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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牙帐冷暖谁先知 ...

  •   深夜难眠。脑海中全是她的一颦一笑,和她如同炸弹般的话。

      回梁国吗?十四年了,那个鹰眼男人还记得他的模样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人一定不会记得。可是,回到梁国真的就可以报得了仇吗?答案是未知的,他根本就看不见未来。

      辗转反侧,终是不得其解,心头的郁结之气久久没能散去,于是连有人进来的细微声响都没有听见。

      见床上的人难以入眠,来人不由也沉了沉脸色,轻叹一声。

      “谁!”感觉到身后的异样,非寒眼神一凛,直觉握住枕边的长剑朝那人的脖子架去。

      “是我,看你这么紧张!”来人上前一步,一袭淡蓝长袍显露在月华之下,更显身姿挺拔。依然是那双聪慧的眼,此时似乎蒙上了一层担忧。

      非寒见是他,才引剑入鞘。他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语气也温和了不少,“逸如,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进来敲门!”却并无责怪之意。许是被逸如惊到,怕误伤他而酿成大祸才这般说的吧。

      逸如无辜瞪了瞪眼,“好吧,我知道了!话又说回来,我就知道你没睡才来找你的!是不是还在犹豫?”谁让他们结拜了十几年了,非寒的心思哪里逃得过他湛逸如的眼睛。

      犹豫吗?有什么好犹豫的,去骠骑将军赵振远手下做事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吗?可如今达成心愿了又为何心底隐隐就是不舍不安呢?他在担心什么,还是真的如逸如所说,他在犹豫?

      “我不知道。”非寒摇了摇头,冷清的眼里此时竟然充满了复杂和不安。“逸如,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他抬起闪烁着疑惑和脆弱,逸如见之暗暗吃惊,这还是他认识的桀骜不驯的非寒吗?

      逸如心底暗自叹气,一袭淡蓝的身影缓缓朝非寒的小木床步去。纤长的手指抹过粗糙多刺的木皮床栏,旋即暗褐色的木皮上留下隐隐血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做着能表达自己情绪的事情。他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在非寒看来却是怎样的惊心!

      逸如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如此简陋的小屋!家徒四壁,空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头除了一张简陋的书桌和狭窄的木床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非寒是个极其勤俭的人,这些年来他们也不是没有银子,只是非寒拿了这些银子上下打点、买通消息,自己便什么都没剩下。

      于是,他都熬到现在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了,他竟然还在犹豫,而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叫湛逸如如何都想象不到。

      逸如的血如同一把把刺刀狠狠地剜着他的心,非寒一语不言,紧锁着眉头思前想后。良久才抬起头来,这一次虽然还有些不甘,却异常坚定。那个坚毅不屈的易非寒又回来了!

      “什么时候走?”逸如只是淡淡地问他,顺手取出白巾擦拭了下受伤的手指抬头安静地望着他。

      “明天!一早!”炯炯的炙热在非寒如鹰般深邃的眼底燃烧着,那是复仇之火,几乎灼伤了他自己和一旁的逸如。

      逸如听闻,才疏开的眉头又皱了皱,“这么急!我真搞不懂你……”逸如本意只想坚定非寒的信念,奈何非寒在报仇之事上总钻牛角尖,好不容易钻出来又陷进了另一个中,真没见过这么极端的人。

      “没什么的!”还未等湛逸如说完,非寒亟亟打断,“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是呀是呀,这个男人,对他而言,只有报仇才是全部。只是,他果真能放得下纤尘吗?逸如有些疑惑地想。

      “逸如,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还在独自寻思的逸如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我想,我想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能替我照顾一下纤尘姑娘。”

      呵呵,果然还是放不下的。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桀骜不驯而又内心充满柔情的易非寒呀!湛逸如在心底苦笑,得,这下是彻底把自己点着了。“好吧,好人做到底了,帮你一回之后我就知道我是逃不了了,可是……”可是,你还有命回来吗?他想如是问。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非寒的嘴角向上扬了扬,“放心吧,我生来命大!就等着我的凯旋而归吧!”

