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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天上月 人间白 ...

  •   原本是慕随心和天白羽之间的问题,不知为什么,居然变成了白月仙庄和越天城之间的对垒。
      一切该归功于白茹月,她硬是提剑指向天白羽,喝道:“我们白月仙庄的人岂是好欺负!别以为越天城就了不起,你要跟我二哥作对,就是跟整个白月仙庄做对!我们就来看看谁才是武林新一代中的最强者!”
      若不是有白敬月和纳兰仙阻止,她大小姐真要扑上去找天白羽干架了。
      随心听到纳兰仙小声叨了一句:“这死丫头这么粗鲁好战怎嫁得出去!”
      没想到白敬月立马附和:“二哥放心,茹月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其实茹月此番专程跑来见二哥,也是怕嫁人后更难见到二哥。”
      纳兰仙刚喝进喉的茶水全喷出来,幸好站他对面的骆星反应够快,一个侧身帅气地避开,就苦了站他后面的店小二。
      “嫁人?她……”纳兰仙非常严肃地问,“跟对方确定不能退货了吗?”
      白敬月笑容温文尔雅,像一个优雅恬静的翩翩贵公子:“二哥放心,要娶小妹的马家少爷,和茹月是青梅竹马。”他靠近纳兰仙耳边,用同样严肃的语气低声道,“我早跟马家那小子说好,结婚当日会在小妹身上贴有‘不退不换’的标签,少来什么一纸休书就想把烫手山芋扔回给我们!”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随心立刻领悟到,他们果然是血脉相同的亲生兄弟!绝对是!
      可想而知,天白羽现在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看。惹上白皓月已经够麻烦的了,如今又追加上白月仙庄……
      某人怒不可遏,扔下手中宝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他此番来还有御风游要参加,现在就和白月仙庄扯破脸,将来怕是寸步难行。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

      完全不理那谁谁谁的暴走,白敬月倒是笑容随和地向随心作起了自我介绍:“慕姑娘,久仰久仰,在下白敬月。”
      “久仰?”未等随心咽下惊讶,纳兰仙已将她拉回怀里,“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小猪猪那么有名,还能让你久仰?”
      白敬月看到二哥眼中的戒备,强忍住心底的笑意:“二哥的事就是敬月的事,敬月怎会不知道二哥有位如此可爱的徒弟?”
      “那么说你对我是满怀关心,处处了解。无论何时都清楚知道我做着什么、搂着谁?”
      白家两兄弟皮笑肉不笑地一来一往,败下阵来的白敬月快憋不住爆笑的冲动热情询问:“难得见面,慕姑娘是否有兴趣来我们白月仙庄的别院做客?相信一定能让慕姑娘对武林有更深的了解哟!”
      此话一出,顿时让纳兰仙和骆星脸色大变,连面瘫的青雷也是一惊——这小子绝对是对随心做过研究,这混蛋是有备而来的!
      果然,那原本单纯无邪地目光突然变得比灯塔还要闪亮:“难道白月仙庄在武林很有地位?”她眼中的星星顷刻间散发出强大的光芒,险些刺瞎现场所有人的眼睛。
      某三人默默在心底抹泪惨叫,可惜为时已晚。
      “当然。不过敬月其实是有私心的……”白敬月顿顿,突然用一种幽怨哀伤的眼神看向纳兰仙。那目光之悲怜凄惨几乎叫纳兰仙掉下足足一车的鸡皮疙瘩!“敬月八年未见兄长,何况茹月待嫁在即,若错失此次机会不知要再等何时……”
      白敬月看似温文随和,可造假功力显然不输纳兰仙。
      随心早已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掬了一把同情泪:“既然敬月大哥如此说……”她抬起头,用小狗狗般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正咬牙切齿的某三人组。
      纳兰仙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可恶!他本打算今生今世再不踏进白月仙庄半步的!但……
      见随心这般欢喜也只好顺从,于是众人只好移步洛阳。

      白月仙庄顾名思义,是一座让人如置仙境的庄园。从本庄到七座别庄,均走高雅脱俗的风格,没有庸金俗红,没有大紫大蓝,只有清新淡雅的白。简约不乏高贵的布置,体现出白家处世之中、立世之外的高傲质朴心境。
      听闻三少爷要来,下人早已做好了迎接准备,只是见到这些个客人时都不免了有些惊讶。这还真是美的美若天仙,俗的简单到非凡啊……

