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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花魁之争血与泪(下) ...


  •   听到自己的名字,纤尘抬了抬眼。虽然她离舞台不算很近,但小舞还是从后台的人群中发现了她的身影。她冷漠地抬起头来,将青翠的薄纱夹到耳后的青丝中。

      她今天身着一身翠绿的曲裾深衣,清淡却不乏明艳。墨绿色的衣襟和腰带显得整个人都很挺拔,而曲裾裙摆上绣着几束春竹,看上去虽然长势不高,但异常地挺拔坚韧,让人瞧了为之振奋而心怀崇敬之意。

      谁说她是要众人作为绿叶陪衬的红花,她纤尘今日便只做回自己,做一次春竹,一根堂堂正正、挺着腰板做人的春竹。任风吹不折、任雨压不弯的竹之君子。

      黑压压的一片人中,一双暗沉却隐着阴郁之光的狼眼眼底闪烁着不明所以的亮光,他眯起眼紧紧盯着台上那抹青翠,嘴角向上扬着。

      云纤尘呀云纤尘,这次我可就看你的了!不过,能否平安熬过此劫,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他斜睨着眼,似看非看,心中却在计较着什么。

      纤尘……台下另一个角落,另一双明亮而闪烁着聪慧的眼也同样紧盯着台上的纤尘,他便是受了非寒之托暗中保护纤尘的湛逸如。但,此时他的心中也多了另一份心思,他虽然不知道这虢国花魁大赛背后的秘密,但是羽衣女子方才的一番话教他心中多了份疑惑。若非中间出了意外,怎么会有人敢私自动了规则。而且能够改动比赛规则的人,除了位高权重者没有其他人选。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是王爷明靖吗,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同样,红枫馆几个护馆丫鬟和小厮中有个人也心中纳闷着,但此人也不动神色,依旧一脸漠然地盯着舞台。

      悠扬琴音从舞台中央缓缓飘来,但纤尘的手上却没有丝毫乐器。薄纱后,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有的只是如三尺冰冻般的冷漠。露出薄纱的丹凤微微低垂着,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神色。她随着不知从哪儿飘出来的乐声,翩翩起舞。曲裾有些窄,但并不影响她的挥袖,也丝毫不影响她轻盈的舞姿。她挥袖极其大气,厚实的宽袖能带起阵阵袖风,连后台走廊口默默观视的小舞都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簌簌袖风。幕帘随着她的舞动也翩翩起舞起来,不知何时天已然八分黑了,明亮而擎天的被点燃的蜡烛从两侧舞台底缓缓升起,将纤尘消瘦却挺直的身躯映在幕帘上、映在舞台上。

      忽而,她抬起莲足,一个飞身一跃,竟然一字到底坐在舞台上,惊得台下一片惊呼。而眼尖的人也分明看到了她没有穿绣花鞋的白皙的裸足。

      初春的天,毕竟还是刚刚过了春分,夜黑得很快。没一会儿,整个荆沙大道就迈进了一片黑暗。不知从哪里飘起来的盏盏孔明灯在同一时间照亮了整片黑夜,人们一时忘了舞台上的表演齐齐抬头往上望去。

      就瞅着这个空挡,纤尘将曲裾深衣倏地脱去,露出里头同样翠绿的襦裙来,但这襦裙竟然绑着好多根青绿色的蜡烛。她朝着身后轻声说道,“琳儿快!”

      刚说完,后台幔布后的琳儿犹豫了一瞬间,但最后还是拿着火折子亟亟点燃了纤尘襦裙上数根蜡烛。

      待到人们将目光从齐飞上天五颜六色的孔明灯转回到舞台上的纤尘时,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曲裾深衣已然不见,却身着一身轻曼的淡绿襦裙,上面还似乎摇曳着好几只点燃的蜡烛。

      “天哪,纤尘姑娘不要命了吗?万一不小心摔倒了可要烧着自己的!”台下终于有人惊呼起来。

      立即有人应声,“是呀是呀,且不说摔倒,就算不摔倒,这烛泪可是烫人的东西,边烧边滴落,没被烧着可是会被烫着的哇!更何况纤尘姑娘可是要跳舞的呢!”

      “就是就是……”

      旋即一片轰动四起。

      红枫馆的一角,一丝轻微的男声响起,却能听出他中气十足,“这个就是传说中虢国第一美人纤尘姑娘吗?”

      身边立即有个丫头回道,“回将军的话,就是台上这个女子!”

      那被唤作将军的男子点了点,“果真是个奇女子了,竟然这么淡然这般有胆识!”

