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糖果之家

73、花落

　　我一怔，正在愣神间，只见他已是白光一闪，风驰电掣般朝我掠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也容不得我多想。从怀中火速的掏出了步杀，一片银光就这样直直的迎着月色飞了过去。

　　步杀乃凶悍暗器，机关一出，十步之内鲜少有人能敌。弄月擅智，武功与国师、女神龙他们相比倒也算不得拔尖。若不是离得还尚远一些，我也不敢动用。料想他也是早有防范，手指勾在扇头上火速的转动，扇面飞旋，一片银毫尽落，整个人大鹏一般的朝后疾退，倒也算不得太狼狈。

　　我见逼退了他，当下也不再迟疑，从怀中掏出‘梵音散’来散于风中，借着山风朝他而去。随后再不敢继续观看，回了头，朝着巨石谷就是一阵猛跑。

　　弄月是知我身上随身带着这两件暗器的。在白露之战，还替我改良过梵音散用来对付国师。此番再拿来对付他，究竟有没有用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跑跑跑。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其余的，也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然而我的担忧果然应验。跑出没多久，背后的猎猎风声便已经近了。山路崎岖，要想跑得更快已是不行。我心中一急，脚踩上了一颗圆石子。脚下一崴，扑了前去，朝坡道旁翻着番的就滚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心一凉。想着到这里，我也尽了全力了，但终归还是负了国师所托。

　　正天旋地转的滚着。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我。弄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他说：“笨丫头，既然知道对我没用，还负隅顽抗。”

　　一把提了我上来。我脚一占地便是一阵钻心的痛楚。一看脚裸，已是肿得奇高。弄月眼中寒意十足，似乎也不愿再与我多说什么，见我不能行走，竟索性抱起我，粗鲁的扛在肩上，便踏着月色朝回赶去。

　　我倒挂在弄月背上，说不出的难受。不断的拍着他的后背要他放我下来。他却充耳不闻。就这样一路把我扛回了神月教。

　　回了弄月居，他丢我下来。关我在大堂，对我道：“过了明日，一切成定局，我再放你出来。”

　　尽管他态度冷冽，但还是叮咛了星儿去准备药膏给我看伤。我已让他失望透顶，但他也并非对我全不念旧情。心中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他定定的望着我：“欧阳飞鹰率军已过了临关。距飞鹤镇已不足二十里。这个时候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这一战，我一定要胜！”

　　我受不了他这样迫人的目光。低下头去默然，他却上了前来，掐着我的下巴抬起来，与我对视：“小喜……”眼中交织的光芒深邃而复杂。似恼怒，似隐痛，似失望，又似别的什么，我读不出来。

　　半晌他松开我，自叹了一声，只道：“过后再跟你算账。”便不再多言。正好星儿取了伤药回来，他吩咐星儿看紧我并好好照料。便推门准备离去了。

　　还未出得房门，一个弟子突然急匆匆的奔来：“不好了，教主。赛华佗不见了！”

　　一室震惊。弄月提起他的衣领来，脸色已是白了：“你说什么？！”

　　弟子惊吓无比，战战兢兢道：“我们巡逻至地牢口时，发觉守卫们形态僵直怪异，上前细看，都已失去意识。连忙下去查看。但是牢中已经无人了。”

　　松了对方的衣襟，弄月的神色无比的难看，好一阵无话。半晌才扯着唇角笑了笑：“好一个赛华佗，好一招声东击西，千防万防，料不到你的算着竟在此处！”

　　临去之前，他突然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疾步离去了。

　　星儿替我上了药之后。抱来了银绒被，在榻上替我铺好。便机械的叮咛了一句，姑娘请好好休息。便出了大堂。外面随之传来了一阵落锁的声音。

　　夜深人静。月华透过窗孔在地面上铺上一层辩驳破碎的光影。深秋之夜，我一个人抱膝坐在椅上，突然觉得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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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门外一阵锁响。随后星儿带着燕窝粥进来给我用膳。见榻上的绒被无半分动过的痕迹，便道：“姑娘一宿未眠？这样可对身体不好。”

　　见我不答，她也不再多话。布好桌面，摆上早膳，便过来牵我。我便机械的随她过去了。她用勺子乘了一碗燕窝粥出来给我，道：“这是血燕，补气养身极好，姑娘……”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却无心去听。让我用，便麻木的接过来用了。

