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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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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驶出江世孝视线,立文徒然喘气起来。他伸手捂着肩上伤处,咬紧嘴唇,忽的就变了颜色。
文诗紧张地询问:“你怎么样了?”
“伤口彻底裂开了。”他叹息道,“幸好现在才裂开……”
“果然是你。”她暴走的呼吸声持续了三秒,“如果让江世孝看见,他一定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他吃力地呼吸着,黑色外套已经慢慢渗出一片暗红,“看来……不能马上跟你回警局录口供了。”
她被他惨淡的目光凌迟了心脏,沉着气息说:“傻瓜,我才不是带你回警局的,我是专程来解救你的。”
他的心跳漏过了一拍,顿时如翻江倒海,百感交集。
文诗虽然心疼,却仍保持着高度的理智:“现在我们去哪里?不能回差官,也不能再去柏翘哪里了。”
“去我家吧。”立文说话的时候,脸色已然紫掉。
“你忍一忍。”她揪心地看他,复又转作了惊讶,“你不怕悠悠知道?”
他强忍住疼痛回应:“自从江世孝回来后,她就搬过去跟她Daddy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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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Littel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
曦筠唱歌的音色飘忽不定,她实在不是一个出色的歌者。这样的声线,就好像KTV里面常常传出的那些鸭子嗓,虽然不算走音,但一直颤抖不已。
然而她唱的这支曲子,令景博在第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星期天是上帝休息的日子。他创造万物之后,第七天里偷得浮生。或者他就是用了这个时间思考了坏主意。但,就算曦筠当真闲得无聊,也不至于在星期天这个余晖落尽的时分,站在仁爱医院花园的风中,面对残阳晚照慷慨高歌。
他实在忍不住,在歌唱家的旁边清了清嗓子。
她置若罔闻,自顾自继续下去:
“Engels have no thoughts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Oh……
Gloomy Sunday.”
他不得不面瘫起来。
她颇为不解地翻白眼:“你喉咙痛吗?!你不舒服吗?为什么你的脸色好难看……”
他哑然失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首歌?”
她说:“灵儿教我的。”
他靠近她,问道:“你知道这个歌唱的什么吗?”
她歪着头说:“当然咯。黑色星期天嘛……据说当年听过这首歌的人都死了。不过这个传说显然是假的。你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几乎被过气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死……因为你唱得真是很难听,我根本就听不出来你在唱黑色星期天。”顿了顿,又改口道:“别伤心,我知道,你其实唱的是另一首歌……”
她凭空向他挥舞了一下拳头,威胁道:“我警告你,虽然我唱歌唱不死你,却可以把你踹到太平洋里面去淹死!”
“啊?!”身旁传来一片幽怨的叹息。他一脸委屈,静静望着夕阳落山之后无垠的暗红色云絮。
抬头,望天。曦筠有点尴尬了,轻声问:“喂,你干吗?你生气啦?我开玩笑的嘛!我当然不会把你踹到太平洋去的。”
他好笑地扭头看她,说:“我看起来很容易生气的吗?”
她想了想,瘪瘪嘴巴:“当然不是……我都知道你脾气很好……所以呢……我最多把你踹到香江去。”
他忍俊不禁:“我人品也不是那么低呀?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
她骤然心恸:“总是?什么叫总是?!你遇上我之前还恋上过多少个,景博你给我说清楚……”
“没有没有……我是指……立文和小诗……”
急于掩饰,却越描越黑。曦筠的脸庞,此刻已俨然一对黑白无常:“小诗是立文的你也敢痴心,你连兄弟的妻子也妄想,不想活了是不是……”
无辜的神色此刻完全失效,他只好忙着转移话题:“曦筠……你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唱的什么吗?”
