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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第二天早上不用上班,我自然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尼苔打电话给我,她说 :“阿蛮,你早上怎么没来?”
      一时反应不过,又听她说:“我帮你领了支票,回头给你。”
      我这才明白:“什么回头,你今天还不回来么?”
      她顿了顿说:“我还有事情,回头再跟你说。”

      我很想问她,想关心她,想从她话语里分辨出她的心情。可是她说白白,然后就挂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做一个聪明的女子真是悲哀,比如尼苔,我猜她每日一定不快活的时候多。她每时每刻都在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隐忍自己的感情,可是这真的是聪明么?像我这样凡事不求甚解的人,也许是比较愚钝,但傻的人比较容易接近幸福。算了算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我看看外面,阳光正好,终于有机会碳一碳了。
      从冰箱里面找了点东西填肚子,又翻出来泳衣换上,外面穿了条宽松的沙裙提上席子出门,地中海,我来了!

      晒了半个小时我就头晕眼花了,看着那些孜孜不倦躺在海滩上不动的人我还真是佩服,我可受不了这么烤乳猪一般的烤,赶紧去水里泡会儿,觉得舒服了就又上来,如此反复几回,欣喜的发现皮肤有点小麦色了。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有个金发的孩子居然晒得通红,我仔细看都没看出来他的嘴唇在那里,这孩子肯定也挺郁闷的,晒得可以当面红旗飘在天空了。满眼的帅哥美女,真不错,就是没人和我评头论足怪无聊的。

      这样的日子像故事一样,当然会有一个人过来,我看到他的时候毫不吃惊懒散的打了个招呼,他一屁股坐下来,也不怕硌,他大概以为我会问他,怎么找到我的阿。可是我这会儿没精神和他胡扯,眯着眼睛不说话。
      他居然笑笑说:“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家伙还会背唐诗呢,我一听乐了,也顾不上理他的意思,问他:“前半句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啊?”
      他一脸痴呆看着我摇头。又问道:“你的同伴呢?”
      我说:“不知道。和朋友出去了。”
      他沉默一会儿,又道:“这边海滩好玩么?”
      我摇头,不知道是太阳太毒,还是我心中乱,总觉得心一悠一悠的。
      又听他说:“不如去美丽屿比这边好玩多了。”
      我看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问他:“现在去?”
      他说:“开车一下子就过去了,怎么样,去不去?”
      我说好。
      如果尼苔在这里,我不会这么说。可是我这个上午很孤独,一个人在太阳下面晒昏了头。

      开车出了市区,风景就变了,我惊奇地看到远处的海滩已经换了颜色,暗黄的沙滩比石头不知道可爱多少倍。待到了地方,我才发现室外桃源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抬头看青色的山,紫红的花怒放,远处山上有梦幻一般的小房子,低头俯瞰,只是一片蓝,蓝的我心都要碎了。

      跟着他走一段沿海的崎岖山路,路很窄,迎面过来的人会很友好的侧在一边,等对方先过,面对面的时候还会说一声,日安或者你好么。
      我跟在文森后面,看着他烟灰色体恤背后渗出汗来,他不时回头跟我指点一番,反复说着:“你看,从那边就可以下去了。”
      我看不清楚他指在那里,只是点头,这路都快要把我绕晕了,再不到我就就近找一条平缓的地势,直接冲到海里算了。

      待终于到了可以下山入海的地方,先看到一个大牌子上面写:此处海滩没有救生员,注意安全。
      我不担心,我这胆子,浅海里玩玩就算了,来个风浪就赶紧游回来。可真到了海边上,才发现满是礁石,找个下海的地方都不容易。

      文森领我走到一个低缓的地方,看他脱上衣,我瞪大眼睛问他:“这就下去?”
      他先跳下水,踩在水中说:“你不是害怕了吧?”
      怕倒是不怕的,想了想就顺着石头下海,一脚不知道踩在什么上面,吓得我大叫,他游过来扶住我的胳膊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翘起脚来看,居然扎了一个海胆,幸亏不是很深,我还有精神元神出窍一下想象自己这副尊容,顿时笑得浑身发抖。我问他:“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卡通片里的情节?”
      他本来还抱以同情目光,看我自己都乐得花枝乱颤,也就点头笑。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副潜水镜。递给我一个,然后自己戴上一幅,指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湾说:“那边很美,我们慢慢游过去。”说着一低头就潜进水中。我也赶忙戴上眼镜,深吸口气,尾随其后。

