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仙夫》米如

5、第五章

　　沈苑上论坛发帖，名为“一觉醒来多了一个老公，各种怪力乱神的事情都发生了，何解？”。内容虽然没写上十分钟从南京开到青岛，没写上几分钟从27楼下来又开了车，没写上那一屋子的满堂金玉。但她心里放不下，蛇鬼牛神写得也差不多。

　　网友们兴致不大，十分明智地将火力集中在她那位冒出来的老公身上。沈苑不过随手打了“还算不错”几个字，帖子人气陡升，众人控诉沈苑身在福中不知福——连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过程都省了，直接拜过高堂送入洞房了。

　　ID是“我是四爷党”的网友说：竟然还有人嫌弃这样的老公不好的，火速挖鼻围观。

　　沈苑翻了个白眼，她与论坛气场不合，还是关掉比较好。

　　沈苑妈端了碗猪蹄汤进来，说是胶原蛋白用来美容。沈苑打小就烦这个味道，觉得恶心：“妈，没事又做这个干什么？”

　　沈苑妈少不了要哄她：“现在你嫁人和以前小女孩不一样了，柏裕虽疼你但是女人说到底还是这张脸最重要，保养不好要让外人占了便宜。”

　　沈苑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不得：“妈，在您眼里我只被有嫌弃的份？”

　　她越想越气：“难道我高攀了孔柏裕？！”

　　沈苑妈当然矢口否认，可心虚的表情已经泄露了一切：“女儿啊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两个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却三天两头往家里跑。青岛别墅不好吗？还是你舍不得工作？妈妈早说让你辞了好好顾家，你偏偏不听两头跑，现在还是不是整日和柏裕吵架、一样伤神？”

　　她只觉得心烦意乱，离婚的事情怎么也拿不定注意，眼下只想一个人呆着好好琢磨。沈苑妈无奈被赶，只得说：“好好好！妈妈现在就走，汤记得喝啊！”

　　她随口敷衍“会的！会的！”还没过一会儿，却又被沈苑妈敲开了。

　　沈苑一整天的神经都紧绷着，如今再要崩溃也得忍着：“妈，还有事儿吗？”

　　沈苑妈看着女儿不高兴，赔笑道：“那汤一定要喝，妈知道你不喜欢，特意下楼给你买了牛肉干。”

　　说着就递过来一大包，沈苑接在手里，经过这样诡异惊悚的一整天后，差点落了泪。

　　她爸去得早，沈苑妈虽年轻却从没有过再嫁的念头。刚开始总有街坊邻居吓唬她，说她妈很快就要给她找个后爸。可是沈苑妈从来没让她见过什么陌生的男人。后来每次沈苑爸生日或者忌日的时候，她总能瞧见妈妈一个人躲着抹眼泪，她才明白妈妈绝不会再嫁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初二那年暑假妈妈忽然提着扫帚在街头插腰、指桑骂槐骂了一上午。沈苑还小，被吓到了。沈苑妈放下了扫帚搂着她，还给她买了一大包牛肉干，哄了她好久才止住了眼泪。

　　沈苑从此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心情不好便买牛肉干，躲在角落里吃、吃到上火，吃完了心情就好了。那时候半工半读初试成绩却差了几分，她吃了一上午的牛肉干，下午便带着简历和作品去求学校的导师，好容易才留校继续读书。直到这事情彻底定下来，她嘴角上火起的水泡还没消下去。