      “师傅!”随心奔到亭中,没空擦头上的汗水,抬手便递上两把鲜嫩嫩的荔枝,“很新鲜哦!敬月大哥说你喜欢吃,叫我送过来。”
      哼,敬月那臭小子!
      荔枝红透地滴下水汁,少女额头的汗水印出一张纯真无邪的脸蛋,夜星般的双眼清澄如水。纳兰仙心头一震,伸出玉手,接过荔枝放在台上,然后拉起衣袖擦拭她的小额头:“大热天地跑来跑去,不热吗?”
      “不热啦!师傅你快吃,我刚才吃了一颗,真的好甜!”随心拨开一颗,将白嫩嫩的果肉送到纳兰仙的樱色唇瓣上。
      纳兰仙看了看,张开红唇,咬下那颗沾染了少女气息的白果肉。
      “好吃吗?”随心眼中泛着期待。
      纳兰仙吐出小核,漫不经心地道:“好吃。”
      “那再来一颗?”随心忙又拨开一颗,送到他唇边。
      纳兰仙道:“随心呀!”
      “啊?”
      他笑得比最新鲜艳红的荔枝还香甜诱人,仿若荷花池上最蛊惑人心的仙子,勾魂夺魄:“你是怕为师待在这里想起不愉快的过去,才对为师如此殷勤的吗?”
      随心愣住,吐吐舌:“还是师傅聪明,什么都被你看穿。”
      纳兰仙冷哼:“在仙人阁时你对为师总是又气又恼,什么时候如此体贴过?”
      既然如此,随心也懒得搞什么虚伪的敬师活动了,干脆坐在旁边,一口一颗荔枝孝敬自己:“难得人家好心,师傅何必拆穿嘛!敬月大哥说你其实不想回来。对不起啊师傅,我老是口不择言,不想后果……”
      “早知道你是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小猪猪。”他说得冷淡,心里却是暖洋洋。
      随心想起在仙人阁时的拥抱,那么温暖,那么忧伤,仿若幻境般美丽而又不真实。她低下头,但马上又抬起,清澈坚定的目光笔直地面对纳兰仙:“我知道自己没吃过苦头,没资格在师傅面前说大道理。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选择逃避!可是……”她咬牙,“也请师傅清清楚楚告诉我,师傅究竟是如何想的?”
      纳兰仙凝视着她,四目相对时,一阵凉风飘至,像天女用最柔软的方式在诱惑世人。
      她身上从没有一般姑娘家的胭脂俗气,没有花香扑鼻,只有一股脑清爽的味道,顷刻便让他陷入迷醉。他早知道她不爱打扮,即便在仙人阁中,众姑娘个个花枝招展,只有她朴素到像一个小男孩,哪儿看得出是如花似玉的待嫁年纪?
      可偏偏,即使在百花争艳的仙人阁,他也只看到她一个人,只在乎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一般姑娘家都有的一些东西。
      但,她也有一些她们都没有的东西。
      漆黑的眼眸亮如明星,她总是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逃避。
      纳兰仙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白嫩嫩的小脸蛋,然后——猛地狠狠捏起她肉包子般的双颊!随心痛得大呼:“师傅你杀人啦!”可恶!她就知道臭师傅不可能正经这么久!
      纳兰仙笑得花枝乱颤,机巧地挑开话题:“为师还当你真是用迟钝肉包子做出来的,怎么也知道痛啊?”
      “胡说!”她忿忿地揉着小脸蛋,“师傅你才是肉包子一样嫩的脸呢,还是让我捏捏吧!”说着竟跳起来,伸手去捏天下第一的纳兰仙的美脸。
      “随心,别怪为师没奉劝你,你是不想活着回京城看你爹了——也不怕全天下的姑娘围剿了你!”
      “师傅,有病就去看大夫!不过自恋到了你这程度,估计已经没药可救了!”
      “小猪猪什么时候学会牙尖嘴利了?看为师怎么门规伺候!”
      “牙尖嘴利了也是长年压迫下被逼学会的,奴隶也要翻身啊……”
      两师徒笑闹着,在众下人眼中是如此不可思议。大家多少也略有耳闻,以为那个传说中武艺超群又为女人背叛武林、背叛白月仙庄的二少爷,该是个落魄的男人。没想到如此艳胜百花,便是天上仙境都难以找出比他更漂亮的人儿!反而他的女徒弟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单纯如路边野花,哪里有什么可贵之处。
      然而二少爷虽然嘴巴不饶人,却处处以她为宝贝,仿佛她是才这是天地间唯一的绝色。
      甚至爱护到了可悲的地步。
      白敬月立在屋角静静看着,嘴上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旁边的青雷,目光寸步不离随心,却无插手的打算。
      白敬月不禁微笑道:“不怕你家主人被我二哥拐了?”
      青雷面上无任何波澜,仿佛除了随心的安全其他一概与他无关:“她不是小孩子,自己有分寸。”
      白敬月玩味儿地望着这个无情无爱又死心踏地守护者。那日水絮客栈的誓言,人人惊心动魄,他怎会不懂?若这人确实没有其他遐想,倒也不足为惧。就怕守护到最后,反而感动了那主子况且,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骆星在……

