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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软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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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棘山一战雷点大雨点小。前期风云酝酿,暗潮汹涌。而临到头,却云淡风轻的被瓦解了。
而使这场战争被拦腰终止的不是别人,正是及时赶来的皇甫仁和与边疆老人等一行人。有少主的极力制止,和古木天与边疆老人的参合。很快便让上官燕和鬼见愁卸了甲。
有棘山极端险峻的地貌使得欧阳飞鹰大军行进于此,早已是损兵折将。疲军作战本就不利,加之国师已经脱困与盈盈公主从中调解、制止。欧阳飞鹰便顺水推舟的也罢了战。
精心布下的无极连阵已被国师破解,形同虚设。加之两大主战力的弃械和边疆老人与古木天这两大绝顶高手的坐阵。弄月已没有再继续坚持一战的必要。撤了教众,转身便扬长离去了。
随后,本该是一场血腥的厮杀却演变成了一次苦情的认亲——欧阳飞鹰老泪纵横的向晚辈们忏悔了当年的过错。并得到了以臭豆腐带头的极大谅解。
这件事的最后结局便是宣布少主臭豆腐和盈盈公主的联姻。以此作为契机,迎来了双方表面上的平衡与和谐。大伯还是大伯,侄子侄女们乃至未来女婿,撤去了心结,化解了仇恨,大家还是合家一团亲。也算是因祸得福,皆大欢喜了。
这些信息,还是我后来知晓的。对于臭豆腐他们在这场战争中起到的扭转性效果,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诧。只是回想当日,国师在狱中告诉我这一站已是无可避免,即便是臭豆腐和边疆老人赶到亦是无法制止。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布局和迷惑弄月了。后来的每一步发展,估计都在他的料算之中。若非先拆掉弄月的陷阱,后来的事情恐怕也不如这般顺利。他就像一个凌驾在空中的棋手,俯视着整个局势,抬手一步步的铺垫,让棋局走向了自己预期的局面。
这个人,深邃得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何处是真,何处是假。他若要你入局,无论你如何防备,最终还是会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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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我落崖,国师跳崖救我,情急之下抱着我,一根金线弹出缠上了栈道护栏。但惯性的力道却带着我们狠狠的撞向了山壁。关键时候国师护着我以背撞壁。那一刻撞击的闷响无比清晰,我亲眼看到有血丝从他嘴角涎下,还未等国师带着我攀爬上去,我就因毒深不支而深深昏迷了。
再次醒来。已是身在了国师府。睁眼见到的便是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的他,听邱大妈在旁说,自我昏迷回府之后。这几日来国师几乎是不分昼夜,寸步不离的守在我的病榻之前。
那一日,苏雄离世前,我见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也是他重伤吐血。这个画面是我心中最深的阴影。以至于这次国师受伤的摸样像噩梦一样,即便是在晕迷之中也一直刻在我脑中,隐隐恐慌。醒来后,已没有了当初的激动与愤怒,满满的只剩下了倦怠和疲惫。
当时我落崖时的狠绝想来还是震住了国师。见我醒来,他再不肯离去片刻,一直守在我旁边为那一日的事轻声解释。
“小如,山上之言,明日字字真心。”
“我并非想要利用你,只是若不如此便无法骗过弄月公子。”
“我不是弃你,家父身陷险境我不能不救。我亦知弄月他不会伤你。”
“你即便心中有怨,冲着我来,万不能轻贱自己。”
…………
他说了很多。我已不想去听。心中苦笑。那一日我急怒攻心,行事难免刚烈了一些。现在心情已经平和,若再有一次,我也断不可能轻易的搭上性命去争那一口气。
在神月教里那些事儿随着国师毫不犹豫的一跳,已经抹平,烟消云散。我已不想再去计较里面的是是非非。计较又能如何?不计较又能如何?真真假假也不就这么回事。
看着他那苍白得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容,我沙哑着张了张嘴,打断了他的话:“你的伤,重不重?”