      也许一年两年,也许十年二十年。只要他活着,他就会回来!就会回来找她……

      ……

      乱石嶙峋,连绵军帐比山而建,从山麓远远望去就能见到绵延数里蜿蜒的军用帐篷。

      “报赵将军,山下有个年轻人求见!”一个军中小卒模样的人从帐外而入,若不是灰色棉衣上赫大的“兵”字,没有人会猜到他是军中的小卒。

      帐中歌舞升平,若非从帐外带进来的阴风,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不速之客,因为他的声音盖不过丝竹软语。

      虎皮椅上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左右臂中均勾着香软的身子,旖旎无限。他感受到周遭气氛的异样才抬眼瞥了瞥,见底下跪着的小兵卒不耐地问道,“什么事啊?”声音洪亮,震人耳膜。

      “报,报赵将军,山下有个年轻人求见!”那兵卒抖了抖身子,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外人不知,可军中谁不知道骠骑将军天生如洪钟般的亮嗓,而性子却暴戾无常。然而,就是这样鬼见愁的性子才能在阵前叫敌军闻风丧胆。

      骠骑将军赵振远抬了抬眼皮,而嘴巴却依然对着身旁美人递送过来的水果毫无推托。咀嚼了半晌才发现底下兵卒正等着自己的回话,“什么年轻人呀,就说本将军军务缠身,打发了吧!”

      “可,可是,那个年轻人让我把这个给您!”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赵振远抬了抬手,身边自有美人替他递了过来。

      馥郁香气绕身,那小卒不禁咽了口口水,眼皮抬都不敢抬。奇怪,不是才初春吗,怎么这么容易口渴了!

      那美人轻笑了下,旋即轻盈地飞奔回赵振远的身旁。

      赵振远三行并两行看完,才正了正神色,“原来是他呀,让他进来吧!”那小卒听罢,才长出一口气走了。

      “赵福,那个叫什么,对了韩非易的,你给安排了什么职务?”赵振远见那小卒走了,才对着牙帐屏风后转出的军师模样人问道。

      那人弯了弯身子,谄笑道,“回将军的话,让他做个军马倌如何?”见他没有异议,又弯下身子轻声说道,“将军,此人我听说是条汉子,且不说文武双全,是程将军的女儿推荐的人,相比不会一般的。所以……”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别人只道,骠骑将军赵振远和镇国将军程震扬相处无隙,只其中的关系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哼哼,程震扬啊程震扬,可莫要怪我呀,而且这只是小事,啊哈哈哈!”震耳欲聋的笑声随着呼啸的山风传得很远很远。

      非寒还未进踏进军帐就听见了这暴戾的笑声,波澜不惊如他也不禁微微蹙了蹙眉,见那之前收了他银两为他通报的小兵卒颤颤巍巍从里头出来,忙想拦住他好多了解里头那位的性情和注意事宜,然而那小兵卒虽然低着头却似乎脑袋顶长了双眼睛般成功逃离开去。

      忽而卷帐从里头翻起,门口的侍卫示意他进去。丝竹阵阵,莺歌燕语,多了一份胭脂俗粉的味道,一阵恶心从心底油然。

      非寒疑惑地抬起眼来,见身躯魁梧硕大的赵振远正乐此不疲地用嘴喂着身边的美人,心底的恶心不屑更加浓重。这就是威震关外的赵振远吗?疑惑不解加之深深的厌恶涌上心头,但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坐怀不乱的背后怕是纠结万分了。

      “大胆,怎么敢这么看我们的将军!”赵福见来人身板挺直,一双阴郁的鹰眼细细盯着赵振远,心头自然一阵抽动。那双眼睛,似乎能够毁灭一切的眼,射出强抑的冷光,令他心颤不已。看来这军马倌可是给他当定了!少个对手,少份危险呀!谁知道他是不是程震扬派过来的奸细。

      听到赵福的大吼,赵振远才抬起头来睁眼瞧了瞧座下站得笔挺的麦色肌肤的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振远懒懒地问道。

      非寒又直了直身子,恭敬地作了一揖,“在下韩非易,初到赵将军麾下,还望将军多多照应!”