      目光移动,却见茹月怒气冲冲地从另一头快步冲向小亭。白敬月忙飞身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白茹月瞪着亭中两人就吼:“二哥!”
      “啊?”两师徒停下嬉闹,不明所以地看向茹月。
      茹月狠狠扫视过纳兰仙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扮,简直快被气疯了:“二哥你怎么还是这身打扮?”
      纳兰仙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装。嗯,剪裁精美,华丽夺目,很符合自己的喜好:“有何不妥?”
      “我不是为二哥准备了新衣服吗?二哥你七尺男儿,穿得如此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随心恍然大悟,回头看看师傅——确实打初次见面,师傅就是如此穿着,所以开始她也误以为师傅是女子,还是位妖艳夺目的绝世美女!师傅虽非姑娘家打扮,但素白绸衣布料高雅,层层叠叠,发型也是随意一挽,长发飘飘,加上如此相貌,还真像女子多于像男子!
      可大家都认为纳兰仙就是如此,很适合他,没人想过需要改变。偏偏茹月就是要挑起这古怪的担子,敢朝纳兰仙痛下狠手!
      “茹月,那衣服太古怪,二哥穿不上身啊!”纳兰仙闹够了,开始优雅地剥起刚才随心送来的荔枝。但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一颗一颗填鸭式地地塞到小猪猪的无底胃里。随心向来以食为天,听话地一口一颗,不再出声。
      “古怪?那才是寻常男子的装束!”那可是她精挑细选各大布行最优质的白布料,亲自选择最适合二哥的款式,在最好的裁缝店订做的衣服!二哥居然说古怪?
      纳兰仙相当同情这个智商不高的妹子。敬月明明是一只小狐狸,为什么茹月会如此“单纯”?莫非白家的智商遗传重男轻女?他语重心长地道:“茹月,不是二哥打击你,你想象一下,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寻常男子’这四个字吗?”
      寂静淹没了小亭,众人身上都多了层薄汗。
      确实……无法想象……
      白敬月看时机正好,从小妹身后走出来:“茹月,这就是你不是了。”
      “嗯?”茹月和随心可不如他老奸巨猾。只有纳兰仙明白,这弟弟绝不如表面看来那么温和,满心都是诡计密谋。而且很明显,他想算计的目标正是自己。
      白敬月温柔含笑,打量了随心一圈,扬手敲在茹月头上:“慕姑娘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上宾,你居然不先为慕姑娘张罗,岂是待客之道?”
      茹月出生时没遗传到两个哥哥的头脑,还昏呼呼地:“三哥,你意思是……”
      “我是说,慕姑娘一路颠簸,身上衣物也脏了,你还不帮人家张罗一下”
      茹月总算明白了,立刻兴奋地大喊:“明白!三哥你放心,慕姑娘就交给我了!”她连忙拉住随心,“慕姑娘,麻烦你到我房间来,保证让你满意!”
      随心没想到话题突然蹦到自己身上,忙摆手:“不,我穿这样就很舒服,不劳……”
      可茹月是宇宙霹雳无敌急性子,没等随心说完,已一溜烟拉着她奔向闺房。后面“你们费心”几个字众人就是竖起耳朵都听不到了。
      纳兰仙含笑望着弟弟:“敬月,你这是在玩儿什么游戏……”话未说完,一阵风刀已侵袭而出。白敬月反应极快,忙向后跃开数步险险避过。
      再看纳兰仙,纤纤玉指,柔弱柳腰,哪里可见刚才出招之狠力。然而尚未等白敬月站稳,纳兰仙已连番快攻,面上还带着妖娆妩媚的微笑,瞬间柔白手掌杀到白敬月眼前!白敬月明白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唯有以双臂硬挡——那掌力看似轻抚般,却震得他足足飞出七、八步远,勉强撑住,双手已麻木没感觉了。
      两人来往几招不过刹那的事,看得众家丁都目瞪口呆,不明白两兄弟怎么好端端打起来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二哥!
      背上衣衫已湿,白敬月敢算计二哥,便预料到改有此后果。他佯装无事般拍拍身上灰尘,笑道:“醉花音确实厉害,多谢二哥赐教。”他轻轻松松便把刚才打斗的原因盖过。众家丁见是两兄弟练武,也就没放心上,纷纷作鸟兽散。
      纳兰仙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连我徒弟都敢算计?”
      “二哥这话就怪了,敬月何时算计过慕姑娘?”
      纳兰仙抬起白如细玉的手:“还想再练几招?”
      “不!不!”白敬月忙摆手。开玩笑,双臂已刺痛地快举不起来了!“敬月已知道自己远未到火候,二哥还是放过我吧!只是,难道二哥就不想看看慕姑娘打扮漂亮的模样?”
      “小猪猪喜欢怎样就怎样,不需要勉强。”
      “女孩子是种很不可思异的存在,每天共处时可能还没什么感觉。忽然一天她摇身一变成了女人,却可能让人深深迷恋上哦!”
      纳兰仙却丝毫不上当,眯细一双魅惑众生的桃花媚眼,语带威胁:“不许再玩花样,否则我不客气了。”
      “敬月不敢。”
      白敬月恭手含笑,已走几步远的纳兰仙忽然背对他喊道:“手臂最好立刻冲水冷敷,不然这三天非痛得你掉眼泪!”
      白敬月摸摸刺痛难忍的双臂,掀开衣袖,早已一片赤红如血,却不见半分外伤。他无奈一笑,走回到主屋让下人去料理这对熟猪蹄。