　　不过是一包零食，却勾起她太多的回忆。沈苑抬起眼睛看着妈妈，想到日后离婚沈苑妈必定会伤心，可最初的情绪闹完了，必定还是站在她这一边。

　　整日的焦躁终于平息下去，她出奇听话地一口喝干了猪蹄汤，沈苑妈喜笑颜开，眼角又多了几条皱纹。母女俩索性坐下，边吃牛肉干边闲话家常。

　　正聊到她小时候捉了死土狗子吓唬隔壁的丫头，沈苑嬉皮地说都是跟妈妈学的，沈苑妈抬手作势要打，房外却响起门铃声及时救下了她。

　　沈苑妈收拾了碗筷说可能是修下水管的，吩咐沈苑去开门。门外站的绝对不是机械工程技术操作人员，却是白天被沈苑整趴下的孔柏裕。

　　沈苑第一个反应是逃，转念一想老妈还在厨房里，她能逃到哪里去。孔柏裕这样一个大男人堵在门口，全然不见了别墅时的暴戾，沈苑胆子大了些，压低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孔柏裕比她高了近一个头，此刻弓着背才能与她说话。沈苑难免又想起白天的可怖场景，生怕他像《异性》里被当成祭品的人一样，从背部窜出一个怪物来。

　　不知他是配合还是揶揄，只见他大大地弯下腰来，嘴唇几乎要贴到她耳朵上去。

　　他说：“都生了一整天的气，白天是我不对，可你连着两天不回家，不顾及我也要顾及妈的感受吧！”

　　沈苑冷笑：“你不用拿我妈来压我，今天晚上我就和她说清楚，我肯定是要和你离婚的。长痛不如短痛，让她早点有心理准备！”

　　说完她就把孔柏裕往门外推，低声骂道：“你说话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家不是你耍流氓的地方！”

　　天底下一定有这样的人，你越不让他耍流氓，他越要得瑟给你看。沈苑伸手推他，孔柏裕索性抓了她的手在自己胸口上乱蹭。沈苑越发急了要掐他胳膊，孔柏裕笑眯眯、毫不费力地闪躲，脸上的笑容愈发如沐春风，仿佛沈苑越急他越是开心。

　　他们这一闹腾，终于惊动了厨房的沈苑妈。她高声问沈苑是不是修下水管的来了，沈苑慌忙拿手去捂孔柏裕的嘴，他早已用腻死人的声音高声回道：“妈，是我！柏裕啊！”

　　“柏裕啊！”沈苑妈连忙应声出了厨房，就着围裙擦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过来？是来接苑苑吗？来来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喝碗汤，妈刚刚熬的，还是热的。”

　　沈苑依旧堵在门口，赔笑道：“他只是来看我一眼，马上就走。对吧？”最后两个字她是龇牙咧嘴对着孔柏裕说的，配合的是一个“你不走我就煮了你”的眼色，

　　孔柏裕依旧是笑，却不再是那种奸笑，反而像是被沈苑给逗乐了。他抿着唇低头看着沈苑春风满面，忽然一挑眉推开她对沈苑妈说：“我就说今天特别走运，早上还念着妈熬的汤！”

　　沈苑妈“嗳”了一声便兴高采烈地去厨房盛汤，临走时想起另一件事，转身就把围裙给沈苑系了上去。

　　沈苑傻了，但闻沈苑妈边给她打结边嘱咐道：“柏裕一个人在外头闯荡不容易，对你也是没话说的，现在难得来一趟，你得勤快点给你老公盛碗汤，去吧去吧！”

　　孔柏裕这货熟门熟路地坐在餐桌上，看着沈苑的模样拼命憋着笑，简直像说“小儿，上菜！”沈苑在心里默默呕出一口血，妈你没见过他的工作室，桌上墙上尽是香艳情照，针孔摄像头拍的全是暧昧，隔壁金玉满堂名家字画高仿足以乱真，厕所的牙刷旁躺着珍珠粉，他哪里不容易了？

　　沈苑妈根本不理会她怨恨的眼神，径直坐上餐桌和孔柏裕嘘寒问暖去了。

　　离婚的事情得挑个适合的时候说，沈苑眼下只能认命地给孔柏裕盛汤。现在猪蹄又涨了一块七，沈苑小心地只盛了一大碗汤半点料儿没加，一眼看得见底。正心想着大葱也省了，沈苑妈在外面高声嘱咐：“苑苑啊，锅里还有四个奶黄包，应该还热的，一起拿出来。”

