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列传》蒙娜豆沙

5、幽怨的梨花

　　“是谁的观点？”嬴政问。

　　“就算被你知道了也无助于是，因为他根本上不会为你效力！”李斯一口咬定了。

　　“天下没有人可以不为我效力！”嬴政让李斯见识到了怎样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人自负得有道理。

　　让嬴政起来自负的事情往往不止只有一件。之前被李斯认为游戏于秦国王上床笫之间的赵国公子就是燕丹，李斯第一次从嬴政的寝宫逃出来在梨树下面看到的那双幽幽的眼睛就是他的。一个赵国送过来的人质，似乎为了立功做赵国王上而来，结果却心甘命抵地在秦国王上的□□欢愉。

　　李斯知道燕丹与嬴政有一腿，但是却并不知道燕丹是否心甘命抵，因为嬴政是一个何等残忍的人他并不是没有领教过——嬴政威逼利诱他扳倒相爷的时候他就知道。其时坊间有传言说嬴政是相爷和太后的私生子，而先代王上，只不过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搞不清的糊涂虫。当然，那只是坊间传闻，当中的可靠性有待研究，但是急于扳倒一个人以至于栽赃嫁祸，这些事李斯还是头一次做，归功于嬴政。

　　李斯越来越受不了燕丹用一种近乎哀怨的眼神望着他，就像他夺走了他所有的宠爱一样。而且，嬴政身边的御前侍卫首领嫪毐也貌似怨恨地看着他——当李斯回眸之时，发现他后面原来站着燕丹的时候，他便疑心嫪毐或者对王上的那个弄臣有意思。

　　但是现在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秦国比起韩国的国力要强上许多，嬴政不知道脑袋发热还是怎么的，忽然决定起兵攻打韩国，但是有一个免战条件——请韩非入秦国。李斯当然明白看了韩非那些文字的嬴政是何等的求贤若渴，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懒得替王上解释——王上有为且荒唐，是秦国上下大臣的共识，没什么好解释的。

　　李斯没有见识过兵临城下的危机，这次倒是让他见识到了千军万马围城攻池的气势，韩国国都地理位置不好，连护城河也是浅浅的一条，成不了什么大事，在弓尽粮绝之前，乖乖地求和了——不是要韩非吗？拿去，这人没什么。

　　反而到达战营的韩非有点灰头土脸。韩非见着李斯的时候，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想哭是因为现在的他，是一个人质，想笑的是，他毕竟是他志同道合的一个同窗，甚至是曾经的情人。

　　“有什么事情，到了秦国再说。”李斯没有嘲笑他，也没有逼迫他，“秦国王上之所以攻打韩国点名要你，为的是求一个人才。”

　　“是你推荐我的？”回到秦国，李斯向韩非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韩非听着有些吃惊，他口齿虽不伶俐，但是心眼还是雪亮的。“为什么？”他问。

　　“现在的诸侯国，有哪个王上将天子放在眼内？有哪个王上不是被背地里藏着一身龙袍，做着梦想着黄袍加身的？”面对他的韩兄弟，李斯也不隐瞒什么了，“只不过他们的分别在于，他们谁有这个本事。”

　　“话虽如此……”韩非刚想说话，却被李斯再次打断了。

　　“你别跟我说什么忠君爱国这些废话，抛开你们王上怎么对你不说，诸侯国那些王上们，何时有将他们的天子放在眼内？”虽然话语不道，但是韩非却无从反驳，“而你我的法道，只有在秦国，才能得到实现。”李斯字字铿锵。

　　“你和我的法道？”韩非忽然觉着受宠若惊了，他不知道自己居然影响李斯到如此地步。

　　“王上传韩非进见。”正当李斯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不用抬头，李斯便知道说话的是嫪毐。

　　“待我们正装，便进殿进见。”李斯说着，转身想进内堂正装。

　　“御史大夫大人不必了，王上仅召见汪公子一人。”嫪毐目无表情地说着，这让李斯看着很不舒服。

　　“这……”李斯忽然也不晓得应该说什么好。

　　“别担心，我会应对的。”韩非看着显得有点紧张，这席话一出，李斯更是担心得不得了——他明知韩非或者心里的确是有个对策的，但是他的嘴巴能否把这个对策说出来，又是另一个大问题。但是光担心也没有，没等到他回过神，嫪毐便带着韩非离开了，把他一个人留在府里。

　　半刻钟后，李斯发现在府里待着也不是办法，便也进了宫。他进了宫，但是没有去议事的正殿，倒是在宫廷四周流连，等消息也罢，消磨时间也罢，总算是最靠近结局的一个地方。但是他又看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正在做一件他不想见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死啊？”李斯猛地勃然大怒，恶狠狠地把燕丹从池塘旁边拉了出来，“你别告诉我你想就这样子跳下去？”

　　燕丹苦着一张脸，却蓦地一笑，把李斯吓了一跳。“我就是想跳下去，又怎样？” 那家伙说着满不在乎。

　　“要死你给我死远点，或者把自己关在房里，找一条牢靠点儿的绳子挂脖子上，或者一把锐利的刀对准心口手别斗！” 李斯真的很想就这样甩他一巴掌。

　　“你给我老实说，”这时，燕丹终于正眼看起李斯的脸来，却不是以那种哀怨的眼神，“你有没有上过他的床？”

　　“我的天哪，就这点事儿。”李斯真是有点哭笑不得，“那是一个王上，你能要求他对你有多专情？”但是想着眼前的人，也觉得蛮可怜，又不是自愿来当人质的，来到别国当人质，身份地位没了已经够惨，更可悲的是爱上了敌国的王上。如果这样还不够可怜，那么这个王上偏偏还是从来不知道专情为何物的，便又如何？

　　“你的回答呢？”他倒是执着一个答案。

　　“有。”虽然没有伤害一个心已经伤透的人的意思，但是这一刻他却不愿意说谎，他认为这样对对方或者应该会更好——他是时候看清楚那个人的真面目了。

　　“真有啊？”李斯发誓他看着燕丹的嘴角边闪烁着意思嘲讽的微笑，似乎在说你也不过如此而已，“不出所料。”他对他抱以同情果然完全是笑话。

　　“你不要以为我跟你是一样的，我和你并不一样！”如果不是必要，他不屑说一些恐吓对方的话，“我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因为我做了跟你一样的事情，而是因为我做了同你不一样的事情。”说着，李斯愤然拂袖而去。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的。”燕丹冷冷地笑着，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