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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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来，我还真是个把白痴当天真的人。
曾经以为可以和尼苔成为一生的朋友的，最初认识的时候，还不过是十岁的样子，勾过指头说一百年不许变，在一起读书，逛街，分享彼此的秘密。幸运到飘洋过海还在一个城市遇到，我真的真的以为可以和她一起知心到老。
最后一次见面，尼苔对我说不要再和我做朋友了。原因像一个肥皂剧的情节，如果让我回忆，还是可以很清晰的想起那天晚上我们所讲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配合心情的奇怪表情。
那天尼苔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我又惊又喜，连忙问：“什么？真的么？跟谁结婚？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尼苔很冷静，她说：“和一个你不熟的人。”
我又要问，尼苔飞快说：“你不用问了，我不打算介绍你们认识的。”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尼苔怎么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话。尼苔顿一顿又说：“我想有些话我有必要给你说清楚。也许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做朋友了。”
我不知道我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可是我分明听到尼苔说：昨天晚上我去找海纳，你知不知道？”
我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住她，脑子里面晃过好多想法。
尼苔瞥我一眼，冷笑着说：“别紧张，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真以为生活是小说？海纳还真是爱你，为什么？你有什么好的？”
我知道生活不是小说，可尼苔这话问的的确很像台词。还不待我回答，尼苔又说道：“有人跟我求婚，我想去看看我还有没有可能得到我想要的幸福，于是就回去找了海纳。”
这话让我有点糊涂，仔细想一下明白了，无限惊讶地问：“你喜欢海纳？”
尼苔不回答我，低头用勺子搅着咖啡，金属和瓷器发出嘶绕地声音，一圈一圈地响。这声音绕乱了我的心，我又问她：“你怎么会喜欢海纳？”
尼苔猛然抬头看我：“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是我先认识他的，我最后悔的就是介绍你们认识。为什么他就一下子喜欢你，你不过就是……不过就是天真，说白了就是人傻一点。”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怎么从来没感觉到你也喜欢海纳？”
她哼了一声，说： “我和你做朋友做得很辛苦。你从来都不会顾及到我的想法。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天真，还是装的。”
尼苔这话可真让我有些伤心，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要我怎么知道尼苔对我不满很久？她一直对我那么好。
我说：“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尼苔又笑了：“是么？那是因为你总在依靠我，你总在依靠别人，你从小就是这么娇气，你记不记得以前打扫卫生，你连桶水都掂不动都要男生帮你提。你做事只会凭自己高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就是只有我一个人会容忍你这么多年。”
我在尼苔眼中真的就是这种人么？我咬住嘴唇，生怕自己这个时候流眼泪。
可是尼苔还在说：“我知道你这会儿觉得很委屈，可是我都委屈了好多年了。你想想你有什么地方那么好？从小你成绩就没我好，你长得很漂亮么？为什么你总是抢我喜欢的人？”
尼苔看我疑惑的神情，她笑道：“又来了，请你不要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倒真恨不得你知道，明刀明枪还痛快一些。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我说的话。”
我是真的不太明白，不仅不明白，甚至分外糊涂。听尼苔一句句道来，我才明白平素傻气，没大脑之类的话原来真就是形容我的。
她说了很多，关于某一个中学时代的男生，关于某一件我们共同看上的裙子，关于某一次我的迟到，关于我对海纳的不珍惜，甚至关于我和文森的那点事情……尼苔的确是一直在包容我，包容的很辛苦，包容倒渐渐怨恨，可是我想问她何苦呢？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此这般，以后我们也很难再做朋友了。”
尼苔走后我在咖啡馆坐到打烊，昏昏屯屯地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才想到手机一直没开机，打开手机看到留言箱几乎快要爆了，我猜想海纳也一定心情复杂，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忽然就觉得事情很复杂，本能地想躲避，很难想象我的生活会演变的如同小说一样，然而我是凡人，那些夸张的情节我难以承受。其实生活中也许本来就是充满烦心的事情，可我的态度总是视而无睹，自己每天给自己催眠说：天很蓝，花很红，生活很美好。
仔细想想，的确是尼苔先认识海纳的，可之前他们之间似乎不过是认识而已，一路我都要思考这些话要不要跟海纳说，然而回到家，他还在电脑前做事情，一双眼睛熬的血红，看我进门，连忙起来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门找你了，跟你说多少遍这么晚回来就不要做地铁了。
我说：“没关系的，我们家这儿还是很安全的。”
海纳还是继续说：“还是小心点，等出了事情就晚了。说治安有多少好，上个星期那边的香烟店就被抢了，老板去医院缝了好多针。还有你不要动不动就把手机关了，总是要我担心。”