他眼中露出了一丝喜悦:“我不要紧,调养几日无碍。倒是你的毒,五脏又损。受伤后体质本就很虚,这一次没个三五载怕是补不回来了。”
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卷入他们之间果然就是厄运连连。当初还极力想要避免,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连番的受伤,中毒。健康的一个身子被折腾得这般残破。也罢,反正这躯体本就是别人的。
国师皱眉突然又问我:“小如,你是如何中的毒?”
我从怀中摸出了那瓶金铃子递给他,说了一声:“星儿。” 他眉目顿时拧得更深了。打开瓶口研究了半晌,诧异道:“这瓶药粉很平常,里面并不含毒。”
听国师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意外了。若不是星儿,我实在想不出来是何处中的毒?我也的确是在吃过这药粉之后才中毒发作的。
他思忖了一下:“你当日有没有再吃过别的什么?”
别的么?那日一事接着一事,我那一天下来几乎都未果腹,若要说到吃过什么,也就是清晨的时候星儿为我送过一碗燕窝粥。我还未吃上两口,便被弄月打翻了。
“燕窝?”国师思索道:“有棘山上有一种‘绝滕’,搅散之后与燕窝倒有几分相似,混在一起亦不好辨别。绝藤本身并不含毒素,不过若与金铃子一同食用,便会产生剧毒。”他脸色变了变:“当日幸好你未服用太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说话,只觉得脊梁一阵发寒。利用两种植物间的相生相克来制造无毒之毒……星儿果然不愧是跟了弄月十多年的贴身丫鬟。只是没想到弄月当时怒极摔碗,竟是意外的救了我一命。
我正想着,又听国师叮咛道:“以后,你要多提防着星儿。”随后神色又一凛:“这笔债,我迟早会替你讨回来的!”
“算了。”讨不讨的又待怎样,星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概也能猜出。她一心系在弄月身上,不过是为了他而讨债罢了。再说,也没有以后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再计较了……
我告诉国师:“待明日身子好些,我就离开四方城。”离开这里的所有是非,过去的恩恩怨怨统统掩埋,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今后的生活,我再不要带着这些泥淖的回忆。
国师的脸色陡然一变:“你如今拖着这样的身子还想去哪里?”
我说:“这是我的事情,不劳烦国师继续操心了。”我心里想着,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死得更快。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国师的脸色显得相当难看,他突然伸出手,用力的抓住了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狠狠抽了几抽,终于还是挣脱了他的手:“有棘山上我帮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扯平,已经两清了。”
场面静默了一会,听他说道:“你这账还真是算得便宜。我的腿疾是因你而痊愈,你这一身重伤也是为我所累。你做过那么多事情,我现在救你一次就能清算?小如,我们之间的这些债恐怕一生也别想算得清!”
我不想再跟他这样纠缠。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那是你的事情,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的将来我会自己安排。我得到过他们的照顾,我也为他们付出过了。以后的路,我再不想受别人所累,被别人束缚。
良久,听到国师在背后重重道:“我说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放手了。小如,你别想离开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随后,便听到一阵他起身离去的声音。
我只觉得好笑。此刻再说这些又算什么?难道他觉得到了现在我还可以恍若无事的跟他花前月下,共修誓言不成?我若要走,现在谁能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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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待觉得身子好了一些。我便起身去了一趟后园,一来躺了几天舒展一下筋骨,二来临到要走再去看看过去我曾精心照料过的那些药草。
踏出房门,顶头暖红的朝阳竟让我觉得有些障目,空气中的寒湿气还很重,从身上拂过便一阵阵的惊寒。感觉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这些日子以来,每次受伤,便觉得一次不如一次。走不了两步就觉得身软发虚。
邱老妈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神态有些紧张。我并不想理会她,只当没见。
到了后园,还未走上几步。就看到国师站在一丛八仙草前,双目含忧的等着我。乍一见他,突觉得什么心思也没有了。现在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也不想再逛,索性转身回房去了。
他追了上来,搭话道:“小如,你要去哪?”我边走边说:“一会去苏雄坟头看看。”他连忙道:“我陪你。” 我说:“不用了。” 他却坚定道:“我要去的。”
他要去就随他吧。我也懒得再推脱,回房拾点了一下东西就出门去了。国师打发了邱大妈,陪着我一道出了门。我在路上买了些香烛,便朝着清灵山而去。国师一直跟在我身后,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彼此无话。就这样到了清灵山。
又有一段时日没来了。苏雄的坟头现在铺满了深秋的枯叶,显出一片萧索,不觉让人染上几分哀愁。
我开始为苏雄扫墓,打理那一地的枯叶,连带旁边刘凤的墓也一并清理了一遍。国师默默无言,从树头取了一些枝桠来,临时作了扫帚,一起打扫起来。
扫过墓,在碑前燃了香烛,烧了纸钱。我站在这头静静的看着火光卷着纸屑跳跃,漫天黑色的尘灰罩了整个坟头。突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惆怅。
这次一别,下次不知又是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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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国师府,我收拾好了东西,就打算离开了。路线我已想好,先去车行租辆马车,然后沿京畿路南下,到中原。至于具体何处,便随遇而安了。身上还有二百多俩银子,足够撑上好一阵子。以后的路,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国师却堵在门口不让我离去:“小如,你不能走!”
