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记》谋杀黄豆

6、第 6 章

　　又是一年三月三，无边无际的细雨绵绵而下，桃花满枝，燕子呢喃。瑞应，瑞庭跟着沈太太来到李府，瑞庭今年六岁了，在李家附学启蒙。入了侧门之后，就有两台青呢小轿携着沈太太与瑞应继续前进，瑞庭则被一个小厮带往前书房。

　　瑞应透过朦胧的窗纱看到他们现在走在一条窄窄的夹道上，白墙灰瓦，起起伏伏的马头墙配着江南春雨时分黯淡的天空形成一种潮湿的躁动，湿漉漉的白墙上间或探出一两朵阴绿的苔藓，像鬼祟的蛇。她长长地憋住一口气，憋到忍受不了了的时候，轿子拐了一个弯。一整面高大绵长的的白墙中突然开了一道小小的精致的门，轿子就是从这里拐入了一个青翠欲滴的所在。那口被憋住的气随着豁然开朗的眼帘被缓缓吐出，神清气爽。

　　“姑娘，咱们到了。”一个媳妇儿殷勤地给瑞应打起帘子，瑞应扶着添禄的手慢慢走出小轿。那边沈太太已经和李夫人亲亲热热地叙上话儿了，又宛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正正经经地一福“妹妹近来可大安了？”瑞应也工工整整还了个礼“前儿吃坏了肚子，没去成董姐姐的春宴。劳姐姐惦记了。”

　　“这两个丫头倒还见上礼了。呵呵。”李夫人转过头来对着沈太太一笑：“沈弟妹，你以后可要常带凤凰儿来玩玩儿啊！要不然，两个丫头以后见面可就少了！”瑞应听了这一席话不解地看向又宛，只见她默默低下头，两只耳朵烧得通红。

　　瑞应心道：“难道又宛要被送回京城？”急忙看向李夫人：“孃孃，上次说好了姐姐五月间要和我一道去灵隐寺上香呢？”“这孩子！”沈太太瞪了瑞应一眼：“野起来就没个消停！”瑞应撅起嘴巴，不言语了。

　　“灵隐寺今年还是去得成的。明年就不行了！”李夫人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又宛，又宛连脖子根都红了。“莫不是……？”沈太太惊讶地低呼一声，李夫人点点头。“不说还不觉得，现在看真是个大姑娘了。”沈太太啧啧有声的赞叹了一下。“可不是，回头咱们再细说。宛姐儿你带凤凰儿去玩儿吧！”李夫人携了沈太太的手进了内堂，丫头们簇拥着两个姑娘去后院。

　　且说这李夫人，因她出身名门官家，性子又挑剔，扬州这地界儿上还真找不出能和她比肩儿的。只有个沈太太，和沈九如走南闯北这许多年来磨练的说话既得体，见识也是不差的，人也知趣，时不时给李夫人送些个小礼，奉承的李夫人十分舒心。于是这两年来李夫人真真把沈太太认作个知己。两人分主次坐下后，先喝了一碗茶，闲聊磕了磕牙。沈太太见李夫人神色都舒展了，方不经意的问：“方才看姐姐的意思是宛姐儿说人家了？”李夫人点点头，吐了口茶末，幽幽说道：“是呀，女儿大了，哎，当初抱到我跟前儿的时候还小小的个人儿。”用手比划了一下桌沿高“天天都离不了手，现在就要说亲了。”沈太太暗哂了一下道：“是哪家的公子啊？是咱们扬州府的？”说这就要板着手指细数扬州的少爷们。

　　李夫人见了笑了一阵儿：“哎哟，哪儿是哪儿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用手指了指远远地城门楼。“嗐呀~！是那位？这年岁不大相当吧！”沈太太惊得一跳。“谁说不是呢？宛姐儿究竟是个庶出的，虽千金万贵地养她这许多年，可世人重嫡庶。要不是填房，还能有什么好出路？且不说那位大人仕途光明。”李夫人拈起块紫洋姜，细细地嚼了。“好歹前面的那位没留下个种子，家里只有两个姐儿。宛姐儿嫁过去，三年两载的生下哥儿，谁还敢瞧不起她不成？”沈太太静了一静，仿佛自言自语。“这也是姐姐大度，给孩子们找了这么个好前程。”李夫人道：“老爷把孩子们交给我了，我还能不护着他们不成？”

　　瑞应跟着又宛走在花园的廊道上，两旁的草木怪石也不像过去那样吸引她了，她目光随着前方又宛腰上垂下的镂空缠银香球左右漂移，心里暗想“如果不是要被送回老家，那又宛能到哪里去？她又没个舅家外家的。且她神色这么古怪，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路想着，不觉就到了点春堂。又宛停下来，对着仆妇淡淡说道：“你们下去吧，我和沈姑娘说会子话。”家中的媳妇们点点头就退下了，看的瑞应大奇，什么时候李家下人在又宛面前这么听话来着。

　　进了内堂一色的雪洞洞，只是窗前撑了好大一座绣架，瑞应紧走上去看看，不由赞出声：“姐姐好鲜亮的活计！”大红八答晕锦的底子，正中绣着一组凤穿牡丹，还未完工但已看出活灵活现，四周已绣好百子石榴，玉堂富贵这些个吉祥纹样。瑞应看着没口子称赞，突然灵光一闪，猛的一回头，又宛含着一缕笑正在给她倒茶，“宛姐姐，你要要嫁人了？！”瑞应话说出口，又宛就失手砸了个钟子，瑞应看得心里一惊。

　　“看你，也不害臊，姑娘家的，就这么胡嚼？”又宛叫进来一个小丫头把房里的碎片打扫干净。
　　“好姐姐，快给我说说，我那姐夫是谁啊？是我认识的么？”瑞应跟在又宛后头不依不饶地。
　　“应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的委屈。”又宛的贴身丫鬟疏云重沏了一壶茶进来听到瑞应的话，气哼哼地说了一通：“我家姑娘人才又好，脾性儿又好，女红家务都来得，谁见了不赞一句啊。可到头来还是要被老爷夫人强压着许了个……”“疏云！”又宛厉声一喝。疏云不服道：“姑娘！你真这么好性儿由着他们折腾么？！”“别说了，就当是我的命吧！命该如此，我也就受着。”又宛又拿起一个钟子，重倒一碗茶给瑞应。另一旁收理绣架的密雨忙忙走来把还待回嘴的疏云拉出门去。

　　瑞应听呆了，小声道：“姐姐，到底怎么了？”

　　傲世携谁隐，花开为底红。
　　桃李能再发，闺中人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