　　拿着勺子正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突然弄月来了，一把夺下了我手中的勺子，打破了粥碗。怒道：“跟我走！”

　　我看着地上那摔成碎屑的碗，怔住了。他拉着我的手一把提我起来，道：“你做的好事。”拉着我便莽撞的往外走去。

　　脚下钻心刺骨的疼。我还是一声也不敢吭。踉踉跄跄的被他扯着前行。昨夜国师失踪，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不过肯定对弄月来说很不利，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气急败坏的神色。

　　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神月教。途中未见一人。过去来来往往巡逻的弟子，此刻一个也没了。偌大的庄院，变得冷冷清清。人大概都已经倾巢而去。也不知道此番弄月要带我去何处。

　　不过很快我便有了答案。

　　神坛之上。国师那一身金衣飘飘，洒然而立。弄月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便挟持住了我。弄月笑道：“亏得你还知道回来寻她。我又岂能让你一切尽如意。”

　　国师看了我一眼，嗤道：“一招错，招招错。如今再这般对一个小女子，又待作甚？”

　　“我这般对她？”弄月笑了起来：“你呢”他望了我一眼。开始徐徐道：“你怕是早就知道这丫头痴，势必会帮你。所以……”一字一顿的说：“步，步，攻，心。”

　　他眼睛虽然看着国师，嘴却凑到了我的耳边。貌似在对国师说，实则却像在对我讲解：“她不识天文卦象，力不能担挑。既便是知晓破阵之法又岂能奈何我穷尽心思而布下的无极连阵？！ 你却还是让这丫头前往破阵。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了……”他自嘲的嗤笑一声：“的确怪我谨慎多疑，才又着了你的道。不过我实在是没有料到你真能破解九宫八卦锁。”

　　国师的脸色不太好看，负着手冷声道：“只要是锁便迟早有被破解的一天。”

　　“话虽不假，但九宫八卦锁从古至今无人破解，今日却因你赛华佗而开例，弄月真是好生佩服。”他顿了顿：“这些天你参详日久，若我猜得没错，你要破解此锁，需要三个时辰以上。而我每两个时辰便会亲自巡视一遍。恐怕这就是你必须要利用小喜的原因吧。”‘利用’这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你一步步哄骗这丫头入瓮，让她为你前往破阵，只是为了拖延你解锁的时间。你明知她会落入我的手里，但是你为了自己还是弃她于危险之中而不顾。”他笑了起来，笑声里带了几分嘲讽：“赛华佗，你待她还真是好啊。难为她还这般死心塌地的为你。”

　　弄月的气息不断的吐在我的耳边，一点一点割进心里。我脑中在拼命的说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国师的脸色此刻也已经称得上难看了：“事已至此，你又何须多话！”又望着我道了一声：“小喜，并非如此。”

　　他眼中显出几分焦愁，我心却如同淌着血，已经不知道还该不该信他。

　　弄月展开了冰蚕扇，锋利的扇面已抵到了我的咽喉处：“好。赛华佗，你既说并非如此。若你真重视小喜，那我要你留在此地！”

　　冰冷的扇刃带来赤裸裸的威胁，我毫不怀疑它轻轻一划的后果。死死的盯着国师。我更想知道他会怎么决断。

　　时间静谧了很久。

　　国师终于艰涩的开了口：“两军对垒，我爹一人对抗女神龙和鬼见愁，万分危险。作为人子，我不能不去……”

　　我心已经开始沉沉下落。只听他说：“小喜，等着我。我会回来接你。”言罢，他还是转身走了。那一刻时间交叠。我恍若看见了那一日。半天月死神般的魔掌已经近身，而国师给我的，也是这样一个背影。

　　我大脑空空如也。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听弄月在我耳边道：“你现在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就是你要背弃我的下场。”

　　我只觉得心如死灰：“不要说了。弄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附在我耳根狠狠道：“我说了。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对不起我。”

　　我笑了出来：“现在再说这些不觉虚伪吗？现在这样的局面与你也脱不了关系。”他声音寒了寒：“你此话何意？”

　　我说：“你若真的不愿我插手，当初可有千种方法让我上不了山，到不了神月教。可是亲自抬轿迎我上去的是你，特意让我参观战场的是你，由着我在神月教来去的是你，放任我与国师接触的也是你……”