堂堂国师,竟也有这般耍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对了,正好也有件事要交代你。”既然要走,公主这根横在我心中的刺是一定要先拔除的。我说:“你不要以为你爹会真心接纳盈盈公主和臭豆腐的。这次他们的婚礼你要留神,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城主会把这次的礼堂布置在郊外别庄,并在彩灯上装上暗器机关。关键时候公主会为了救臭豆腐而中下无解之毒,因此身亡。”
我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都是史书记载。自从我到来之后,很多历史已经改变了。我也说不准这种事情还会不会发生。让你知晓,多些准备,防患未然总是必要的。”
国师的脸色变了又变:“我记下了。”随后又道:“既还挂念着公主和臭豆腐他们,你又何忍一走了之?公主和臭豆腐他们为了商谈亲事而入宫暂住,过些时日一切妥当便要和冰心他们一起回来看你。你难道就不想再见他们了?”
我叹了一声:“既然要走,见不如不见。”他们各人都有了各人的归宿,我能做的也都做了,临别前还去徒添那些离愁干甚?再说公主牵挂的本就是小喜,我也不过是个冒牌的。我说:“你就替我转告一声,望大家保重就成了。”
他断然拒绝:“我不会替你转达的。”又道:“你怎么一点也不顾念着自己的身子,你现在这样子哪里能继续遭受旅途奔波?”
我有些不耐烦了:“这么大个人了。我晓得照顾自己。”抬腿要走,他还是拦着我半分不让。顿了顿,突然沉声道:“小如,我说了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我讶然的看着他。对他这般胡搅蛮缠的姿态感到不可思议,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尖锐道:“国师一向知书达理,待客有道。何必做出这种无赖般的行径?!”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从未视你为客。” 我冷笑道:“我现在已不是丫鬟,我想走哪儿去那是我自个儿的自由!你现在这样是想用强硬手段来阻拦我吗?!”
没想到他竟神色坚定的咬牙说了一句:“你说对了,即便是强硬手段,我也不准你走!”
“你凭什么?!”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怒气冲顶,吼出声来。他却霸道无比的说:“因为这里是国师府,而我是国师。”
我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难以置信,这还是以往那个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国师吗?!
随之又听他朝着门外高声吩咐道:“易山,让丁奎和王五守好院门,不准让小喜离开半步!!”
门外传来了易山的遵命声。他又找来了邱大妈吩咐道:“把人给我伺候好了。”然后对我说了一句:“你还是安心住着。我回头再来看你。”言罢,就转身离去了。
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万难相信眼前这个局面。直到邱大妈进得屋子,嘎吱一声关上门来。我才回过了神来。只觉一阵怒火中烧。
邱大妈上前来卸我的包袱,道:“姑娘,你现在身子还虚着,还是早些床上躺着吧。”我一把推开了她:“你走开!”顺势将旁边的桌椅,摆饰,能掀的掀,能摔的摔。哗啦声响了一地。吓得邱大妈在一旁愣愣的不敢出声。
我站在这一室凌乱之中,胸腔不断的起伏,想着我到如今得到的是什么?软禁?限制人身自由?我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他,该落得这般对待?欧阳明日,真的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