      慢慢游过去一看,我大吃一惊,怪不得没有救生员,这片海够野生的。我自小在内陆长大,平日不过在游泳池中来回,就是下了海也不过在五十米的范围内游一游。哪里见过如此美景,看到自己身边小鱼儿穿梭,这感觉还真不错,我自顾张望,淡绿的海草舞动个不停,仔细观察了一下应该是海带,这新鲜的吃起来一定美味。不远处还有一个淡蓝色水母,一收一张,真够新鲜的,我脑中立刻浮现出老醋海蜇的样子,不由咽了下口水。哎,我这个人真是太没有情调了,和一个帅哥畅游海中,如此浪漫的情节,都可以去拍偶像剧了,为什么到我脑中就变成一盘菜了。

      我浮出水面,看到文森在不远处看着我,他黝黑的面孔,黝黑的眼睛,他游过来,轻声说:“别动。”
      我不解的看他,按照电影法则,通常这个时候一定是有什么危险物游到我身边了,这么一想顿时汗毛直竖,当然事实上汗毛也不过在海水里面舞动而已。
      可霎那之间他嘴唇就凑过来,在我耳畔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用法语说来格外的轻快,我确定没有听错之后退后一点,很冷静的问:“爱我什么?”心中觉得这一切的发展的确不太有趣,本来可以很单纯的事情,为什么又变得这么老套。
      看他呆呆的表情,我觉得很好笑,又觉得自己有点点了不起,没想到我也是很理智的人,我说:“这话不要随便说呢,我当听错了,你也当说错了好了。”
      他摇头说:“我没说错。”
      我顿时有点心烦,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本来挺好的感觉,碧水蓝天的,我不讨厌他,甚至觉得在一起玩挺快活的。何必呢?
      于是我耐心说:“我都快结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你喜欢我什么呢?”这话问完,我就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爱需不需要理由的这些经典台词。自然生活也没这么肉麻的场面,他只是轻声说:“你笑起来像我妈妈。”
      我彻底晕倒,到底有问题的是他还是我,我面带抽筋地笑笑说:“呵呵,这样啊,我是长得比较面善。”
      他依旧严肃:“是么?不过真的很像,一会儿到岸上给你看照片。”
      我只有说好,这个下午才过了一半,我们两个人还有一段时间要相处,何必搞得太僵,他看我一会儿就笑了,恢复成以往的他,微笑里面又有些玩世不恭的神情

      玩累了上岸,文森倒并没有再提起刚才的话,我们找一块平坦的石头,他从背包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钓竿,我吃惊问他:“这样小的钓竿也能在海中用?”他笑而不答,自顾着取出一小块法棍面包挂在钩上,说着就甩竿进海,我吃惊的看着他:“用这个也能钓上鱼来?”原谅我插播一下法式棍状面包的真实状况,此物在法国叫做baguette,意思就是木棍,其地位大概等同于我们的馒头,每天下班时刻,就可以看到人手一根,基本上此物掉在地上也不沾灰,你大约可以想象它表皮的坚硬光滑,平心而论刚出炉的味道的确还不错,然而放一夜后,此物可作家法使用,虽说打晕一个大人有点困难,但是对付一个6岁以下的孩童绝对没问题,实在是居家旅行强身健体,自卫不二法宝。可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居然在几分钟以后钓上一条鱼来,我实在是惊得目瞪口呆,想到我小时候钓鱼辛辛苦苦的做鱼饵的情景,此刻我只想大喊:此地人少,鱼傻,速来!
      文森笑嘻嘻道:“怎么样?晚餐有了!”
      可怜的苯鱼,在文森手中不断挣扎着,看起来怪肥美的!

      之后文森又用此法钓上两条来。我在一旁拿了袋子装上海水,让鱼儿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会儿。待到斜阳转残,文森去车里拿了些木炭和用具,我胆子小不敢宰鱼,站着远远地看他手法很熟练杀了鱼,又在海水中洗干净,然后利索地把两条串在铁签上,另外一条较小的递给我要我切片。

      点燃火,将两条鱼上火,另外一边切好的一盘鱼片配上他带来的一种调味汁。我对这种吃法有些胆怯,文森看我迟疑,伸手拿了一片放在口中,眨眨眼睛对我说:“好吃的眉毛在跳舞。”
      好吧好吧,我就是那种冒死也要吃河豚的人,也拿了一片吃下,果然美味无比,不像平时吃的生鱼片,这鱼的肉质极为细腻,没有太多腥味,放在嘴中很快就溶掉了,调味汁大概是酱油,柠檬汁加了一些香料,和鱼肉配起来相得益彰。我对他伸出大拇指:“真好吃,你怎么琢磨的 ? ”
      他说:“上大学之前当过两年海员,在船上常这么吃。新鲜钓上来的鱼挤点柠檬汁淋上去就再不用其它佐料。我想中国人喜欢味道重一点的,就用淡味酱油来佐”
      我啧啧点头佩服不已,两个人很快把这条小鱼解决掉。

