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章 情为何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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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墨被戚辛缠着忙着回答他提出来的各种有关药理的问题。清祀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发呆。在飞仙桥上失去了洛风的踪迹，李慕云也不知是何人，该去何处寻找，一行人只得郁郁回程。素天白被折腾了这两天头疼地很，回到老君宫就摆摆手和曲风往别苑去了。戚辛已经叽叽喳喳说了好久，清祀想着心事时间也就哗啦啦过去。直到卿墨拍拍他的头，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卿墨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心情好了一些，道：“和我去采些药，这儿的药不够用了。”
两人随即牵了马往药材丰富的朝阳峰去。
药材收集地差不多，清祀和卿墨也一路走到了雪竹林外。那处有一池子叫非鱼池，池边有一位道人，常年在此与仙鹤山泉为伴。清祀记起自己回来还未拜见过这位长辈，就拉着清卿墨一起去。
“小时候，师兄常常带我来这里听经。这位道人叫山石道长，他有一只很大的玄龟，每次吃了茯苓就会突然变小，然后可以捧在手上玩，很有趣对不对？”山石道人仍旧坐在池边，一只仙鹤扬着头在非鱼池边高傲地踞巡自己的领地。见到了清祀，山石道人捊须笑道：“小忆儿回来了？万花好玩么？哦，这位莫不是万花的小神医？看来忆儿颇有收获。”
卿墨行了一礼，道：“药圣门下季卿墨，见过前辈。”
山石道人点头道：“是个好娃儿。我看这山中不太平，现在如何了？”
清祀恭恭敬敬答道：“事情大致平息了，就是几个师兄还没找到。”
山石道人道：“师兄？可是洛风那个娃儿？”
“是。师兄和几个谢师伯的大弟子接到信函，说是师伯回来了。但是至今未归。他让我们去找李慕云，可是我们不知道要去何处寻找。”
山石道人笑了几声，“去寻人之前，你可曾得到什么提示？”
清祀仔细想了想，摇头。卿墨却好似记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锦囊。清祀一张脸气地鼓起来，“你还有东西藏着！”
卿墨干笑道：“那什么，不是换了衣服，我忘记了么……”看清祀扭过脸表示不听解释，自知理亏的卿墨只好讪讪摸了摸鼻子，将锦囊呈到山石道人前。
山石道人不接，只道：“拆。”
拆开一看，一张纸条写着：若是封伶处无所得，则往空雾峰一行。清祀奇怪为何师父会知道静虚弟子被带到了空雾峰，后来又记起金昀师姐曾经说过掌门是派过弟子追查静虚弟子下落的，只是后来神策入华山而不得不终止了。想来他们的线索就是断在空雾峰吧。
再拆一张：空雾峰无人，则往紫霄宫，向陈玄礼将军求援。
“陈玄礼……？好像我们找过了吧？”清祀疑惑。山石道人倒是不以为意，“那便再寻一趟吧！。”
来到紫霄宫，陈玄礼不仅没有觉得他们的来访冒昧，还面带喜色：“昨日的蜡丸可是你们寻得的？”
卿墨道：“正是。”
“你们可帮了大忙！那是神策军的密函。神策军竟然胆大包天要对公主动手，我已经派人去禀报皇上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卿墨笑了笑，将清祀往身后拦了一下，道：“其实我们前来是有事想要求助将军。”
陈玄礼惊讶道：“何事？”
“李慕云……将军可听过？听闻他近日来了华山，纯阳掌门正为这事情发愁。”卿墨信口开河，也不管清祀在背后听地莫名其妙。
果然，陈玄礼听到李慕云的名字，眼神立刻变化。好半天，才叹气道：“慕云兄弟……说来也是天意弄人哪……当年若无韦庶人之乱，若他家未与温王相交甚笃，他也不会远渡东瀛，更不会与郁清公主误会丛生……如今回来了，又能如何呢？”