　　眼前突然模糊开来：“与其凭空揣摩国师的心思，还不如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去探索国师，来得更加有迹可循，对吧？”哽咽了一下，我继续道：“你们都是下棋的人，我不过是颗被推来摆去的棋子罢了……”

　　冰蚕扇滴答滴答直响，我说：“你输给了国师，不是输给了我。”

　　他神色一凛，突然收了冰蚕扇，放开对我的桎梏，冷声道：“自以为是！！”

　　我望着他：“我说错了吗？那你告诉我我错了，你告诉我！！”

　　他未正面回答我。只是铁青着脸，怒火重重的对我道：“我既能捉住赛华佗，就能制住他。”顿了顿，他又恶狠狠的说：“早知道，我当初就该直接敲晕了你丢进狱中，也省得现在这样。”他又道：“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这事便能罢了，你欠我弄月的，我不会罢休！”

　　我硬着声说：“那你不如现在杀了我算了。”

　　他看了我一会，突然哼了一声，推开了我：“你走吧。” 我受不了他这一推之力，跌到了地上，听他最后说了一句：“这账我以后会跟你算！”言罢，他便一晃身，朝着国师离去的方向也去了。

　　我怔了很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肿涨的脚裸，一瘸一拐的回了厢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出了神月教。

　　巨石谷乃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我绕着边缘而行。还能听到石阵深处传来的一阵刀剑争执，人生鼎沸之声。

　　巨大的喧闹边缘，我一人静静的摸索着而过。恍若不知。脑中昏昏涨涨，这一仗将如何，国师将如何，弄月将如何，大家都将如何。这些问题，再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只是山路崎岖，来时我是逍遥的坐着上来，去时却拖着伤脚。无比艰难。一不小心滚在地上，脚下便是一阵剧痛。真是步步为艰。不长一段路，我走了数个时辰，也还未到盘山栈道。

　　跌坐在地上，我突然无比的气馁。看着自己一身泥土，伤痕累累突然觉得自己狼狈凄惨。趴在岩石上哭了很久，这才又起身继续前行。

　　古时的盘山栈道，本就十分简陋。大军行进之后，脚下的竹木不少显得更为松动，甚至局部还出现了一些损毁漏空。这次下山，再没有人护着。我一个人贴着山壁，步步挪动，走得战战兢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无止无尽。午时已经过了很久，遥看西边太阳已有了西斜的趋势。腹中早就饥饿得难受，却没什么胃口。只是胸中本就一直闷着一口气，加上此刻恐慌，饥饿等等诸多因素。只觉得一股灼热闷痛渐渐的在胸腔内升腾起来。知道是旧疾又发作了。真是祸不单行。偏就在此刻，此地。

　　我趴在栈道的薄竹之上，透过间隙还能看见下方的万丈深渊。惊惧之下胸中已是疼痛更甚。突然想起怀中还有一瓶金铃子，有缓解胸胁脘腹胀痛的功效。连忙颤着手摸了出来，倒了一些干粉，就这么硬噎了。

　　静静的等着疼痛缓解。却不想片刻之后，胃中一阵翻天蹈海的搅动，恍若起了火般。咳了一咳，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我脑袋一嗡，星儿的面容迅速从脑中晃了过去。不由一阵苦笑。心里冰冷冰冷的。知道自己这条命，走到这里也算到头了。

　　竟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爸爸和妈妈，还有初生的弟弟。也不知道这一去，会不会回到他们身边。

　　静静的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脑中的意识已在开始渐渐远离之时，我突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声音传来：“小如！！”

　　是国师的声音，我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几分。回头看去，国师沿着栈道已追了过来。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跑去。我不想再看见他。

　　但没跑出几步便被他一把抓住了：“小如。你别跑。”看着我，他突然脸色又陡然一变：“你中毒了！”他随后道：“你别怕，我会帮你解毒。”

　　我使劲的推开了他：“你别碰我。”这一推用力，虽然挣开了他，却失去了重心，向后一跌，摔出了低矮的护栏，朝着崖下直直落去。

　　“小如！”国师反应奇快，伸手一把便抓住了我的袖口。我由下至上的看着他，他一张脸此刻因为惊恐而显得有些变形。我冷冷一笑。对他说：“我不要你救！”从他手中扯出袖口，任自己坠落而下。

　　宁可死，也再不接受他任何恩惠。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身体在急速坠落，片刻之后，或者就是另一个世界。正要闭眼，却突然看见国师纵身一跳，竟毫不犹豫的朝我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