      那厢,逸如直傻愣着眼,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反应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这纤尘姑娘,就算要拿花魁大赛,也不需要拿自己来开玩笑吧,况且……逸如环顾了下漆黑一片的四周,心神不宁。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想要害纤尘,真是个好机会呀!啊呸呸呸,不许胡思乱想!逸如瞪大了眼睛,全神戒备。

      而黑暗角落中的明靖则是一脸玩味地看着台上这出剧,他的手把弄着腰间玉佩,眼底闪了又闪。

      舞台上。纤尘环顾漆黑的四周,虽然看不真切,但她依然能够凭着未放完的孔明灯和舞台上两只巨大的蜡烛瞧见了一些她觉得无比有趣的东西。比如,人群中逸如阴晴不定的脸;又如角落中一双攫取般的狼眼,不消猜便知是某个喜欢玩弄人的无聊王爷。另外……她朝着一群身着各种红衣的女子望去,那就是新开的红枫馆吗?各个英姿飒爽、个子挺拔,雪眉算是里头比较矮的人了,但雪眉却比纤尘高上了半个脑袋。若是说红枫馆是娘子军而非青楼,倒更能让人信服吧。

      忽而,纤尘见红衣女子身后几个家丁小厮模样的人中间有个人虽然垂着头,却依然能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豪气,似乎具有天生的震慑力,叫纤尘不禁为之一颤。怎么红枫馆里竟然这么危险的人物?!

      纤尘的舞步并没有因为她的四处打量而慢下,反而愈舞愈快,疾快的步伐并不凌乱,却叫人看着眼花缭乱。她身上点燃的蜡烛随着疏风轻轻摇动着,一滴滴烛泪如同女人断线的眼泪般低落,但都被她轻巧地躲过了,没多久纤尘周围的脚下便多了许多青绿色的烛泪。众人见这般神奇,都忍不住高呼起来。

      纤尘淡然一笑,继续忘我地舞动轻袖。仿佛天地间没有别人了,只有舞台上那抹轻盈随烛光摇曳的纤影。

      昏暗的后台中,一抹身影闪过帷幕,她冷决的眼神孤寂冷清,她死死盯着纤尘烛光下翩翩起舞纤细的身影,一丝愤恨从眼底闪过。她瞅了瞅周围,见有些姑娘昏昏欲睡、另一些姑娘也顾自说着自己的闲话。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些小东西朝舞台中扔去,随后悄然闪身而去。轻轻舞动的帷幕一会儿便掩去了她的身影。

      莲足轻抬,犹如踩云,轻盈的步伐错落有致。纤尘轻踏地板,躲去了周围还留着余温的烛泪向后跳去。

      余光瞥到地上似有淡粉色的异物,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因为这淡粉色实在是与帷幕颜色太过相近,然而转念一想感觉奇怪。待到纤尘看清地上异物的时候,裸足已然踩了上去……

      该死!她心中暗骂一声。

      旋即,钻心的疼痛从脚底蔓延开去,叫她浑身一颤。她又亟亟看了眼那异物,没错,是一种叫做桃木钉的玩意儿。平时用来固定墙上的书画之类的东西,怎么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纤尘顾不上脚底的抽疼,回眸朝后台望去,但此时什么人都没有。

      疼!钻心的疼,切肤的疼!每踩一步下去,感觉脚心如同烈火灼烧,久久不能平复。再收回脚时,那疼痛之感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大滴汗珠从纤尘的额上低落,和烛泪一同坠下。眼睛不知是因为烛泪呛人还是疼痛的关系越来越模糊,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汗大滴大滴向下坠去,她的脚步慢慢地缓了下来。她想抬起手拭去脸颊上的汗珠,却对上了台下无数双不明所以的眼睛。只一刹那,花妈妈期盼的眼神、明靖玩味的眼神统统从眼前闪过。

      不,不能就这么倒下了,她心底一个声音响起。若是倒下了,非但花妈妈难辞其咎,明靖也不会放过她的。她知道,明靖那样的人若是达不成自己的目的,他永远都不会让她好过。

      忍,她可以做到。只是切肤的疼痛而已,她的心还在,她的意识还很清醒。她一定要跳完这只曲子。

      呃……

      她闷哼一声,另一只脚也踩到了桃木钉了。她抬起依然氤氲模糊的眼,细长丹凤仿佛要射出火来。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响。