      这么一会儿工夫,那边的烤鱼已经唧唧在响,我赶紧撒上香茅根把鱼翻个面。文森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白葡萄酒来,我叹道这家伙到真是知道如何享受生活。我词穷于描写如此的美食,只觉得此刻是人生莫大快乐的时候。食客的快乐有时候并不低于欣赏艺术,那种身心欢喜的感觉实在令人陶醉。配着烤好的鱼,葡萄酒一杯杯下肚,看着海潮慢慢地涨,水面波光鳞鳞比漫天的繁星还要晃眼。

      我猜我是有点醉了,于是开始口无遮拦,中文法文乱讲一通,不知道怎么就靠在他身上,心中也满满得很荡漾,然后他的脸扭过来,嘴唇微颤地刷在我的面颊,终于找到了我的唇。
      我的理智还在可是身体不听我使唤,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本能地回应,立刻心中惊惶万分,拼命推开他说这样不行。可他并不给我挣脱的机会,反而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身下,身下的礁石冰冷粗糙,而他身体却炙热无比,我拼命扭头躲过他的脸,他也不再追寻,只将嘴贴着我的耳朵,反复叫我的名字,说爱我。这种情况让我恐惧无比,都是我的错,才会闹到这个田地。待他拿手抚摸我的脸的时候,我张口咬了上去,嘴中很快有了血腥的味道。他吃痛拿开,覆起身子看着我,我立刻说:“我不是可以和你这样的人,别让我讨厌你。”他凝视我很久终于站起来说:“我就回来。”
      他转身去了停车的方向,我遥看他的背影几乎要怀疑刚才是不是我的幻觉,然而嘴中的腥味还在,顺手拿起旁边的酒漱了一口。心中一片空白。终于他返回,我们尽力轻松地收拾了东西,开车返回。

      等我安稳躺在床的时候,我才有精力分析,这个晚上,也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发生了会怎样?也许我的生活就从此改变,我如何对得起海纳,想到海纳才发觉海纳今晚没打电话来,赶忙去看手机,却没有任何消息,也好,我没有和他说谎的习惯,今晚的事情又很难开口。心中一直在交战,一边谴责自己,一边为自己开脱。最后我承认的确被文森迷惑,他是第一个对我说那三个字的人,原因也许很白痴,可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虽然是乱得,可也很快睡着了。

      尼苔再次用电话把我吵醒,我听了她的声音不由很是安慰,快速跟她讲了昨晚的事情,她没有像以往那样骂我,很平静地说:“阿蛮,你能尽快回来么?我现在人在巴黎。”
      我吃惊地问她:“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说:“没有,我们回来再说好么?”
      我还是追问:“到底怎么了?”
      尼苔说:“我不愿意在电话里面说。你找朋友退了房子,然后就回来好么?”
      我只好说好。

      想想还是担心,拨了电话给海纳。留言状态。
      又拨了电话给锦锦,这丫头对我一通臭骂,自然又是那种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我没良心之类的胡话。问她关于尼苔的事情,她似乎浑然不知。算了本来也不能指望她。

      等办完一切杂事,又给文森电话说:“我要回巴黎去了……不不不,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情……没有,我没有什么,你别多心……不用,你不用来送我到车站……好吧,那晚一点见。”

      文森送我去车站,一路彬彬有礼,话语温和。放好行李,跟他在站台上道别,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过是天气一类的废话。
      看他也有些心不在焉,我就劝他先回去好了,他不回答,拿出一根烟问我:“可以么?”
      我点头,看他点烟,猛地吸一口儿,笑笑说:“ 一支烟的功夫就可以很安静,什么都不用想,心可以得到安慰。”
      我从未吸过烟,不大能理解他的感觉,只看着他的侧脸,烟头明明灭灭,转眼就燃到了手指边。
      这种感觉很怪异,像是在走钢丝,可我不想多想,深究太多又有什么用?如何平衡自己的心才是重要的。
      他忽然说:“对了,忘记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掏出钱包给我看,一张色彩已经不太鲜艳的照片,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孩童。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照片问我:“很像吧?”
      我仔细看看,那个女子有着一张团圆脸,杏眼微微有些吊梢,鼻子小小地,笑容满面,黑色发髻,穿粉色裙子。孩子表情却很严肃,浓眉竖目,依稀眉眼间有点文森现在的样子。
      我问他:“是你妈妈?”
      他点头:“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像我妈妈,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
      我斟酌好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望着他微笑。他也不多说话,收了钱包,凝视我。
      广播里面开始催促人们上车。我看看列车对他说:“我上去了,那么巴黎再见吧!”
      他点头,又低下头和我吻面说再见,淡淡的烟草味厮绕在我们面颊之间。

      坐在高速列车上,风景闪得飞快。
      心想这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夏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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