　　孔柏裕的声音立刻跟上：“哎哟妈这么一说我真的饿了，就不客气了！”沈苑妈连忙说：“跟妈客气什么？就把这儿当自个儿的家！”两人在外头欢声笑语，沈苑在厨房里咬着牙，砧板上一把菜刀雪亮，她好容易才控制着没杀出去。

　　在沈苑妈面前结果了孔柏裕难度很高，沈苑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另一个泄愤的法子。

　　在厨房里一番折腾，她换了另一个海碗盛汤，碟子里摆上奶黄包，好好地端在了孔柏裕面前。沈苑妈满意地点头：“这才听话！”孔柏裕端端地瞧着面前的东西，再抬头看了一眼沈苑，好半晌只是抬手抱着胸并不动筷子。

　　沈苑已经等不及了，笑眯眯地催他：“还等什么，这汤凉了腥味特别重，不好喝了。”

　　她自己都觉得奸笑太明显，肌肉都有些僵了。孔柏裕不动声色地端起汤里的调羹，只抿了一口就停了下来——

　　沈苑心里在仰天狂笑，可碍着沈苑妈还得死命忍着——哈哈，猛龙过死海的感觉怎么样？她下了血本放了那么多盐，这汤里氯化钠的浓度比死海还要高！

　　咸死你！

　　沈苑恶毒地想象孔柏裕抛下调羹、夺门而去的场景，果然，他慢慢放下了调羹——

　　却没有夺门而去，反而眼睛弯成一条线，笑着和沈苑妈说：“妈，这汤有点淡了，还有盐吗？”

　　还、还、还……

　　还有盐吗！！！

　　沈苑傻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瞧着孔柏裕泰然自若、以假乱真的无辜表情，不免开始怀疑难道她放错了刚才放的是糖？不对啊，她尝过味道了……

　　沈苑妈连连起身：“有有有，妈给你去拿！”走的时候还不忘数落沈苑：“你这孩子，都没尝过咸淡吗？老公什么口味都不知道。”

　　沈苑欲哭无泪，我就是尝过了咸得我龇牙咧嘴才端出来给他的！

　　孔柏裕说道：“沈苑当然知道，我一向爱吃咸的，她已经放了不少，可我还是觉得淡。”

　　沈苑妈答应着他的话，索性把盐罐拿出来摆在桌上：“妈也不知道你的口味，自己加吧。”孔柏裕点了点头，拿起调羹伸向了那瓶满满的盐罐——

　　于是，他倒了一勺，两勺，三勺，四勺——

　　沈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是妖怪吧这一定是妖怪这货怎么可能是人呢？

　　不顾两人惊奇的目光，孔柏裕舀了不知道几勺白花花的盐，又低头尝了一小口，怅然若失叹道：“我觉得这盐和汤倒错了方向。”语罢，端起海碗把猪蹄汤倒进还剩了大半的盐罐里！

　　他自顾自拿着调羹将盐搅开，见差不多了才低头开始喝。这盐罐里的液体显然已经不是单纯的猪蹄汤了，可孔柏裕三下五除二仰头干掉了那海碗的盐水——不！水盐……

　　母女俩已经被惊掉了下巴，只见孔柏裕放下罐头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甚至对着沈苑极其妖孽地舔了舔唇，转而看向沈苑妈表情极其无辜甚至有装萌的嫌疑，遗憾地摇头叹道：“可惜还是淡了一点，不过味道还马虎。”

　　他蹭蹭解决了奶黄包，满足地摸着肚子擦了嘴，颇有教养地将碗筷收拾还一并洗了。沈苑和沈苑妈怔怔看着连渣都不剩的盐罐，还是没回过神来，孔柏裕却已经脱掉外套、挽起了白色针织衫的袖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扳手来。

　　他模样活像个乖宝宝，眨巴着眼睛闪亮：“妈你刚才说哪里的下水管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