他坐回去继续工作：“今天晚上我估计要通宵了，你先去睡吧。”
我走过去问他：“什么工作这么急，还要带回家里做？”
他也不看我，自顾敲打键盘看着屏幕，说：“这个工程中间出了些问题，现在赶的紧一些，没什么大事情，你赶快去洗洗澡睡觉吧。”
我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明白，忽然又想起尼苔的话：你根本不关心海纳，他的工作你了解么，他的苦处你了解么？一时又头晕起来，我的确是不了解海纳的工作，什么高频低频，什么CDMA，什么OFMA，要我一个学设计的怎么理解？至于苦处，海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挺高兴的样子，难道他也和尼苔一样在容忍我？那又何必？仔细想想，尼苔和海纳似乎是很相似的人，都深明大义，做事稳中，心性温和，而我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想到这里心中一乱我问道：“海纳，跟我在一起你累么？”
海纳大概没听清楚，他说：“不累，明天中午我才去公司，这个测试结果如果对了，今晚我就可以早点结束。”
我再笨也知道这一刻他无心考虑这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傻问题，也就闭了嘴和他一起看着屏幕上很多数据飞快闪过，过一会儿那些数字停住，海纳气的大叫怎么回事，又开始噼噼啪啪往里面敲数据，过了好久看我还站在他身后，又赶紧叫我去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上的星星，它们在黑暗中发出晶莹的绿光，这些荧光星星还有小羊的造型，倒是治疗入睡困难的好东西，海纳很反对我买这些东西贴在卧室，说多多少少会有辐射，我自然是不听的，于是贴了一屋顶的星星，它们在白天吸足了太阳，夜晚就活了过来。
一颗一颗地数星星，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尼苔不过告诉了我一个事实。我跟自己说唯一的区别是我失去了一个朋友。真的就这么简单？
醒来的时候闻到咖啡的香气，海纳正坐在厨房吃早餐，看我起来，他说：“炉子上面有炖好的蒸蛋。你快快洗脸刷牙完来吃。咖啡方糖没有了，你要是喝就放普通砂糖好了。”
我忽然觉得内疚，难道这个时候不该是我和海纳换换位置，我来为他准备早点，煮好咖啡。
海纳一边看新闻一边对我说：“你的资料也该准备一下了，简历和求职信都要重新打印，开始寄信或者在网上找找工作了。”
我哦了一声，转身看海纳进卧室找衣服。我问道：“怎么要出去？不是下午去也可以么？”
海纳说：“还有些问题，到公司问问同事。”听着他淅淅簌簌地穿衣声，不一会儿他又问我：“那条灰色的领带在哪里？”
我赶紧擦干脸跑进来：“哪一条？你那么多灰色的？”
“就是有格子的，去年圣诞节你给我买的那个。”
我打开柜子帮他找，哪里是灰色的，明明是深褐色的，海纳就是这样把所有暗色都叫做灰色，要他把每种颜色的确切名称记清楚大概和我把他那些通讯名词记清楚一样难。
我看看他穿的淡蓝色衬衣说：“这条褐色配上去好难看，拿深蓝色这条好了。”说着就伸手帮他系领带，他照例用手环住我的腰轻声说：“瘦了一些呢。”
我支吾一声帮他系好领带，就要走开，他却用力箍紧不让我动弹。他轻轻说：“你从尼斯回来，我还没好好看看你呢。”
我笑笑：“瘦了？黑了？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年都看不厌？”
他说：“怎么看的厌，你厌了？我可永远不会厌。”
我嘴唇几乎要问：尼苔的事情你不打算和我谈谈么？可他的脸压下来，堵住了我的嘴。海纳的嘴唇是多么温暖柔软，海纳给的世界多么简单美好，真想躲在这里面当蜗牛。
海纳上班之后，我在家中慢慢整理房间，顺带整理心情。物质的感觉是多么影响心情，待到小小的公寓几静玻明，我的心也一片澄明。
中午一个人不过还是把早餐重复，锦锦打了电话要出去玩。女人日常说去玩，也不过是逛街，看电影，吃东西，八卦心事这些举动。我照例在地铁站等锦锦十几二十分钟，远看锦锦花团锦簇的走过来，不知道欣赏多少眼球，锦锦一见我就说：“天哪，你知不知道尼苔交了一个男朋友？我刚才在里昂站换车，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态度好亲密。”
我不由自主打听道：“是么，什么样子？中国人么？”
锦锦说：“不是中国人，不过我也没看太清楚，不太高，厚厚，应该不是大帅哥，要不然能逃过我的法眼。怎么你不知道么？你们两个那么要好。天天腻在一起不理我。”
我含混几句，拉锦锦进了老佛爷商场，这时候夏季打折已是尾声，人们却还是热情不减，锦锦自然也要大掏特掏，一进商场立刻两眼放光，旁的东西立刻抛得远远的。我看着锦锦一件又一件试来试去，一时间恍惚，似乎自己变成尼苔，锦锦变成我，我试着用尼苔看我的心情来想，立刻觉得锦锦叽叽喳喳的真像一只小锦鸡，我透着锦锦看自己，立刻看出一大堆毛病来，骄纵？目中无人？把自己的情绪建筑在别人身上？是不是都有一点？低下头想一想，这个世界聪明的女子那么多，懂得各种各样的道理，有头脑，识大体，会委曲求全，她们像女超人一样英勇无敌，是不是要把自己变成那样才对呢？
想不出所以然来，听锦锦又在说：“阿蛮，阿蛮，快帮我看看这两件我要那个才好。”天哪，完全是一个颜色，差不多的款式，我随便指了一件，锦锦喜滋滋地就去付款，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孩子真是脑神经超简单的，这句话吓了我自己一大跳，什么时候我开始挑剔别人了？心中一阵内疚，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陪锦锦看下一个品牌。
跟锦锦逛街，我总是先败下阵的那一个，到家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软泥一般的摊在沙发上。海纳还没有回来，我换了衣服做晚餐，洗菜，切菜，这样简单的动作让我有时间思考，我忽然有点明白文森所说的话一枝烟的时间就可以很安静，有那么一点时间，目的明确，心的确可以从机械的动作上得到安慰。不知道海纳什么时候回到家，他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颈窝，上了一天班的海纳胡子都冒了出来，我觉得又扎又痒想要挣脱他，忽然听他低声说：阿蛮，我们结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