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侦探的苦恼》西湖秋月

6、山寨查案（二）

　　望着远处云雾飘渺中房子，绝望中，我怀念起叶子宽厚的背。经过一瞬“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的辩证思考，我对叶子说：“我突然觉得有些头昏，可能发热症状反复了……”说着便见准方向，朝着叶子倒去。耳边突然听到叶子低声道：“你要是敢倒下去，我便不背你了。”我堪堪刹住正倒向他的身子，谁知山路不平，一个踉跄，便真的往山旁边摔去。此时，感觉要上挽住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把我拉了回来。叶子低叹了声道“还是我继续背你吧。”

　　我如愿以偿，有了之前的经验，熟练地爬上叶子的背，找了个舒服得姿势。看来厚脸皮这事，也是熟能生巧的。叶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步子轻盈稳健，山径两旁得景物缓缓从我们身旁退去。此时突然觉得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就连那些树丛中不时传来的或尖锐或干涩的鸦雀叫声，都分外悦耳。我总结经验得想，以后找夫婿，就得找叶子这样肩宽、背厚，腰板直的。这样，就光背着自己，都能让人觉得安心。

　　我趴在叶子肩膀上轻轻道：“叶子，谢谢你。”叶子脚步一滞，低声问道：“什么？”我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真笨，干嘛冒充我，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叶子哦了一声，答道：“这样，才能让谈大侦探欠我一个情啊。能让谈大侦探欠个人情，我赚得很。”我吃吃地笑了起来，说：“可惜我这人很奇怪，别人欠我的我总是记得清楚，我欠别人的却总健忘得很。”“没关系，我记得就行，需要你还时自然会提醒你的。”

　　转眼已经到了下榻处。那小七殷勤得很，告知我们，他就住在西侧的偏屋，有需要可以随时吩咐他，又问我是否需要看大夫，虽说山寨里没有大夫，但四当家白澈会些医术，是否需要请他来替我看看。叶子推说不用，说我只是体虚，休息一下就好。

　　等那小七离去，叶子边背着我走进一个房间，边解释：“我是怕白澈发现你的女子身份，不让他来替你瞧病。不过你觉得怎样？”我环顾打量着屋内，随口答道：“其实没甚么，只是尚有些乏力罢了，只要让我吃好睡好，明天照样生龙活虎。”

　　这回进的果真是客房了，薄纱雕花窗户敞开着，照的室内宽敞明亮。窗前摆放着原木桌椅，桌上甚至放着一套茶具和烛台。木床在屋子内侧，看着颇有些陈旧，床档、扶手处的红漆已经褪去不少，露初里面粗糙的木质纹路。但不管怎样，作为阶下囚的自己而言，似乎待遇还算不错的了。

　　让叶子放我下来，我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仔细查看屋内物品、摆设。看完无甚不妥，便拉着叶子在屋子外四周转悠。叶子也不问，只是静静得跟在我身边，陪着我转。此时，天边夕阳已然隐去，只余西面天际那一线金色的余晖，以及几缕如丝般飘曳着的火红流云。昏暗的夜色已然开始沉沉压下，把四周连绵茂密的山林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近处林间，偶有晚归鸟儿扑翅清啼之声，在这静谧而深不可测的山岭中，愈发显得突兀森然。

　　几圈散步下来，便把我们所住屋子周围摸了个遍。我们所处之处，位于云峰寨的东侧，房子建在一个较高得小山峰之上，如同之前那小七介绍的，房子背面和东面风景均是极好的。原因无他，只因这两面均是陡峭山崖，傍晚站在崖上，脚下只得见云雾缭绕，耳边只闻得风声呼啸。我琢磨着要是在这儿一蹬腿，估计便能乘风而去、位列仙班了。屋子西面，虽不是峭壁，但也地势颇陡，横亘着一条数丈宽的山涧，从一旁高高的山峰蜿蜒而下，水声潺潺，波光潋滟，看不出深浅。而南面，便是我们的来路了。难怪特地安排我们住在此处，只要堪堪守住南面通道，里面的人便成瓮中之鳖了。

　　待到小七送来茶水饭菜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菜色虽粗糙，倒也不曾虐待我们。叶子仔细地查看了饭菜，又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挑了挑饭菜和汤水。我惊讶：“你何时开始惯用银簪的？”“从我们离开奉西那日开始”他头未抬得说。检查完，递过筷子给我，说“可以吃了。”我放心得拿过筷子，也确实饿了，便大口得吃了起来，边吃边习惯性地跟他分析：“他们既然想拜托我们查案，目前应该不会害我们的。况且你被抓一来一直一副任君采撷得柔弱模样，不就是让他们对我们放松紧惕嘛。”叶子正喝着汤，在听到我说到“任君采撷”一词时，似乎被呛到了，干咳了起来。

　　我好心得劝慰：“喝得那么急干嘛，我不会跟你抢的。”一边耐心甚好得挑着菜里的萝卜丝，苦恼这么破的山寨，为啥做菜师傅的刀工那么好，把这萝卜丝切这么细，害得我挑得这么辛苦。思及此，便紧接着来了句：“这土匪会不会都喜欢做人肉馒头？”叶子无奈得放下筷子，皱着眉看着我说：“你诚心不让我好好吃饭吗？看在我今天辛苦背你的份上，你就好心放我一把行不？”我心怀愧疚，连忙夹了几筷子萝卜丝放他碗里，赔罪道：“我不是有意的，就随口说说。你辛苦了，多吃点啊。”叶子抚额看着碗里被我堆得高高的萝卜丝：“安安，你又挑食了！”