此方法屡试不爽。
她仿佛在心理重复了一遍歌词,之后小心翼翼地、仿佛回答老师提问一样说:“星期天,是黑色的嘛。”
说完,她偷眼看他,发现他扭转了头去,迷蒙地望着一片已经暗沉下去的天幕。她看到他瘦削的面颊。从侧面看过去,他的下巴尖尖。夜风静静地吹拂过他前额的头发。这个情景中他侧影的定格,令她突然觉得很熟悉。很久以前,在长安的月下,她也曾经这样悄悄隐在他的侧边,看着他面对空中绽放的灿烂烟火,眺望夜色下遥远的地方,表情忧郁。那个时候,他已经与子陵约好,双双牺牲,然而她毫不知情。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说话逗他开口,便哄他:“喂,我说的不对吗?要不,你讲给我听咯?”
他回过头来,表情温和地对她微笑。“我只不过想起了立文,有一点点感慨罢了。”然后,他转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颊上一啄:“这样难过的歌……你不懂的。”
她反驳他:“那么,你懂吗?”
然而她没来得及得到答案。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听见小诗清晰而迅速的声音:“曦筠,你马上按照我指的方向感到这边来!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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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筠和景博按照提示,来到一幢陌生大楼一个陌生单位前。
门开了,是小诗。
正欲寒暄,一眼望见沙发上奄奄一息的人……瞬间石化。
“你们终于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奔过去绑架人质了。”小诗的语气带点哽咽,却掩抑不住盼来希望的欣喜若狂。
门在身后紧紧关上,景博转过身子,不敢置信眼前的场景。
立文脸色苍白,双眸半合,肩上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沙发上浅色的垫子。
身为一个医者的敏感性,曦筠很快明白了当下的情形。她淡定地蹲下身子,手脚利落地解开立文的中衣查看伤口,同时询问:“他之前有什么状况?”
“已经吐了两次血了,我实在是搞不定。”小诗的声音差不多快要哭出来。
景博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微笑着示意她不要着急。然后,他们听见曦筠说:“吐血只不过是毛细血管压破以后,积压的血汇集到胃部反喷出来的反应,无需担心。但他的伤口很深,子弹需要取出来,要不然分分钟没命。”
文诗轻声惊叫着扑上前去。
曦筠转头相向:“屋里有纱布和绷带么?”
文诗无奈地摇摇头。
曦筠立即做出判断:“送他去仁爱吧,那里有专业设备,还有,我师父的手艺比我高明多了,不会留疤痕。”
转身的瞬间,她被一只手扯住了胳膊。
“不,他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否则会暴露身份的。”
曦筠回头,惊愕地望着面前的好姐妹。虽然她从来不相信立文骨子里是个古惑仔,然而听文诗此刻说来,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回忆起白天的新闻,再看看沙发上半卧的立家伙:子弹,中枪……好久以前,他们营救Carson之后,小诗就曾问过她有没有见到那个蒙面黑丝袜男……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曦筠与景博对望一眼,很快恢复了素日里的镇定:“不要纱布和绷带了,毛巾就可以,要不干净点的布也行。
“有什么我可以帮上手的吗?”景博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人肉布景。
曦筠嘴皮翻得飞快:“你去找打火机来,还要一把小一点的水果刀,要干净的……菜刀就不必了……恩,我要替他把子弹取出来,然后止血。”
“现在?”
“现在,立刻,马上!你们要帮我。”看着景博迷惑的眼神,曦筠短促地笑了一声,解释道:“放心,虽然我没有师父那样老道,但毕竟在医院混了这么多年,人品还不至于低到杀死你的兄弟。”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玩。景博深呼吸片刻,迅速开始搜寻屋内的角落。
东西很快取来了。
曦筠接过小刀,不带感情地吩咐道:“你先点火。”
景博依言点燃火机,迅速举到她的面前。她把刀在火上淬一下,而后吹灭。
“小诗,你拿着毛巾,如果有血冒出来就擦掉。”
文诗看着前面专业而严肃的好姐妹。相交多时,曦筠处变不惊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她忆起她的经典名言:遇喜则喜。遇悲不悲。正是这样乐观的态度,支持她们渡过了生命长河中许多的险滩。
此时此刻,曦筠冷静的性儿感染了文诗,她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对面前的伤者有任何感情。
然而她做不到。她看着刀尖刺进立文的皮肤,每一刀,都如同割在她的心上。
疼痛刺激了伤者,他眉心微蹙,睁开眼睛。凝眸深处,他对文诗绽放一个微笑。
可是那样扭曲的笑容,在文诗看来,不过是痛得更深。
立文开口了,声音有些许虚弱,但是非常稳定,非常平静。他说:“现在几点了?”
