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烟》夜月夭夭

9、华烟009

　　不知道意楠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华烟意外地被送出了皇宫，回到了之前在京城里的荣华侯府。
　　身边伺候的一应下人还是先皇留下的那些，意楠羽竟然也并未派遣新人前来伺候。表面上看来意楠羽对华烟似乎已是眷宠不在。
　　送华烟出宫的人是陈劲，跟随的只有六子。虽然在宫里相处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但小孩儿对华烟是有了真感情的。在得知华烟要出宫时，大哭着求了华烟好久才如愿以偿地得到公子允许跟着出来了。
　　意楠羽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华烟并不在意。进宫时平平淡淡，出宫时心已死灰。
　　漠然地由锦衣卫簇拥着回到府门前。扫了一眼那烫金的匾额——荣华侯府，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就像最讽刺的一句话，刺痛了华烟的眼。
　　前朝在先皇那里积累的功勋，如今却落得一个帝王娈宠的名衔，不用天下皆知，单是这一路走来，就不知道有多少议论纷纷传入耳来。
　　陈劲见华烟坐在轮椅里发呆，咳了声，便道：“公子，请回府吧。下官有令在身就不送公子进府了，下官告辞。”
　　“陈将军走好。”
　　陈劲垂下眼帘，微一抱拳便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侯府这条街本就不是京城闹市，锦衣卫这一来一去，街上就更鲜少人影。华烟又盯着匾额看了一会儿，就对六子道：“走吧，推我进去。”
　　六子乖巧应了，推着轮椅慢慢往前。纳闷地想，怎么这么大的侯府连个下人都没有吗？公子爷都回来了，怎么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呢？
　　这么想着，那紧闭的大门突然就向里开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红着眼眶迎了出来。
　　“侯爷，侯爷您可回来了！在宫里可是……”受委屈，这话老人哽在喉咙，望着华烟心疼得直抹眼泪。
　　华烟拍了拍老人的手，脸上有了一丝温气，“忠叔，这些日子累你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快别哭了！”
　　老人这才勉强止住泪，看了六子一眼，“这孩子是……”
　　“是在宫里伺候我的，我见这孩子乖巧就领了回来。忠叔咱们先进去吧，有什么话进了府再说。”
　　“好，好！刘峰，刘青快来迎侯爷回府！”
　　老头一喊，大门后头跪得一院子人里就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壮实小伙急忙跑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推着轮椅进了府，到把六子挤到了一边。
　　活儿被抢了，六子难免有点失落，可小孩儿很知分寸，怏怏地跟着众人进了府。却是寸步不离华烟左右。
　　这座侯府毕竟是先皇所赐，与一般的侯府相比自然要精致得多，格局布置与荣华宫大抵相同，却是比起荣华宫要大了许多。足可见华烟当年是如何的圣恩眷宠。
　　回到后院主寝，忠叔便命人抬来浴桶，又命刘峰刘青兄弟伺候华烟沐浴。六子乖巧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忙前忙后，担忧地看着一脸漠然的华烟。小孩儿不明白，公子爷怎么看着比在宫里时更不高兴呢？明明这侯府是公子爷的家啊？
　　直到刘峰刘青从屏风后出来，听见华烟叫自己的名字，六子才清醒过来。赶紧小跑着绕进去问，“公子爷，您叫六子有何吩咐？”
　　“帮我搓搓背吧。”
　　“诶！”小孩脆生生答应了，坐在浴桶边的小凳子上，那起瓢丝轻轻压上华烟背后如玉的肌肤。公子爷真美！小孩儿偷偷的想。被这袅袅升腾的雾气一衬，就跟月宫里的仙子似地，难怪皇上会那么喜欢抱着公子爷。可是皇上为什么要送公子爷出宫呢？小孩儿想不明白。
　　夜晚，月籁星稀。
　　侯府后院的高墙外，齐刷刷显出一排黑影。那标杆似的站姿道儿里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来历。领头的黑影一招手，一排黑影便顷刻间四散跳入了侯府。
　　这之后，不远处的街角一个人影转了出来。他皱眉盯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沉吟了一会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他那暗丹横罗罩蓝绸长袍的下摆在空气划出一道毅然的弧光。
　　翌日，阳光明媚。
　　管家忠叔等在主寝门外，心中有些焦急。这种事自先皇起在侯府里从未发生过，如今突然出了人命，饶是忠叔这种跟随先皇上过战场的人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人命关天啊。
　　等了进两个时辰，终于等到华烟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忠叔忙进房相禀，原来是府里的护卫一夜之间被如数杀尽。
　　华烟略一思索便猜到这很可能是意楠羽的手笔，但也不能确定。想了一想，华烟便道：“忠叔，此事你速速上报京兆尹，不要隐瞒，请他们到府里来查案吧！”
　　忠叔得令而去。六子吓得直往华烟怀里钻，华烟拍着小孩儿的背轻声安抚。旁边的刘峰刘青见六子如此，便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事情上报之后，京兆尹派人前来探查了一番，清理了现场便走人。之后一连十几天，原本以为宫里会派来的人迟迟都未出现。
　　华烟不禁又怀疑这事与意楠羽无关。只是府里护卫没了，空着终究也是问题，便唤来忠叔，令其再招募一批人来。
　　府里出了人命，没有护卫忠叔早就心急如焚，这日终于得了令，自然办得紧锣密鼓。加上前些日子就在留意，不过一天就请来了京里最富盛名的兴旺武馆的大掌柜张志贺，两人谈了小半日，最后签了一份合约，以年俸五百两银子的价格签下了张掌柜手下最得力弟子二十人。
　　自此侯府的安宁有保。
　　张志贺拿着合约出了侯府，微微一笑，将合约揣进怀，打马离开。七柺八拐地进了一条不起眼儿的胡同，胡同里只一家破旧酒肆，张志贺把马交给迎出来的小厮，挑帘子进了屋。
　　屋里是二层楼，一层的光线有些昏暗，只角落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喝酒。张志贺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只在长长青竹走廊尽头有一间斜角阁楼，他推开房门闪进身，就利落地关了门。
　　阁楼里满室竹香，一扇窗户开着，窗外是小桥流水到是十分雅致。此时窗边靠躺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那一身暗丹横罗罩蓝绸长袍在正午的阳光中微微泛着金光。见张志贺进来，他原本转在手里的酒觥却是昂头一饮而下。
　　张志贺抱臂看着男子玩味微笑，索性靠到了竹墙上。
　　“签了？”
　　“还用问吗？连你小子相求的事都办不了，为师还混什么？”
　　“皇上这回放了多少人？”
　　“不多，只三个。都是大内年轻一辈儿的高手。”
　　“流觞那小子靠得住吗？”
　　张志贺一乐，挑眉戏谑道：“怎么？你还担心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成？”
　　“你怎么越老越没正经？！我是问他的医术！”
　　“怎么说话呢你？你个臭小子，别以为你带兵打了几年仗就能没大没小了啊！！为师要想教训你，那可是从来也不分时候的！”
　　“我什么时候没让你教训？”
　　“嘿，你还来劲儿了啊？臭小子，别以为人人称你一声澈将军你就翻了天了啊！为师今儿就要清理门户！看招！”
　　澈凡一边无奈地招架，一边哀叹，“这话您都说了快十年了，您不累，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还敢说？！看我教训你！！”
　　并不宽敞的阁楼内，电光石火般上演起近身撕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