　　饭毕，叶子笑着问我：“大侦探，是不是该分析分析案情了？讲讲你的看法吧。”我哦了一声，立即正襟危坐，无论案子怎样，查案首先不能输了气势。随即，突然想到一事，生气得说：“白天，你为何跟他们说我是业余侦探？这么自谦干嘛，莫让他们小瞧了我。”叶子笑睨着我，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谁感小瞧了谈大侦探你啊！只是我一向认为，”他顿了顿，“如果一种爱好，无法养活自己，那便只能是业余。所以你也只好是个业余侦探了。”语带调侃，说得我如同一只被开了口的球，立即泄了气。

　　见我气呼呼得不说话，叶子立即安慰道：“没事，虽然你是业余侦探，可还有我这个专业助手在，我会替你买单的。”真真一朝嘴软，满盘皆输。

　　我忽的站起来：“还要不要谈案子，不谈我要睡觉了，您请回吧。”说着，我向床走去。叶子本来还坐着的，此时突然站了起来，也往床边走来。语带轻浮得说道：“我也睡这儿好了，多陪陪你。”

　　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啊？我惊异得瞪着叶子，觉得这样的叶子有些陌生。他几步走到床边，一俯身便坐在了我身边，笑看着我：“你这副样子做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见我面红耳赤，神情僵硬。叶子示意得眼神往窗外一扫，抬手轻轻一指那拢紧的窗子。我恍然大悟，立即从善如流，羞答答地道：“那人家也会害羞的嘛。”顿了顿又补充道：“哎呀，我自己来，自己来……”这下轮到叶子动作呆滞了。

　　语音刚落，便觉窗外轻微“咯哒”一声，似乎有异物撞墙。我努力憋笑，颤抖着声音问：“你听到没，好像外面有什么声音？”叶子满不在乎得大声说道：“没什么可怕，肯定是山里的畜生，晚上跑出来到处撒野了。”

　　动静完后，叶子侧听了一顺，便笑道：“今日方知安安不单会破案，戏也演的好。”我谦虚道：“哪里哪里，跟叶大侠比起来，还有待努力。”说完，看到他还坐在我床上，一幅悠然的样子，一瞪他道：“公子，现在夜深露重的，请回去早早安歇吧。”

　　叶子轻笑了起来：“我留在这儿方便讨论案情嘛。”

　　我惊道：“你真要留这儿睡？”我立即横在床前，作母鸡保护小鸡状，保卫我的睡觉领地。

　　叶子笑道：“放心，床是你的，我不跟你抢。”“那你睡哪儿？地上？桌子上？”我不放心得问。

　　叶子手指指房梁，道：“我睡上面好了。万一有事，方便应付些。”

　　我有些内疚，房梁那么高，万一他一不小心睡着摔了下来，可怎办？但是有些是原则性问题，不能妥协。想着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便问叶子：“这个案子,那个……你怎么看？”

　　叶子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得轻抚着杯沿，声音低柔清冷：“对于案子怎样，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无论我们能否帮他们破得了这个案子，他们都不会放我们走的了。今日他们告诉我们的案情中，已经泄露了他们很多秘密，在接下来的查案中，内情肯定会更多。杀人灭口通常是最好的法子，只有死人才肯定不会泄露秘密。”叶子叹了口气，又缓缓道：“所以我们需要一边查案一边筹备逃跑。借着查案名义，查清下山路线和看守情况。记得，查案得一步一步来，莫要查的太快了才好。”

　　略微震惊，虽然碰到过各样的案子，也见识过各种人性阴暗面，可是当死亡突如其来的赤裸裸横亘于自己前面时，仍然难免沮丧不安。我轻轻嗯了一声，借着给自己倒茶，稳定了下心神，略微思索了下道：“那这样吧，明日你告诉他们，这个案子窃贼有两种可能：外人入山抢劫和内贼所谓，我们会从这两方面分头查。然后你去查看外贼入山行窃的可能路经和手段，暗中查探下山路线，我便在寨中查探寨中可疑人员。”想了想，我又道：“其实，要不惊动其他人、甚至库房看守，而偷走这么多财物，也非常有可能是几人勾结、协作作案。而且，昨日那几个当家的都有嫌疑。”

　　叶子点了点头道：“那几人都不甚简单，这几日你千万要小心应付。”随即，又嘱咐：“好了，你病刚好，早些睡吧。”说着，便要吹熄了烛台。我轻轻喂了一声，叶子转头询问我什么事，我谨慎得组织了下言辞，觉得应该不会惹恼他，才道：“我把褥子分给你，要不还是睡凳子吧。”说着，又补充道：“梁上那么高，万一你掉下来怎办？你不怕摔，我还怕你砸到我呢。”

　　叶子面无表情得：“管好你自己就行。”，说着，便吹熄了烛台，轻身跃上了房梁。

　　谁知仅一瞬，又听到叶子布靴触底得轻响。我起身问道：“怎么了？”叶子干干得说了句：“我还是睡凳子好了。”“为何？”我乐，难得叶子居然肯听我的。没有回应，就在我以为他不打算理我时，隐约听到一句“梁上都是灰！”我这才发现，空气中此时似乎有些许灰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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