？
　　“是从那场舞会之后么？”
　　“嗯？”
　　忽然的疑问令司空凛愕然，抬头，与其相对视的那双带着审视的金色眼眸比平时冰冷十倍。
　　“原来的阿洛伊斯·托兰西是在邀请夏尔·凡多海姆恩的那场舞会之后就死掉了吧？”
　　没错，从那时候开始的。因为他的故意忽视，才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的改变。
　　原来的阿洛伊斯·托兰西不会放开他，不会设计摆脱契约，更没有那个胆量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这个少年不是他所了解的灵魂！
　　时间定格在两人的对视中，面对质问，深邃如湖水般平静的蓝眸，丝毫没有因被揭穿而动容，俄而，少年的嘴角反而一弯，轻轻笑了两声。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就是阿洛伊斯·托兰西，托兰西家族和爵位的继承者，你的雇主，你觉得呢，克劳德？”
　　缄默了片刻，隐藏在镜片下的脸庞露出很淡的笑意，克劳德·福斯塔斯单膝跪下，诚恳且恭敬地回应，“Yes，your highness。”
　　是的，这一刻他臣服了。本来契约和忠诚对恶魔来说就没什么束缚力，更何况，比起原来的阿洛伊斯·托兰西，甚至比起夏尔·凡多海姆恩，那隐藏在这个少年体内的闪闪发亮的灵魂更令他着迷。
　　“主人。”门外，一声轻唤，打断了两人的话题。
　　“死神——威廉·斯皮尔斯来访，现在在门口等候。” 汉娜·阿娜菲罗斯小心翼翼地汇报着，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里面的家主大怒。
　　“终于来了么？”一切都如预料，司空凛淡然地递回茶杯，弯着唇角，“看来，藏匿于黑暗中的神祗也开始喜欢上阳光的味道了。”
　　“死神喜欢阳光？更像是给白天带来污秽。”语调依旧平缓冷漠，面无表情如旧，但从话语里却不难听出克劳德·福斯塔斯对死神的厌恶。
　　“你还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司空凛趴在浴缸边缘，歪头看着克劳德·福斯塔斯，意外地眨了眨眼。看不出恶魔的度量还挺小的嘛。
　　没有。”克劳德·福斯塔斯不假思索便否认，“只是单纯地厌恶罢了，就像人类容不得蛆虫。”
　　“蛆虫吗？呵呵，那就来看看，这个蛆虫对人类世界有多大的破坏力。”
　　不再留恋温水的舒适，司空凛起身裹进克劳德福斯塔斯已准备的浴巾里，任自己被旁人穿戴好之后才吩咐道，“带他进来吧，克劳德，我会在书房等他。”
　　“是，主人。”
　　门被轻轻合上的下一刻，克劳德·福斯塔斯的脸随即蒙上了一层阴霾。死神威廉·斯皮尔斯，想到这个名字，想到那死神竟然与他的主人订下约定，那金色的眼眸更是流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思绪翻涌如潮，那晚那少年所做的一切布置，所做的决定，令他意外吃惊，不满，却也佩服与心甘情愿。
　　‘你想要什么？’
　　黑暗的神祗——死神，不知是否也被这个少年勾起了兴趣，明明可以拒绝到底，却改成了谈判。
　　可这个阿洛伊斯·托兰西少年，却没有立刻作出回应，反而不紧不慢地朝不远的阴暗处喊了声，“汉娜。”
　　片刻，依旧是一身紫色女仆长裙的汉娜阿娜菲罗斯便缓缓出现，走向她的唯一的主人。
　　这名女仆的出现，同时让克劳德·福斯塔斯与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惊讶了下，原来在他们现身之前，就已有后备埋伏好，以防他们在最关键时刻背叛么？
　　这个少年的心思到底有多慎密？
　　阿洛伊斯·托兰西自然知道这一举动会引起身后的两个恶魔的不满，只是他们对他的忠诚有多少，目前还不能确定，又怎能轻率地把性命托付出去呢？
　　“把合约给他。”无视身后的怨念，阿洛伊斯·托兰西用眼神指示着对面的威廉斯皮尔斯对身旁的女仆下命令道。
　　猜不透少年的心思，威廉·斯皮尔斯困惑地接过一卷羊皮纸，大致阅读了一番后，微微诧异，“这是……托兰西家的雇佣合约？”
　　“正如你所说。”
　　“然后呢？”威廉·斯皮尔斯等待着这个少年说出用意。
　　“我想要的是，你记住这些内容，然后守护它，保护我的安全。”阿洛伊斯托兰西略微敛去些许笑容，态度也稍微比之前认真了点。
　　这一提议，更是让在场的恶魔和死神都惊诧不已。利用死神来克制恶魔，该说这个少年是胆大妄为，还是才智过人？
　　“既然你信不过恶魔，那为何还要和他们订下契约？”本来恶魔就是害虫，一般人都避之不及，这个少年却偏往火坑里跳。
　　“托兰西的家族太庞大，我只是想聘请一位优秀的管家和保镖。”
　　“想要驾驭恶魔自然就要付出代价。”威廉·斯皮尔斯提醒面前这个天真的少年。
　　“啊，当然。”阿洛伊斯·托兰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只是，还不至于要到付出生命与灵魂的程度，你觉得呢，死神先生。”
　　失去生命就等于失去一切，这个少年很了解其中的价值。
　　“后面的两个恶魔……”威廉·斯皮尔斯随意扫了一眼，“好像没有反对的意思。”
　　“当然，毕竟我才是雇主。”
　　看着那稚气未退，俊逸的脸庞上的双眸却闪烁着过人的自信，威廉·斯皮尔斯沉默了少刻后，推了推眼镜，淡漠道，“我拒绝无薪加班。”
　　“我不介意再支付报酬。”反正托兰西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作为它们的掌管者，托兰西的当家，自然会好好运用。
　　“……”又思忖了片刻，威廉·斯皮尔斯抓起脚下的柏得温·伊夫力，不管对方是否同意，转身前只留下一句，“这个我带走了。”
　　“主人……”
　　汉娜·阿娜菲罗斯望着消失了的威廉斯皮尔斯，暗示自家主人是否需要去阻拦。
　　不想站在原地的阿洛伊斯·托兰西扬手打断女仆的忧虑，自信丝毫没从脸上减少，嘴角含着的笑意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答案。