卿墨听了这席话，在心里阴暗地笑了老半天，而后作忧郁状道：“正是……当年之事将军也是知道的，如今掌门想帮他一把，却也不知他人去了何处……”
陈玄礼果然不疑有他，“慕云兄弟到华山，肯定是为了见公主一面吧……若李道长愿意伸出援手，庇护慕云，那再好不过了。”
卿墨拱手抱拳道：“那么我便如此回禀纯阳掌门了。告辞。”
出了紫霄宫，清祀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被卿墨揪了一下鼻子，才道：“你骗人？”
卿墨笑眯眯：“所以？”
清祀歪头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出个所以来。卿墨道：“那个什么公主住哪里？我们过去找找？”
“你怎么叫‘什么公主’这可是大不敬！”
“原来你对皇家这样尊敬？”
清祀扭头道：“反正你这样喊是不好的，别人又没有招惹你。”
卿墨不在意地撩拨了一下头发，道：“别管这些了，去找找看李慕云吧。”
清祀又扭了头不说话。卿墨将他的脸转过来，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担心洛风吗？”
清祀扭着头不说话。
卿墨不知他闹什么别扭，软声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换来他吞吞吐吐地问：“为什么师父把锦囊给你不给我？因为我比较笨？”
卿墨失笑，“你聪明地很，为什么说你比较笨？”
“那她为什么把锦囊给你？”
卿墨道：“你这是在吃醋么，怕我抢了你师父？”
清祀摇头道：“不，我这次回来师父都不和我说话，平时明明会说很多，这么多天也没有来老君宫看我们，是我哪里做错了？我才不信她要过来瞒不过神策军呢。”
卿墨缓声道：“我与你说你现在也不明白。你师父……是为了保护你。至于为什么把锦囊给我——当然是因为看了我觉得满意了，认同我们的关系。给你给我又有什么区别？”
清祀似乎想通了什么，恍然悟色之后，脸忽地烧起来。“关……关……关系？”
卿墨好心情地凑近了亲一口，道：“当然是这种关系。”
“师父……师父知道了？”
“嗯。”
“她……她不反对吗？”
“为何反对，反正又不是没有先例。”
“她真的没怪我？”
卿墨道：“真的——我发誓！好了，去找找李慕云吧。别再绕来绕去了。
离雪竹林中郁清公主清修的密林别苑还有数十丈之遥，清祀和卿墨就被兵戈之声吸引。近前一看，一个年轻侠士正被一群黑衣刺客追杀！清祀二话没说，提剑加入战局，卿墨也不得不上前帮忙。好在这群人武艺平凡，争斗了一番，对方的领头之人见形势不好，随即撤退。
卿墨见到这侠士伤势很重，气息忽短忽长，气血淤积于胸，怕是内腑已经伤遍了。探了脉，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那侠士见到清祀衣装，一把拉住，道：“你……是纯阳道长……？在下李慕云，恳请道长帮我个忙……”
李慕云！
清祀与卿墨面面相觑，这得来的，还真是全不费工夫……
李慕云听过清祀转达洛风的话后，就将自己身世简略道来。李慕云乃是开国将门之后，自小与郁清公主定亲，家中与温王李重茂相交密切因此被牵连进韦后之乱，家破人亡，唯有李慕云逃过一劫，跟随谢云流和李重茂远渡东洋。此次随谢云流回到中原，想来见公主一面，澄清当年不告而别的误会，哪想神策再次掀起捉拿谢云流的行动，李慕云刚上华山就被埋伏追杀。刺杀李慕云的神策统领杨叶中早年与李慕云结怨，这次更是千方百计要置他于死地。
“谢世伯在东瀛为藤原广嗣效力，他不满对方做法，又重新回到中原。然而藤原广嗣并不甘心……咳，欺骗洛风的应该是一刀流中亲藤原广嗣的一脉，他们想要毁掉世伯的名声，好让世伯永远被中原武林排斥，只能为藤原广嗣效力……”李慕云说完这番话，已经面如白纸。他道：“洛风行踪我并不知晓，但世伯人在寇岛，未曾听闻他将来纯阳。我身受重伤，只想见郁清一面……我……拜托你们，帮我去传个话……”
清祀道：“直接带你进去吧？”明明密林别苑近在眼前，他为何还要人通报？
