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列传》蒙娜豆沙

2、远无所依

　　“我们根本上就没有错，为什么要走？”李斯说着，便不卑不亢地回过头去瞪那位刚才打断他的仁兄。

　　“你们没有错？把整个茶楼吵翻了天你还敢说你们没有错？”那个人怒着吼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请问这位兄弟有吵吗？”他歪着头把韩非推了出去，又把他拉了回来，“再况且我也没有错，请问法例哪条说了不能大声说话？”

　　“我没有打架，没有摔杯子摔盘子，甚至连拍桌子也没有，只是稍稍说话大声了一点，也得给安个罪名吗？”李斯说着转过头来看着韩非，“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不是呀，韩非？”他朝着他笑了。

　　“确实没有这个说法。”韩非支吾着也作了声，“铸刑书上说……”

　　“好了好了，你就退下吧。”后面有一把声音爽朗地笑了起来，他打发了刚才大声对着他们俩吼的那个人，“你是说不过这两位兄弟的了。”说罢，李斯转头去看他，只见一个人跟他耳语了两句，“据闻两位是寒山双杰，未知有无兴致与在下交个朋友呢？”

　　“对不起，我们没有兴趣。”韩非说着拖着李斯往外拽，差不多出到门口了，他这才抱怨，“好了，你也该玩够了，又说陪我去书斋，岂知道又来这里闹事。”

　　“我也叫闹事？”李斯咽不下这口气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有人赏识我们啊？刚才那位很明显就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人，他难得盛情邀请我们，你又说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有兴趣！”韩非说着放开了李斯，却偏偏一脸你不能去的神情。

　　“好啊，这是你叫的，到时候我去了别的国家你可不要后悔啊！”虽然一眼就看穿韩非的口是心非，但是李斯还是决定了要气一气他，跟他耸耸肩，转身就跑了。

　　“喂，李斯！”刚想阻止他，但是刚才招呼李斯的那个人已经走近了李斯，跟他谈笑风生，于是便也不能没有礼貌地去打断别人，只好怏怏地返回寒山书院。

　　春天的潮湿本来让人困倦，但是当翠绿喜上树梢，柳条被风吹拂着抚摸着你的脸庞时，惬意，又来之何难？李斯敢发誓他竟如此高兴——他知道刚才那个人必定是个贵人，但是他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富贵，那个人是秦国的相爷。秦国是周朝七国的佼佼者，虽然不是最为富强，但是却生机勃勃。李斯本就想到秦国发展，苦于没有门路，不想居然遇上了秦国相爷，而且这位相爷还颇为赏识他。

　　“不过是一介贫贱书生，又有何治国之才？”但是相爷旁边有个人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吐出了一句令他很不愉快的话。这样，才让他又明白了些许，秦国是好，但是一切要从头做起，周围也不知道有多少自己得罪不起的小人，于是他便婉言谢绝了相爷的好意。

　　回到寒山书院的时候，李斯觉得非常想笑，韩非大概是被吓得睡不着了吧，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韩国，但是自己却说出那样的话来。其实李斯也不认为他有什么问题，只要有心而又对自己有信心的话，谁也听得出他的那句要去别的国家是一句气话。但问题是，韩非绝不是那种对自己有信心的人。

　　“韩非，韩非……”李斯死命地敲着韩非房间的那扇门，“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他喃喃自语，“平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在看书的吗？”

　　“李斯师兄，你在干嘛？”一个师弟似乎有点看不过眼，便跑了过来问他，“汪师兄未时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收拾了包袱，说是回国了。”

　　“什么？走了？”一刹那，春天的感觉没有了，冬天的冰寒回来了，他脚下像是蓦地长出了上百支利剑，把他穿透，直插他的心脏，“回国了？”

　　“是呀……”小师弟后来说了什么，李斯再也没有留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的房门的。他没有点灯，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就正如他的心。走了？不可能啊？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回韩国了，怎么就忽然走了呢？难道他李斯打错算盘了，韩非根本上从来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他发现他越来越不了解他那个比他睿智的师兄——他的法道是比自己睿智，但是说到情感上面，难道自己也是输家？不可能！

　　他疯狂着冲出了卧室，直奔韩非的卧室。门是紧锁着的，但是门又哪能经受得起一脚猛踹，门轰然大开，黑暗的房子里面，还有仍未散去的人气，味道是多么的熟悉。李斯摸着黑走了进去，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书台前面，果然，所幸，留有书信。兴奋地跳着回到自己的卧室，手颤抖着几乎连灯也未能点燃，他还是看到了那封信，信里面说着一件不幸的伤心事——韩非的父亲去世了，他不得不赶回去奔丧。他为他难过了。

　　“吾欲不返，愿君至，吾必候之……”看见这句话的时候，李斯忽然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但是他不能抹杀占据他情绪大部分的兴奋。

　　寒山书院，我也要走了，他连夜收拾了包袱，打算第二天一大早，跟老师打完招呼之后便启程。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那天晚上，老师就来找了他，还跟他一席谈话。

　　“我以为李斯有志于秦国，故致力于帝王与法之合道。”老师说。

　　“我的确有志于秦国，但是韩国已经有人铺好路。”面对老师，李斯倒也不加掩饰，因为他知道老师很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就算他想去隐瞒，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李斯，你好自为之吧。”老师说着，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朝富贵，定不忘恩师。”李斯跪拜着看着师傅离开，本来已经了无牵挂，可以马上启程，但奈何夜中城门紧闭，硬要闯关，性命便可能不保。况且已经迟了一个下午，又何须介意多几个时李斯？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斯就出发了，直到天色暗黑已久，随便找个客栈便睡，之后的每一天也都如此。只是韩非乘车，而他李斯走路，等他到了韩国之时，韩非料理完父亲的丧事，继承爵位仪式也已经完成了，他甚至在韩国还住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候。

　　“请小哥你帮我同传一声，我是你们家老爷的……的同窗书友。”李斯好不容易才赶到了韩国，他在街上拦路就问，问了几十个人，还几乎被人当骗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韩非的府邸。高高兴兴地敲开了府邸的大门，看见了个人，便问道。

　　“年中有多少人说是老爷的同窗书友，难道我们就都要通传，都要给放进去吗？”只见那个人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李斯，一脸狐疑的样子让他看着很不舒服。门童明显看他不顺眼，他根本不相信他。

　　别说门童，就连李斯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没有贵气不单只，还衣衫褴褛的一个人，谁相信会是一个贵族大老爷的同窗书友。

　　“你就给我通传一下吧，通传了，要我是白撞的，你也不会吃亏，要我真是你们老爷的同窗书友，说不定你们老爷还会奖赏你呢。”李斯也算沉得住气，便跟门童分析道理，居然也把门童给说服了。

　　但是门童还是没有放他进去，便自个儿跑去通传了，不一会儿，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沉着而急促的脚步声，他发誓他还听见有人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