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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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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是什么意思?想念是一种感觉,当你热衷于一个人,即便是可以每天相见,也仍然有想念的感觉。
那么,回忆是什么意思呢?或者,回忆也是一种感觉,一种对于已经遗忘的事情仍然眷恋,仍然牵挂的亲切感。
可笑的,人,就算已经忘却了生命的过往,却仍然无法丧失为爱情感的得本能。
立文在Mega的场内缓缓地踱步监察的时候,突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低低地堵在心口,无法吐出。他说不上是为什么,究竟是在想念文诗,还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有种不祥的预感。
早些时候,灵儿出院了。他没有去接她,她却自动送上门来。他们长久地坐在角落的桌旁聊天。
言谈中,她把他的好兄弟柏翘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如何耐心地陪她接受治疗,如何善意地开解她。她叙述的时候,脸上那种臭屁的表情,简直和当时江悠悠描述Carson时一模一样。
他明白那种神情下的意思。
立文不喜欢花药煲,但她现在死了。死者为大,所以他心底对于那个女子,仍有一丝叹惋。立文对灵儿却喜欢的打紧,这个丫头跟着他快三年,已经能够独立地完成他交给的任务,一副十足大姐的派头。即便如此,她心底仍是善良的吧。
生活所迫。这个词,实在是生动贴切。若非如此,她怎么能够送弟弟去英国留学,还能够及时交付学费和全部生活费?
他于是笑着问:“那么灵儿,你能够痊愈,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全都是柏翘的功劳咯?”
她短暂地思索了片刻,答道:“也不全是。这还得多亏了杨医生。我那天看到你把什么东西交给她,我知道你们认识。”
他扬起眉毛:“是杨曦筠?”
她淡淡地一笑:“对。她告诉我,执着如水,倒掉即空。释然不是放开,而是抱得更紧,只是抱得很舒服。”
释然不是放开,而是抱得更紧,只是抱得很舒服。他在心底默默地重复那句话,良久。
她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柏翘天天来看我,他对我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为了信仰,全力以赴地付出,连自己的生命也置之度外了。”
这样的句子,听起来有种引导……立文喘一口粗气,看来柏翘是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的情形,说不上是越来越明朗还是越来越糟糕。他不想身边的人卷入这场飓风中,被推倒巨浪之巅。然而现在,他的身份,除自己之外,已经有四个人知晓了——他的上司,他最好的兄弟(景博除外),他最爱的人,以及他最亲的小跟班。
灵儿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只是接着说:“我生病,是因为我让差佬带走了莫问,又失手错伤了那个madam,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和柏翘。但曦筠说的对,逃避并不能够解决问题。我想,我弟弟也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做古惑仔的我,那样一定会让他不开心的。所以我决定好起来,跟着文哥做大事,去弥补我的过失。”
她摊开的掌心中,安安静静地躺着那把枪。
立文瞬间惊愕。“警局的证物室有全自动报警系统,你……是怎么做到的?”
灵儿转动着黝黑的眼珠,快活的笑意尽显:“我让弟弟利用代理服务器侵入警方的计算机,使得自动报警系统失效了半小时。我在那个时候潜入鉴证科,用一把高仿换回了它。反正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他们不会再仔细查看证物的不是嘛?除非哪天抽风了。”她叙述得那样平和,看来,有一个留洋的家人,终于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
立文轻轻在她头顶敲一个爆栗:“小精灵鬼。”
“唉哟……”她揉揉额心,“文哥,不要再敲啦,要变笨的!”
尚来不及揶揄,立文就被一阵手机铃声转移了注意力:“老大老大,接电话啦!”
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意刹那间褪去。
一个令人厌恶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来,“阿文,今晚六点孝哥有事找你,别迟到。”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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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是什么意思呢?害怕是一种感觉,一种在不妨害认识事物本质的前提之下仍然感到恐怖的感觉。
那么……爱是什么意思呢?爱,是不是首先也是一种感觉,一种明明已经认识到所有的不可能性,却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心意的那种感觉?
文诗坐在自家沙发上,怀里抱了一只大西瓜,毫无意识地一勺一勺将瓜瓤送往嘴边。
曾经,他是正派领头,她是魔门妖女,一生一世的羁绊,爱恨交融的缱绻。之后,由于徐子陵的离开,她对于死亡的恐惧感消失了。害怕这件事情似乎离她远去,不复存在。她的端午节,爽快地离去,让她对他的爱意,消失了无数种可能性,唯一仅存的方式,就是持续不断的想念和眷恋。所以面对Carson的好意追求,她狠着心不肯接受。她的心如止水。然而如今,她的端午节归来,将他生平最为珍贵的护身符赠与她。
那一天,曦筠来找她,很笃定地告诉她立文就是子陵的转世。他生动地存在于一个距离自己非常近的空间当中,他们对立的的身份却与前世如出一辙。这个事实令她开始欣喜又焦虑。单纯的热情投入不足以安慰她层层剥落的心脏。而对于未知世界的那种猜测,又慢慢地回来了。
她项上挂着那只银哨子,这种无法克制的感觉变得越来越真实。
“喂,阿诗,都开饭了,干嘛一个人坐在那里啃西瓜?”
Lily姐的呼唤传来。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旁边,就等着家中这个最小的成员上桌,而后开饭。
文诗猛然抬头,眸子里全是茫然:“Lily姐,不是你叫我开西瓜吃的吗?”