      心里嗤笑了下,面上却并没有露出半点怠慢的神色,“韩非易,很好,呵呵,军队就需要你这样德才兼备的年轻人呀!赵福,快让人带韩非易下去好好安排吧!”似乎安排而字念得太重了,连身边的美人都闻之皱了皱眉。

      非寒虽有些疑惑,但自知所处之地的规矩,便一言不发随着赵福走出了军帐。回头望了眼紧闭的卷帐,耳际是依然缭绕的软语莺歌,心中无比诧异,难道这就是人人敬仰的赵将军吗?为何如此好色!也罢也罢,若是能冲锋陷阵,在战场上报得血海深仇,让他趋于再下作的人的底下,他也是愿意的。

      “韩非易,快走吧!”赵福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做了个请字。

      “请问军师,我是任哪儿的职?”

      赵福一愣,旋即恢复了那副尖嘴猴腮的嘴脸,“年轻人呀,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没事,但是以后在军队里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哈!你不张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闻言,憋着一肚子的疑问,非寒瞅了瞅连绵数里的军帐,眉间多了一丝担忧。

      ……

      虢国,明月楼。

      春寒未过,夜来得还是早的。琳儿丫头服侍完了纤尘便早早地睡下了,而她却月中天时分还难以入眠。

      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右眼皮跳个不停,纤尘轻倚楼台,远眺波光粼粼的泗水在月华的洗礼下愈加地透彻。可是,谁又知道这还算平静的水面下暗藏着怎样汹涌的杀机。

      一阵微风拂过,她颤了颤身子,见身上的薄纱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便欲弯下身子去捡。忽而,镂花木窗微微轻动,一双绣满花纹的古色暗褐长靴驻足在她的面前。心下倏地惊异,旋而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带着不明所以而冷峻清朗的眼眸,却透漏着几分熟悉。

      “是你?”纤尘吃惊地瞪着他,不是当初在聚鲜阁雅间里见到的蓝衣公子么,只是忘了他的名字。

      “在下湛逸如,深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湛逸如朝她深深一笑,原先眼中的冷峻也瞬间化作了友好。“我知道姑娘早忘了在下的名字了,不,也许姑娘从未记得在下,呵呵!”说着,瞥到纤尘还未来得及拾起的薄纱便弯下身子捡了起来,而后递给了她。

      纤尘狐疑地接了去,“你,来小女寝屋有何贵干?”莫非非寒出了什么事了?

      将她的紧张一览无余,逸如玩味地一笑,“呵呵,非寒若是知道姑娘这么紧张他,就算吃再多的苦也是愿意的!”

      闻言,心中敲了个警音,“什么意思?”

      “姑娘莫急,在下深夜造访是受非寒之托。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赵将军的牙帐中了吧!”依然是那副翩然而温润的声音回答她的疑问。

      听他如此说,虽然猜到了几分,可心中还是不免悸动,“他终究还是去那里,诶……”

      不忍佳人失落,努力装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姑娘莫伤感,其实这样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好!既然姑娘已然得知非寒的过去,你就该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但,他并不是什么都放下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娘你,所以让在下留下来陪着姑娘,保护姑娘!也请姑娘务必好好珍惜自己,保护自己!”

      他说得在理,于她也只能接受事实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逸如恍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和一枚玉佩递给了纤尘,“这是非寒走前留下的,要我务必在他离开三天之后转交给你!”

      纤尘接过信封,上提“纤尘亲启”四个大字,苍劲而有力,而其中又似乎隐隐透漏着几分柔意。

      内书:

      纤尘姑娘:

      如见吾面,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莫忘,此乃相思扣环,如吾伴汝。窗台桦叶再次飘零之日,吾当归来。

      落款,非寒。

      手中的玉佩如同两枚相连的玉环,彼此交错。温润通透的玉体晶莹剔亮,红色的同心结连接着两枚玉环,长长的流苏随意飘荡着。纤尘眨了眨湿润了的凤眼,紧紧将相思扣握在手心里,久久不愿放开。

      非寒……非寒……

      夜,孤寂,了无声息。逸如替她掩好了门窗,旋即悄然离去。

      “保重!”一抹身影轻盈地隐入玄夜中,不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牙帐冷暖谁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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