李慕云勉力摇头，道：“公主之师潮音仙子认为我不告而别，负心于郁清……而致郁清遁入道门清修。她不会让我见公主的……可是我……求求你们……我自知命不久矣，你们咳咳……”话语被一阵拉风箱一般的急喘中断。清祀看他着实可怜，就应下了他的要求。
卿墨向来是不欲管这样的闲事，清祀要管，也只能陪着一起。两人进了密林别苑，见到潮音仙子。潮音仙子一听李慕云的名字就拉下了脸，道：“不必多说，我不会让那负心人见郁清的！”
卿墨听了，道：“若是郁清公主不愿意见那我们便罢了，这位仙姑替公主拦着我们，若是他们两人皆对对方有情，岂不是耽搁了两人？”
潮音仙子怒道：“好个不知长幼的小辈，你这是要教训我？”
卿墨没理会清祀拉他袖子的举动，道：“万花谷虽讲长幼，但理字占先。还是仙姑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
潮音仙子道：“你们是来指责我的不是还是来为李慕云那小子求情！”
清祀一把拉住还欲理论的卿墨，抱拳道：“还请前辈——”话没完，手中被塞了一颗黑漆漆棱角分明的石头。
潮音仙子道：“若你能将这黑铁石洗白了，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黑石如何洗成白石！卿墨心道，这道长果然百般刁难，欲要开口，却听清祀承下了要求。
潮音仙子递过了石子，没好气地瞪了卿墨一眼，拂袖而去。
卿墨抱着手，道：“现在怎么办？你觉得能洗的白？”
清祀讪讪捧着石头，笑道：“先去问问山石道人吧……”
卿墨见到清祀眼睛弯成月牙儿，眉头却八字撇在一边，不由心软，两人牵马朝非鱼池而去。清祀见卿墨神色淡淡，小声道：“你……不高兴？”
卿墨一时恍然，这句话刚才自己才对清祀说过呢！他暗嘲自己果然还是修炼不到家，他道：“不……”
“我只是不太喜欢管这种事情。”
清祀听了，心里一阵纠结，从小师兄和师父教他长存善心，可是他又不想让卿墨不高兴，思索一路，临近了非鱼池，才决定开口问：“为什么？”
卿墨撩撩头发，漫不经心道：“因为——太麻烦。”接着摸了摸清祀的脑袋：“我可以为他治病，却不愿意管这些闲事。万花处事与纯阳宫不同，你不必放在心上。做你想做的吧。”
到了山石道人处，山石道人听过了前因后果，只道：“黑的并非你手中顽石，乃是一颗人心，又如何洗白？按你所想的做吧。”说罢再也不出一语。两人又诺诺回头。
清祀捧着手里黝黑污秽的丑石，最终走到了密林别苑的池边，慢慢地清洗起来。卿墨看着蹲在寒池边的背影，心里蓦然复杂。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老爷子要授他医术。授业之前，需对药圣发誓，若有疾病来求者，必将视同亲友，感同身受，不避艰险。他如何也没法明白，若是仇人求医，他也要答应吗？对每个病人都要全力以赴的话，有那么多精力吗？他当时应下了这个誓言，即便他难以理解，他还是无论如何没法将这誓言视作无物。如今想来——大约就是“仁”之一字，为医者之本，他早被这个字牢牢桎梏。
长存善念、心有所定、不躁不失……他无奈地勾起嘴角，朝那个背影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两人的手被冰水泡地皱缩骇人，泛着惨青色。若不是卿墨阻止清祀再洗下去，怕他真会固执地要将石头洗白为止。手中的石头被清去了积年锈斑污垢，黝黑发亮，光泽圆润。然而也只是这样罢了。
潮音仙子见到清祀呈给他的石子，眼神扫了一眼他们的手，对卿墨喃喃道：“你竟也去洗了石子……”她叹息道：“你们……确是执着之人。那你们便为我去和山石道人说，若他愿意来见我一面，我便应了你们的请求。”
卿墨对这样跑来跑去的事情实在反感，清祀也颇感无奈。
又是那条竹林道，卿墨将清祀的手捂在怀里好久，才见那双原本白细的手略微回暖，还是一副皱巴巴的样子，看着真是让人心疼不已。他很想对清祀说：帮人也有个限度。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山石道人第三次见到他们，只启口道：“李慕云命不久矣，你们早做打算罢。”说罢保持着盘腿的姿势，似乎入定。