　　之后便是麦贝斯家戏剧化的败落。
　　当警察到来清理了现场，收录了证据口供，一场戏正式落幕。托兰西家为了避免纠缠麻烦，将所有的功劳都推让给了凡多海姆恩的当家。离开前阿洛伊斯·托兰西只是说了句，‘克劳德，走吧，’便使一场应聘的竞争也随之结束。
　　阿洛伊斯·托兰西选择了他，尽管这并不代表是对他信任，但至少在这次争夺中，他胜利了，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
　　回忆随着托兰西府邸的大门开启而结束，眼前这个一身漆黑打扮，明显与白日的颜色冲突，严重影响美观的贪婪死神，令克劳德福斯塔斯厌恶至极点。
　　差点忘记了，他还有这一个对手，多管闲事的死神。
　　“腐朽的死神界没有可以满足贪婪欲望的东西，以致您腐败堕落要到来人界寻觅寄宿么，死神——威廉·斯皮尔斯？”
　　“寄生于人类中的害虫，卑微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不是更腐烂？” 面对恶魔的讽刺，死亡的神祗从容不迫反击道，“另外，作为一名管家，你的待客之道令人质疑。”
　　“失礼了，只是面对不请自来的客人，我都必须先确认来者是否对我家主人有恶意。”
　　“这个府邸里，最有邪念的，不应该是你么？”
　　“我只不过是个管家，做出伤害自己主人的事是不可能的。”说完，克劳德·福斯塔斯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主人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斜睨了下一旁无意再争执的恶魔，威廉·斯皮尔斯亦识趣地收起敌意，走进府邸去完成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托兰西的大宅里，从门口至书房的距离并不远，没多久，两人便已穿过走廊，来到了安静的书房门口。
　　咚咚，两下敲门声的响起，随之门外传来一道平淡的嗓音，“主人，客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得到房内的人的许可，克劳德·福斯塔斯才打开房门，让身后的访客单独进去。
　　一进房间，威廉·斯皮尔斯只见那位金发少年正背手立在窗边，唇边含着浅笑，神情悠闲地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欢迎光临托兰西府邸，死亡的神祗，威廉·斯皮尔斯。”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司空凛微笑着转身。
　　“竟然对死神说欢迎，你就不怕我带来的是你的死亡么？”威廉·斯皮尔斯打量着这个怪异的少年，明明对生命很执着，却对危险丝毫不畏惧。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自信过人？
　　“呵呵，如果是那样，克劳德就不会让你进来了。”
　　“现在你倒是对那个恶魔很信任。万一他背叛了你，放我进来呢？”威廉·斯皮尔斯继续试探着这个少年的底线，到底如何才能让他紧张害怕呢？
　　可惜，少年脸上更加灿烂的笑容又一次让这位死神失望，“哈哈，死神和恶魔联手么？那应该是很有趣的一幕，真令人期待呀。”
　　“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想办法应付的。”司空凛稍稍收起笑意，再次声明自己的信念，也算是暗语警告。
　　居然有如此强烈的生存执念，威廉·斯皮尔斯不禁暗叹，这是他当死神以来第一次遇见，要是换成其他人类，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兴许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难怪那些恶魔会那么执着这个灵魂。
　　“这次来托兰西家，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来做客吧？”比起费时间费脑力的猜心游戏，司空凛更喜欢开门见山的谈判。
　　“柏得温伊夫力被革职，目前处于审判中，加上现在人手不足，所以暂时由我来代管理这个片区。”
　　“那我能提供什么？”司空凛当然不相信这个死神只是来向他倾诉工作安排的，不过既然订下了约定，他必然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既然是在人界工作，自然不能暴露死神的身份，而且我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工作地方。”
　　“呵，对工作挺尽职的嘛，看来我没有选错人。”靠在书桌边，司空凛仰头注视着眼前的死神，很是满意，“按照约定，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遵守那个约定？”威廉·斯皮尔斯对这个少年的自信感到惊愕。
　　“要带走的你都带走了，不是吗？”
　　“既然你没有筹码，我随时都可以反悔。”
　　“你不会，不然今天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司空凛微笑着伸出手，“希望我们以后能愉快地相处，请多指教，死神先生。”
　　愉快？有那个恶魔在他怎么可能会愉快，只要不要增加他工作以外的麻烦就好了。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趣这个少年今后将如何在这险恶危险的环境下坚强生存下去，坚持追寻那强烈的信念……
　　只是他不明白，以这个少年的头脑，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中计被杀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