      一步,两步,三步……

      纤尘从来都没感觉到,这只她练了无数遍的曲子竟然这么冗长。旋律在她的耳朵里已然变成了催命的符咒,硕大的舞台宛如她的地狱血池。

      一步……两步……三步……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脚下一片殷红湿漉。她踩着血印子依旧漫舞着,她墨绿色的裙摆上也慢慢沾上了血迹,但她竟不自知。

      台下一角的逸如远远瞅见纤尘的脸色异常惨白,心中也咯噔了一下,他想仔细看个究竟,但舞台比人的高度更加高,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是隐隐觉得纤尘很不对劲。而那厢,明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他朝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声又紧紧盯着纤尘有些吃力的步伐了。

      三十,二九,二八……

      快了快了,纤尘心中默念。不知是否是因为实在疼痛过了,接连又踩到了几个桃木钉都不觉得痛了,只感觉脚底一片麻木。

      十六,十五……十四……

      就要结束了,血舞流年的残颜。

      五……四……三……二……一……

      纤尘稳稳停住了移动的舞步,缓缓勾起纤指,半蹲着身子做了个结束的稳步。恰此时,弦音倏地收尾,余音绕梁不止,台下一片轰动。瞬间,掌声四起,引来动地的赞美声。

      她终于露出了惨白的笑容,虽然被薄纱遮去了许多,但美色春光却不消遮掩,一览无遗。纤尘拖着还在淌血的双脚,一步一顿朝着后台蹒跚而去。

      “呀,纤尘姑娘的裙摆上怎么有红色的东西?”靠舞台近的人群中有人眼尖,看到了已然漫过墨绿裙边、向淡绿裙摆蔓延的血,为青竹画上了诡异的血色竹叶。

      远远的逸如耳尖,听了顿然浑身一颤。他亟亟朝舞台上望去,但纤尘倏地不见了身影。他心下一惊,急忙从人群中拨开一条路往后台奔去。

      后台。纤尘拖着麻木淌血的双足,向朝她奔来的弄影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纤尘姐姐,你怎么了?”弄影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她什么都听不了。

      砰的一声,天地玄黄。

      ……

      好似做了个异常冗长的梦,她看到了一群没有头的人手中捧着戴着面具的头颅向她走来。纤尘惊叫了一声,但那些无头人依然朝她逼近。

      她见到那些面具上空洞的眼睛旁滴血的眼泪,心没由来的一阵抽搐,旋即恶心感油然而生,她干呕了几声,喘息不止。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吓我,我云纤尘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她抬起头,虽然眼中的恐惧犹存,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厉声喝道。

      为首的那个不知能否称为人的家伙举起手中的头颅,他飘忽而年老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纤尘,我的儿啊,爹死得好惨好惨……”

      她骇了一跳,什么爹,她没有爹,她是花妈妈从大街上抱回来的,她哪里有爹。

      那开口说话的无头人身边又冒出一个无头人来,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儿啊,娘亲死得好冤好冤……”

      娘亲?

      “你们,你们是谁?”她忍不住颤抖地问道。

      “我们是你家人啊,纤尘,不要忘了你爹和你娘亲,我们爱你……”说着,这些无头人瞬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纤尘亟亟地在黑暗中跑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脚疼痛难当,便不得不停下脚步。爹?娘亲?我也有爹和娘亲吗?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入目却是熟悉的一帘粉帐。她眨了眨眼,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你终于醒了!”一声冷清却不乏柔意的声音响起,久久回荡在空寂的小屋中。

      纤尘惊了一跳,朝声音来源望去,却见一袭鹅黄长袍背对着她。见她疑惑,那人转过身子,对上了她惊疑的细长凤眼。

      “王,王爷……”纤尘惊了一跳,急忙从被中挣扎着起身,却不想脚底一阵抽痛。跌跌撞撞的身子就欲向地上倒去,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扶稳了。纤尘惊恐地往大床一侧挪了挪地儿,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了开去。“王爷,您怎么会在我的房中?”

      明靖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闪了闪,隐去了些许如狼的幽深,旋即展开了一个阳光温暖的笑容,“你受伤了纤尘,还是我将你扶回来的!”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叫她一时琢磨不透他心中所想。

      “我受伤了吗?”纤尘看了眼绑满纱布的脚,昏迷之前的事全都灌入脑中。“那,谁得了花魁?”

      明靖轻笑一声,用折扇挡住了半边脸,然后玩味儿似地看了眼纤尘,“如果我说你输了,你会怎么想?”

      输了吗?她的凤眼闪过一丝失落。

      明靖看在眼底,他浅笑,然后阖上折扇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笨丫头,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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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花魁之争血与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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