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列传》蒙娜豆沙

3、谏逐客书

　　“夫人，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的了！”门童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响了起来，随着“啪”的一声门口大开，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站在了李斯的面前，李斯料想那把尖锐的笑声必定是她的了。

　　“只要用你的脑袋想想，就会知道这个人不会是老爷的同窗，你既然为了这些小事想去惊动老爷？”那个女人怒不可解。

　　“这位夫人，我确是韩大人的同窗书友。”李斯虽然觉得脸挂不住，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便也只好去解释，但是那女人哪肯听他的，她几乎只用眼睛白色的部分看着他。

　　“你给告诉他，刚才老爷是怎么说的？”那女人盯着门童，把门童又是盯着一身颤抖。

　　“夫人，我……”门童支支唔唔。

　　“叫你说你就说！”李斯也不服气了，韩非这人不是跟自己挺好的吗，况且，就算别的人怎么个狗眼看人低，但是据他对韩非的理解，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他的承诺也并非一时的信誓旦旦。

　　“刚才老爷说，他根本上没有什么同窗好友。”然而门童的一番话让李斯霎时间掉进了冰窟里头。“怎么可能？”他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不可能？我看着事情明白得很哪，年中有多少过来白撞的人！”她稍稍看了李斯一眼，有瞪着眼睛教训起那个门童来，“以后再有这样的人……”

　　李斯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只觉得当下的自己完全是一个笑话。他千辛万苦走了两个月才来到这个一文不名的荒芜之地，以为起码韩非会念着他，至少会接见他，但岂知等到的是一句不见，他两个月的工夫便白费了。他所受的苦也无所谓了，因为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好，感情被欺骗，盘缠已经用尽。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怎么就这么没用，他原以为虽然他爱他，但是韩非还是被他玩弄与鼓掌之中。然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这样的，他才是被玩弄的那一个。他之前只是一个小吏，没有见过世面，而韩非却是一个皇宫贵族，始乱终弃的事情见惯不怪，甚至自己就没少实施。但是他居然愚蠢到相信这样的一个人。

　　想不到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他李斯的容身之处。本来满腹经纶，却偏偏沦落街头买字为生。他想人生再悲哀的境况也不过如此。

　　就算再愚蠢，他也不能在责怪别人了，当然他也不责怪自己，因为他根本上没有这个闲工夫，他必须要去秦国，趁着那个相爷仍然记得他，就好去投靠别人了。他帮人写了一个月的书信，筹足了银两，便向秦国启程。

　　本来他还幻想在他离开之前韩非会念在当初的恩情扶他一把，但是他没有，他又再次让他失望了。还是走吧，去秦国也只不过三个月的路程。三个月之后，便已经是足够长的时间，他便能将一切不幸忘却，没有了牵绊，他就能够一往无前了。

　　所幸的是秦国的相国府并没有将李斯拒之门外，还给了他以礼遇。然而天偏偏就像是不放过他似的，秦国王上一书令下：“逐客！”

　　“果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想到一而再被人放逐，李斯的火气嗖的一声从脚底窜到了天庭盖。

　　“在下对不住你们啊，在下已经向陛下多次进言，但是陛下他一意孤行……”相爷的道歉倒在李斯的意料之外，但是管他道歉不道歉，他要被赶出这个国家是一个确凿的事实。

　　“相爷，让在下去见陛下，在下要说服陛下……”这时候，李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横竖也是没有出路，倒不如放手一搏。

　　“李兄弟，这……”相爷稍有迟疑。

　　“难道相爷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有好方法，没有哪个家伙愿意把自己往台上面摆。

　　相爷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吩咐手下给李斯准备进宫的衣装。李斯穿着衣装，跟着相爷，风风火火地也进宫了。

　　“陛下，客卿多为有才有德之人，驱逐他们，恐怕难以服天下之众啊。”相爷开口说话了。

　　“但是他们并非秦国之人，恐怕存有二心，初八发生的行刺，下官等还心有余悸啊陛下。”另一个人说话了，听着这话，李斯就看那个人格外不顺眼。然而不顺眼是他的事，与陛下无关，秦国陛下嬴政倒仿佛也心有余悸，他很赞同那个人的话。

　　“借问陛下，”李斯说着阔步冲上了陛下的台前，顺手抡起了台上的砚台，“这个砚台是何地产物？”

　　“大胆刺客！”那把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护驾，保护陛下！”

　　“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想问这个砚台是何地之物？”李斯瞪着眼睛看着王上，一瞬间，他注意到那王上好生俊俏，又一瞬间，他忆起他站在这里的目的，他是拿命来玩的赌博啊。

　　“还有台上的笔墨纸，还有陛下头上的发簪，身上佩戴的美玉，宫廷里面的金银宝珠，宝马良驹，宫娥美女，有是否全部都是秦国之物？”李斯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有力，“如果他们均非秦国之物，陛下又是否不再喜爱金银宝珠，不再喜爱宝马良驹，不再喜爱宫娥美女？”他发现那陛下已经抬头望着他了。

　　这时候，李斯站着似乎发抖了，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对陛下三跪九叩：“既然陛下是一个明君，不会因为非秦国之物，而将金银宝珠，宝马良驹，宫娥美女弃之，那么又怎么会弃诸国人才于不顾呢？”

　　庭上顿时鸦雀无声。

　　“卿家留下，其他人退下，孤王愿闻其详。”王上说着，别人也不好插嘴，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李斯见着相爷离开之前，脸上稍稍待着微笑，他便知道王上九成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不会怪罪于他了。这样，多花一些时间应酬应酬这个陛下又何妨？他放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王上问着也直接，可见不是一个转弯抹角的人。

　　“草民李斯，是相爷附中客卿。”李斯礼貌而又谦卑地说。

　　“真才实学未必到家，牙尖嘴利倒是了了。”王上一句话，让李斯吃了一惊，抬起头远远地看那个人，方想起原来他第一次遇见相爷时说他坏话的那个人，不由得暗自倒霉——怎么原来是个王上。但他也只能哑口无言了。

　　“却偏偏是好生俊俏的一个人啊。”王上后面的话更是单刀直入，“用来侍寝倒是不错。”

　　“荒谬！”李斯霎时间忘记了所有的礼仪姿态，不敬之词脱口而出，难道他还嫌没够教训吗，“简直是荒唐！”他重复了一遍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