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番外】燕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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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妃慕氏自迁居武春殿之后，原本动荡不安的龙胎就莫名地稳了下来。
这一点尤为奇怪。太医院的诸位各自商讨了一番，着实没有在方子或药材上寻得甚么奇异之处，遂不了了之地归结为祖宗保佑。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这个祖宗指的并非纳兰皇族一径往上，而是指的高祖纳兰纮的贵妃燕氏。燕氏出身北地寒士门第，若非三年一届的大选，恐怕此生都难以得见天颜。但是奇也奇在，在众多姹紫嫣红中，高祖一眼相中。并且燕氏也是众多妃嫔中唯一育有子女并相陪相伴高祖至老的独一人——也就是后来的圣德贤慈高太后。
高祖的那一届妃子凄惨壮烈的很，极少有能独善其身的。因此很多人都不得不怀疑燕氏是在扮猪吃老虎。但是燕氏到底是猪还是老虎到最终都没有个定论。
高祖驾崩后，燕氏一个人在武春殿呆了一晌午。随后便薨了。世人多谓之情深。
但是殿中无缘无故去了个人，到底还是大多谓之不祥的。
也就玉妃慕氏欣欣然地搬了进去，还旁若无事地将胎越养越稳。据说搬进去的第一天，慕氏还兴致勃勃地将武春殿逛了个底朝天，还在殿前的柱上发现了不知是谁——但实际大抵也就是燕氏了——留下来的半句诗词：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慕妃叹赞了一声，好字。遂又要了一管刻刀，试图亲自再将剩下字给补了全。还好教武春殿新迁居的众奴婢给拦了下来。天知道这位慕氏最近又晕又摔又吐血的，下一刻焉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好说歹说给劝了下来，专门请尚功局来人刻了上。哪成想回头还遭了埋怨。慕氏私下里还批评道：“这字没有原来那人的风骨。”后来据说教瑜宸妃怼了回去：“风骨甚么风骨，就一个走了样的褚体，比簪花都不如。”气得慕氏连送了一个月自写的字帖，硬逼得瑜宸妃不得不承认，此前人的字还是颇有章程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而武春殿前的柱子上多了几行风骨不一的《燕燕》也不过寻常小事罢了。若说有些特别的，大概也就是在玉妃活蹦乱跳之后，多了些有事没事前来偶然从门前路过蹭蹭福泽的妃嫔们罢了。
这一胜景截止到玉妃有了龙子时达了顶峰，截止到玉妃薨了时烟消云散。
玉妃薨之前已被擢为四妃之一的贤妃，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是薨得却无声无息。后来人再说起的时候，对于她的印象大概也就是“很久之前清帝很喜欢过的那个妃子”。有多喜欢呢？很少有人能仔细描述出来。偶有年纪大些的尚宫大概还能回想起来，做个这样那样的比喻以示慕氏的荣宠——她是唯一一个进宫后清帝新设宫的妃嫔。
这个指的是旧殿朝华，在迁居武春殿后几乎已经都被前人忘净了。
生前的荣宠未必见的显赫人前；生后的富贵又尽数给了他人。除此之外，武春殿又不明不白地折了一个人进去，便更惹得众人嫌恶了。但是兰妃却向清帝求了个恩典，表示这个玉妃生前在武春殿居住的很是舒适，皇三子纳兰勖也是在出生于此的，希望能迁居于此。
第一个炸了毛的是柳太医，道理简单直接易懂：不祥。
搞得他好像不做太医做神棍了一般。由此清帝没拿他当一回事儿，兰妃也没拿他当一回事儿。自顾自的奉了旨迁了进去。自此武春殿倒也很是太平了，不咸不淡，不火不热。兰妃一生除了未曾孕育有子，但是待慕氏的皇三子倒是视如己出。
纳兰勖小时候也是极为顽劣的，大概不爱习字是这个年龄段少年的通病，每每教他习字，纳兰勖都仿佛是屁股下面扎了一排钉子般，半晌功夫就没了影儿了。由是兰妃也是费了不少脑筋调教他这个毛病，均无果。但是好歹养母只是养母，下起手来就是可以干脆果决，杀伐利落，再遇到纳兰勖跑了，便会请陆总管提溜着回来，跪在殿前抄那首《燕燕》。
陆总管在捉拿纳兰勖上真的是天赋异禀，一捉一个准。因此跪了几次，抄了无数遍《燕燕》的皇三子，不得不真情实感地恳求兰妃：“这情诗也抄的够够的了，能不能换一首有点文学价值的？何况这字，除了第一句外也不咋好看。摹着都嫌怪没意思的。”
对于字的审美，纳兰勖真的是和他生母慕氏有着难得的一致。可惜慕氏看不到了，唯一能够看到的兰妃轻飘飘地一笑，十分没有感情地道：“什么时候不跑了什么时候就不抄。想换曲目？好，你去把那柱子上的字揭下来，换个你喜欢的。”
可惜皇三子既没有本事能在习字课上不跑，也没有本事能把柱子上的字揭下来。再后来无数遍的抄与不抄的痛苦抉择无果中，间接导致了皇三子殿下对于《燕燕》的深刻恐惧和心理阴影，还有不能控制的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据说在纳兰勖首次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告白的时候，满脑子空白的皇三子殿下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被试图讨好但是明显讨好失败的姑娘冷着面孔问：“殿下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这个问题纳兰勖小的时候也问过兰妃，当时兰妃正斜倚在武春殿殿前的廊前，明亮而薄的阳光晒了她一身懒洋洋的倦意。兰妃拿着一本书盖着脸，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半晌，才喃喃地低声说了一句：“甚么意思……去问你娘啊…… ”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番外】燕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