曦筠剜他一眼:“不想死就安静点。”
文诗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整个毛巾几乎被鲜血染红。
立文望着她,轻声安慰:“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下一秒,频率却徒然升高,“Outch!嗷!嗷!嗷!”
曦筠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儿,好脾气地嘱咐:“钟立文先生,你在社团里做主事人的喔~~什么凶险没经历过呀,怎么就不能淡定点儿呢?你这样杀猪一样嚎叫,想让左邻右舍都以为我谋杀你乜?”
文诗盯着她的脸,眼波流转:“喂——曦筠,如果你被我在背后捅了一刀,是不是还能淡定地转头问:‘你无缘无故□□干什么呢’?”
景博忍俊不禁。
曦筠叹一口气,对文诗道:“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过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消声呢?噪音太大我无法专心工作呀。”
“这个~~~~~”文诗侧头停顿片刻,似是思考。而后,毫无预警地,她俯下身去封住了立文的嘴——用自己同样的部位。
立文有瞬间失神,然而很快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竟然强烈地响应,伸出舌尖撬开她的唇齿。
非礼勿视。景博自觉地转过身去。
“小诗,麻烦你一心二用一下,按紧他的伤口。”曦筠把刀峰轻轻一挑,他果然安静,不复喧哗。
子弹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而后跌落在地,弹几个低低的曲线,终于不再滚动。
“OK,Perfect!”曦筠已经开始了包扎工作。她的动作简洁而干净:“美女果然是麻药,居然可以让你脸不变色。”
“是不是我的脸已经够白,变了色你也看不出来。”
立文居然还有力气开玩笑。
这一刻,所有顾忌都被抛得远远的,文诗扔下毛巾,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啧啧,塞翁失马,必有艳福。”想不到,儒雅纯粹的景博教授,损起人来也不带一点余地。
曦筠笑的极为委婉,低头继续处理立文的伤口,把四目相对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立文沉默了短暂的一小会儿,终于缓缓地开口:“其实,我没想到你会把曦筠叫来。”
“我是医生啊,而且我口风很严,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曦筠毫不客气地回敬,“难不成~~~你想杀人灭口?”
一语既出,立文眼中的轻松居然减了大半:“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
“咳咳……”曦筠毫无保留地大笑起来,“放心,我比你想象中坚强多了。”
文诗接了话头:“然后呢?”
“你们待会去睡,这里我看着就好。”曦筠言罢,转头望向景博,“你也先走吧,明天不是还有早课么?”
景博微微勾起唇角,有些不满地嘟囔:“那你怎么办?”
她浅浅一笑:“放心吧,我明天上午不当班,可以睡个回笼觉!”
那笑容是景博熟悉无比的,有一种暖暖的熨帖。
立文很不满意被排除在外。“喂,阿诗,”他呼唤眼前的人,“别把伤者不当人看!”
他的语气里有孩子般的气恼和天真,这是心情很好的表现。曦筠当然明了,扣手于他肩头一弹。
她的动作迫使伤者捂住伤处,咬紧嘴唇,狰狞的面色紧张了一旁的文诗。
“嗷……嗷……”又是一阵嚎叫。
文诗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
“唉……”曦筠摇摇头,叹道,“麻醉药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