Lily姐一脸更加茫然的神情:“我啥时候叫你开西瓜了?……算了,就当是我叫的吧。你把西瓜放了,过来吃饭诶。”
文诗乖乖地靠过去,对上掩面而笑的家姐,以及因极力克制住笑意而导致脸部扭曲的姐夫。
“好了好了,开饭了!”Lily姐及时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一家人齐齐整整,坐在一起开饭,那是多么简单而幸福的小生活。
文诗随意地开口:“姐夫……”
“嗯?”
“白天的爆炸案,你怎么看?”
白天的时候,A team接到报案,称湾仔附近的有人装了一个炸弹。然而一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爆炸了。幸好只是一个小型炸弹,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估计是凶徒的预实验,测试自己杰作的威力。然而,那个地点距离立文的住处非常近。
“吃饭的时候不准谈公事!”Lily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光依次划过说话的两人。
文诗低着头,把筷子举得高高:“遵命,Madam!”便不再出声。
电视里传出整点新闻播报的声响。
“今天下午五时许,九龙塘公园附近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当时巡逻的警员与歹徒展开了一场恶斗……”
文诗不经意地转过头去,屏幕里出现了E.U的超记英勇斗歹徒的场景。她微微一笑。这个时候,画面的最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播报员的声音还在继续:“歹徒开了一枪。前段时间风靡全城的蒙面黑丝袜男及时出现,替警员挡下了子弹。当本台记者想采访他时,他已经杳无踪迹。事后救援队及时赶到,现场无人质伤亡……”
她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而后,其余三人看到,她扔掉筷子,急速奔出了门。
半分钟后,她回来了,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姐夫,我想借你的车用一下。”
米安定把车钥匙甩给她,她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喔。”Lily姐颇为感叹。
米安定大骇:“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什么时候?”
Lily姐漫不经心地回答:“呶,就是上次,你和大妹发生了关系,这个傻丫头却怂恿她妹妹去追求你。阿诗知道真相后,也是这样吃着一半的饭就摔了筷子跑出去。这次又是这样……肯定又是为了男人。”
知女莫若母。
“为了男人?”米安定若有所思,脑海里飞速流转着刚才新闻的内容,“超记?不是吧?”
这也太离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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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文闭上眼睛,深呼吸,觉得愈加凛冽的风也不足以令他心胸畅快。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立刻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阿文,孝哥不喜欢别人迟到!”
“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挂了线,他发现自己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抽搐。枪击案发生后,他已经最快速度赶回家换上了黑色夹克。血有意无意地渗进衣服,好在夹克够厚,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老大老大,接电话啦!”
又是谁?他那样横冲直撞地开着车,完全不空手了。
“老大老大,接电话啦……”铃声继续。
“不要叫,没看到我在忙啊!”他瞥一眼挡风玻璃后面的电话,抗议一声。
锲而不舍的铃声宣布抗议无效,“老大,电话!怎么还不接!”后半段响铃,已经带着愤怒的色彩。
被迫拿起电话,是灵儿。她急切的声音那样生动而熟悉:“文哥,左轮刚才领了一帮人到Mega捣乱……”
“什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待会怎样向江世孝交代,看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不过已经被我摆平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不用担心。”
他在电话这头喘息的声音仿佛一个喷气中的火车头。“我最讨厌人说话断气,下次不要这样了。”
“哦。”电话那头传来乖乖的应答,那个丫头显然完全不了解他慌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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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立文老老实实地站立在江世孝面前,做好准备接受他的思想教育,或者怒吼咆哮。
左轮的捣乱救了他一命,这自然是很好的迟到理由。
芯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轮到他。他暗暗嘲笑自己,卧底做了这么久,可是依旧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先发制人的权利,只是一直被动地抵抗。
空气中有暂时的沉默。
这个时候,立文忆及Laughing哥,那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直到现在,无论以何种方式滑过那个名字,他仍旧无法平静下来,有一种想要报仇的疯狂出现在本应随时保持冷静的身为警察的他的身上。
如今自己受了伤,血已经在外套内层四处游走,那厚厚的表壳可以应付它暂时淌不落地,然,他还能撑多久?一旦被江世孝发现,聪明如彼,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到底干了什么。
度日如年已然不够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他的心底,每一刻都如同煎熬。不知道,那时Laughing哥在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做了怎样的挣扎。是不是如同自己现在一样?
出乎意料,江世孝只是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阿文,我明天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记得老地点,别迟到。”
他读不出那喜怒全无的表情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肩膀上突如其来的用力一拍让立文暗暗吃痛。他咬紧牙关,极力克制住牵动全身的痛楚,将声音展平:“谢……谢……孝哥……的器重。”
再多一秒,恐怕再多一秒,他的身体防线就会完全崩溃。早些时候的行动、他的身份……便会暴露无遗。他拼命搜索着告辞的借口,然而在他迅速地温习了一千个万能句型以后,却发现第一千零一个也失效了。
内心那种煎熬的挣扎愈盛。他知道此刻,江世孝正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旁边还有手下,所以他只要行差踏错半点,过往的一切就尽化灰烬。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嘎吱一下打开,让立文暂时得以喘一口气。
“江先生,我是来找钟立文的,他的手下说他在你这里。”
礼貌的语气,合着丝毫没有温度的句子,那人熟悉的声音就萦绕在耳畔。
立文转头,果然是文诗。她已经亮出了警员证:“你也知道,白天在钟立文家附近发生了爆炸案,我们警方想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她仔细地向这边探望,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神色:“我想,这不耽误你们吧?”
“OK,我们是良好市民,非常愿意跟警方合作。”
横看竖看,文诗都是几乎强迫地架走了立文。江世孝饶有深意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阴阴一笑:这种小case,立文会懂得如何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