密林别苑外，李慕云已然是弥留之际。他见清祀与卿墨孤身而来，苦笑。他的生命仿佛在这一笑中恍然匆匆流去，双目无光，面容绝望。最后，示意清祀从他腰间取下一个布袋，道：“请让仙子转交公主……就说……慕云……再不会前去打扰了……”
谁也不知道，清祀前去时公主正在潮音仙子身畔，她见到种子，血色全数褪尽，听到传话，更是颤抖如风中金纸。她不顾一切地奔出了密林别苑前去与李慕云相聚。两人乍一相见，杀伐之声四起，他们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神策军团团包围。神策竟然丝毫不忌讳保护公主的禁军，两军悍然相击，清祀与卿墨被莫名卷入战局。
神策军人数居多，而且这一批人与之前遇到的乌合之众全然不同，武学不说精湛却也受过训练，行止之间却有兵戈之气。禁军很快处于下风，郁清公主从最初的愤怒转为恐惧，她死死抱着李慕云，完全没有办法躲避兵刃。几次兵刃临头都是清祀扑过去为她及时架开的。然而随着禁军逐渐倒下，清祀和卿墨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分不出手来帮郁清公主了。
又是一枪长兵，眼看着就要扎入公主的背，郁清怀中的李慕云忽然一动，不知是何处来的气力，居然拾了落在一边的刀，朝那长枪劈去！金石相接，铿然而响！
神策见到李慕云加入战局，皆畏缩了一下，以恐有变。领头之人却笑道：“李慕云！你强弩之末，今天是逃不掉了！”
李慕云的身子晃了晃，郁清连忙撑住他。等站稳了身子，他一手将郁清拦到身后，笑道：“杨叶中……你这个势利小人，我李慕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随着他破风裂月的惊人一刀，战势再起！
原本就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全靠复仇与保护公主信念支撑的李慕云又如何是神策统领杨叶中的对手，随着禁军伤亡殆尽，除了郁清公主、李慕云、清祀与卿墨外，尚有数十个神策军。
杨叶中的□□穿李慕云胸膛的时候，清祀睁大眼睛不慎分心。卿墨听到郁清公主的尖叫侧头，正见一柄长刀朝着清祀当头劈下！他没顾上自己眼前的兵刃，一把将清祀扑倒在地。
杨叶中抽回长枪，淋漓鲜血从李慕云胸口疾射而出，尽数落到白雪上，像是点着朱砂在绢帛上重重的一笔。
郁清公主接住李慕云倒下的身子，哭喊着李慕云的名字。李慕云用沾着鲜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留下一句“对不起”，阖然长逝。
这方，清祀已经完全没法理会那两人，卿墨为将他扑开，在脚上被刺了一刀。战势因着李慕云的死亡缓了一缓，清祀连忙将卿墨扶起来。看着血在卿墨脚边沁开越来越大的圆，他几乎要哭了。
只听郁清公主嘶声道：“杨叶中！你今天欺君罔上，绝不会有好报应的！”说罢，她用尽全力，拖抱着李慕云的身体，朝着悬崖纵身跃下！
清祀被郁清公主撕心的喊声转移了注意力，眼睁睁看着郁清带着李慕云的尸体在他眼前急速缩小远离，消失在滚滚云海中。就像是投入深渊的一颗石子，明明看着极为沉重，落下却是无声无息——他突然想到，华山，是很高很高的。他一个晕眩，脚下踉跄了几步。就在这几步间，杨叶中调转了枪头朝他们刺过来。卿墨想要后退，却实实在在忘记了自己腿受了伤，匆忙间，他拉住清祀往后一拽，一番打斗后，他们站的位置已经离悬崖极近，卿墨脚步错乱，竟然就如此一脚踏空！
清祀发现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就看着卿墨要掉下去了，要像郁清公主和李慕云一样掉下去，然后再也找不到了。他本能地拽住了卿墨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章 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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