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列传》蒙娜豆沙

6、威胁

　　李斯向侍卫大厅的时候，被告知韩非已经被嬴政问完话回去了。听着韩非是走着出去的时候，李斯的心也安下来不少。然而，在他想要连招呼也不打连夜回府的时候，忽然看见嫪毐朝着燕丹刚才离开的方向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嫪毐那家伙刚才有公事在身，没有空闲照看他那个疯癫过半的痴恋对象。李斯想，嫪毐或者应该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燕丹怕是早已经去见了阎罗王。

　　明知道宫里面至少有两个有本事在王上面前动他的人对他图谋不轨，李斯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于是他放弃了立马返回府中的打算，直接向嬴政的寝宫走了过去。

　　“看来你的师兄的才敢的确在你之上啊，李斯。”似乎早知道他会来找他，正当李斯踏入宫门的第一步，嬴政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花数十万兵力换一个人才，如果换回来的是一个庸才，那么推荐他的下官就罪该万死了。”李斯听着觉得奇怪了，但是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嬴政的话，即使他并不知道真相如何，相信嬴政的话，或者还不如相信并不知道真相的自己的推测来得更加实际，至少来得安全。

　　“他的确是个人，但是朝中却有人不服他。”嬴政所说的某一句都是实话，虽然他不能否认自己正在试探李斯的口风。

　　“有人不服他又有何奇怪？王上为了哪个人动用了数十万兵力，哪个人理所当然会招人妒忌，问题是，王上你认为这个人值不值得。”李斯说着，缓缓地靠近了嬴政的身边，站在他前面，眼睛含着微笑望着他，仔细而认真。

　　“连你也妒忌他？”嬴政的嘴角稍稍扬了起来。

　　“如果你待他也像待我这样，说不定我会妒忌。”李斯说着俯下身去，一手抚摸着嬴政的脸颊，轻启双唇亲了下去，但是一瞬便放开了他，“但是王上不会对他动手的，如果你还记挂着这个王宫里面还住着一个赵国人质的话。”

　　嬴政没有让一个吻轻易地离逝，他抓住了他，不让他离开。但是李斯还是设法推开了他，他看见了嬴政那双情欲的微红的眼睛。“如果你现在赶去看那个人质的话，如果幸运，或者你还来得及看一出好戏，如果不幸的，那恐怕就是麻烦公里的内侍们再处理一条尸体了。”

　　他说着嬴政霎时间站了起来。“什么？”他明显有惊到了。

　　“今天下午，那个人在讽刺下官，虽然在这之前，下官刚刚把他从池塘旁边拉了回来。”李斯说着，整理好些许凌乱的衣衫，便有恢复了人臣的礼仪。

　　“你先行回府吧。”嬴政少有地对他下了逐客令，说着一伸手，内宦便已经明白地吼叫起来，“摆架天机宫。”

　　看着渐渐远走的嬴政，李斯周围的灯火似乎暗了一些，他忽然觉得好笑，原来这个王上对那个赵国人质是有感情的。沿着昏暗的长廊走着，许久才步行到达宫门口，这时候，才能够坐自家的马车。马车的声音吱呀吱呀地叫着，拨开窗帘，夏季晚上的微风吹拂着，很是凉爽。

　　回到府中的时候，李斯发现韩非在大厅局促不安地等着他，但是这时候，李斯却并不太想看见这个人，他就像是为自己设计了一个陷阱一样——他让一个比自己有才华的人来到秦国，又让一个比自己貌美的人陪伴王上身边。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正在置自己于不顾。

　　自己变成了一个最弱势的人，就正如秦国南面的楚国，明明最没有力量，却常常猜度秦国的心意自作聪明，结果，嬴政在得到大多数大臣举双手赞成之后，给一举歼灭了。楚国人倒是硬骨头，不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最后一支军队投降的时候，仅仅剩下了八千人。

　　然而李斯倒不是事事被王上忽视，有什么演义之类的，王上都会叫上他，当然，也叫上了韩非。韩非提建议的时候，嬴政一旦听不懂，就找李斯解释他的意思，但是到了最末，提建议的功劳全部归给了韩非，一切好事，似乎均与李斯无关。

　　“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好好地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不要事事都依赖我！”这样的日子接连一个月之后，李斯终于受不了了，在韩非的府邸对着他发了脾气。当然，他不敢对嬴政发脾气，只好对着一个不会把他不好的事情说出去的韩非发脾气。

　　“我……”韩非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也挺无辜，他是不善于表达。

　　“但是一些建议明明就是我提出来的，但凭什么好的事情全部都算到了你的头上？”李斯还在那里骂着，他就是不服气，“如果我一无是处，只是一介弄臣，那么……”

　　“谁说你是一介弄臣？”韩非忽然吼起来把李斯吓了一跳。

　　“我……我不是了，我没有……”李斯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现在好了，一时气愤，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我以为你是因为挂念我，想跟我……”韩非的声音忽然散发出一阵哭腔，让李斯束手无策，“但是你，你有上那个王上的床吗？”

　　“如果我不上他的床，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吗？”李斯虽然心虚，但是也还是想要解释，“你以为我没有去找你吗？我去找你了，但是你知道你那个夫人怎么对我？我只身一身来到秦国，偏偏遇上嬴政为了除去相爷，下令逐客，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得以留下，我……”

　　“李斯，如果不是我不善于为我们争取权益，就不会……”这一刻，韩非很难过，他很难有借口责怪某人的不忠，因为他也有责任。有他这句话，李斯也便心足了。

　　“王上传李大人去城门瞭望塔。”正当李斯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是王宫传话的内宦，“李大人请立即出发，切勿让王上久侯了。”内宦说。

　　说罢李斯便跟着他离去了。他们几乎是疾驰着奔往城门的瞭望塔，李斯不知道他们干嘛赶得这么着急，他只是发现当他打开马车窗帘的时候，周围的人正在用一种异常敬畏的眼光看着他们。李斯不喜欢眼神，看着内宦打算干预之前，他把窗帘给放下了。有时候，看不见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倒是挺干净。

　　城门的瞭望塔是都城最高的建筑物，之前李斯只是来过一次，即王上生李斯的那天陪伴他来阅兵，但是今天并不是王上的生李斯，却未知为何又要来到这个军事要塞。

　　“臣参见陛下。”见着嬴政远远地站在瞭望塔，他赶紧赶了过去向他行礼。

　　“平身，李斯卿家是否知道孤王召你过来所为何事？”嬴政冷着脸看着他，让李斯就算再大胆也不免不寒而栗。

　　“臣未敢擅自猜度王上的心意，臣不知为何事。”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平时他可能还有些得便宜卖乖的得意，但是这次，他心中真的无底。

　　“你看后面。”嬴政说着，眼眉一挑，抬起头来，远望着本来属于都城成交的万里黄沙，那里本来是一片沙漠。

　　李斯听着把整个身子转了过去，这一转不打紧，却几乎把他吓得就这样跌倒在地，扑面而来的是从沙漠吹来的干燥而热烈的疾风，伴着飞沙走石的利刀，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脸颊，让他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