      茹月不管随心的拒绝,将一件件漂亮衣服套到随心身上:“慕姑娘,你真是太朴素了!你才十六吧?应该多穿些鲜艳色彩的漂亮衣服,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小男孩呢!”
      “茹月姑娘……”随心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茹月拉住随心就是不放:“你就别推辞了,若不把你打扮好,我可无法跟三哥交代!你别看三哥总笑嘻嘻的,其实他最坏了,又记仇,若得罪他三年都没好日子过!我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他最喜欢的一只白瓷花瓶,当时害怕死了,就偷偷埋起来不让他知道。后来啊,他笑得好温柔地问我是不是把他的花瓶埋在了院子里了,我当然否认啊,三哥也没追究。结果我足足苦了三年,不管什么事都不顺利,吃饭卡到骨头,走路踩到蕉皮,想热个饭都烧到头发,最可怕是暴风雨夜不小心和我最讨厌的马向君那傻小子被困在山里……”
      茹月说到这里突然脸色涨红,声音也柔了:“当然,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发现那猪头的好……但是最可怕是知道我要成亲时,三哥笑眯眯地送了份礼给我。打开一看,就是那一对白瓷花瓶的碎片,一块不缺!当时真吓死我了,没想到那堆花瓶碎片,他居然收藏了三年!”
      茹月一边数落一边小心警惕地留意四周,并熟练地检查屋里屋外是否隔墙有耳,最后才道:“别被三哥的外表骗倒,他比蛇还记仇!当然没招惹到三哥也没什么,我只是先提醒你。”
      随心不太相信白敬月那么温文的样子性格会如此邪恶,可一想到仙人阁里师傅人前人后两种样子,隐隐也有些理解。果然是同血缘的两兄弟,一只是妖媚狐狸,一只是微笑狐狸!
      好在茹月虽脾气急躁,倒是个率直性子。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弄得满地狼藉,终于找到一件最适合的衣服,把随心推倒屏风后面:“快换吧!二哥若见到,一定迷死你!”
      “不了,我真的不适合……”随心实在不愿换上这身不方便行动的衣服……
      茹月急起来:“二哥是多么天仙般的人物,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也希望配得上他吧?”
      这话一说,随心立即脸色暴红,变成随时能上菜的烤乳猪!
      “不不……我……我只是徒弟……”
      茹月叹口气,突然有些同情二哥:“你对二哥不满意吗?”
      “不……我……我我我怎会不满意……可是我对师傅,不是那种……”完了!她已经口齿不清了!
      茹月眼珠一转,突然扔下衣服,拉起随心往外跑:“带你去看样东西!看了你一定会迷恋上二哥!”
      随心被她拉着团团转,反应不过来:“什么东西?”
      “这是二哥十八岁时,江湖上的画痴谢宿生为他画的一幅画!谢宿生是江湖上出名的画痴,而且只画美人。他第一次见到二哥就深深迷恋上,才有了这幅画!”
      茹月带着随心奔到后院的旧仓库,见没什么人,便提剑便砍下锁头,随心现在明白为什么地上那么多烂锁头了。真同情白家的锁,有暴力的主子,连做一只锁都那么命苦!
      仓库里黑漆漆的,随心被茹月拉着走,听她叨个不停:“二哥离家时我才七岁,对他的记忆只有很漂亮,具体多漂亮也不记得了,直到我发现这幅画。虽然家里人人对他没好话,但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上这个离家出走的哥哥!当初爹把家里所有和二哥相关的东西都烧了,是三哥偷偷跟谢宿生要来这幅画藏在别院的。”
      茹月停步在一副悬挂的卷轴前,笑道:“没人能抵抗十八岁时的二哥,他真是美得让所有人痴迷。”
      当双眼适应了昏黑的光线,随心看到画上是一名少年转头的瞬间。不同于现在非男非女的装扮,而是实实在在的男装打扮。然而那张美得天地失色的面庞,已然跨过了男女人仙的区别。年轻的他,面上还有几分孩子气,还有几分固执、几分梦想,更有几分倔强。偏偏倔得如此生动,一双薄唇微翘如夜魅,能毒死所有凡人。柔发翻腾,如海似风,眼中全是高傲到带着邪气地笑意。
      画上写的四行草书:

      薄唇如蝶百花惭,
      乌丝胜夜众星暗。
      人云西施颦笑媚,
      怎胜仙眸天下醉。

      随心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痴了。那是何等迷人的男子,找遍全天下,都无法再遇到第二个他。
      画中男子唇上全是倔气,笑得不如现在的师傅妩媚成熟,却有一股年轻的猖狂与傲慢。他含着金钥匙出生,又天资过人,自是有傲慢与狂盛的本钱。他本也是对武林有梦想的人,想尽自己所能,学尽天下武学,掺透万般精髓,创出神话。
      然而神话是创造了,却伤得体无完肤。
      一夜之间,遗臭天下。
      是怎样的伤痛,让这个如此高傲的男人甘心放弃一切,宁愿窝在小小的艺楼,只要每天安然睡下笑着起来,便是天下间最大的幸福……
      再痛的眼泪他也只往心里流。将满腹内脏灼得无一完整,他还是笑,开着没心没肝的玩笑,希望大家都幸福。
      不是他!
      这张画里的人是白皓月,那个年少轻狂傲视天下的白皓月!
      不是师傅!不是她喜欢的师傅!
      那个仙人阁的老板没有如此年轻,没有如此狂妄,没有傲慢视天下的目光,没有倔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笑。
      这个白皓月没伤过没痛过,不知道什么才是最灼人的毒,只能独自喝下,毁灭了自己,再笑对天下苍穹。可为什么当她伸手触碰到画中那人时,泪水会不自觉淌下?整颗心沉浮不起,找不到方向,除了他唇瓣上的笑,什么都没剩下,全是荒芜。
      是的!天下第一不过是一个笑话!
      可为何她还要渴望呢?她也知道一切不过是她单方面执迷不悟,她也知道时间不可逆流,失去的不会再回来!
      或许,她只是不想再后悔罢了……

      纳兰仙正要回房,发现天上盘旋的一只白鸟。他微微一笑,手放唇间,没有声音,白雕却分毫不差地扑下,停在他肩上。
      他取下雕脚上的油纸,展开看过后,扬起手:“帮我谢过你主人。”
      白雕似有灵性,真的展翅上空,盘旋过离开。
      纳兰仙抬脚刚入屋,后脚一人就跟进来,他也不惊,头都不抬地道:“记得关门。”仿佛来人是意料之中。
      门合上后,纳兰仙才问:“你不是视线不离小猪猪吗?怎么有空闲来我这里?”
      青雷淡道:“姑娘家换衣服,我还视线不离吗?”
      纳兰仙顺手将油纸扔桌上,反正躲不过青雷的眼睛,干脆懒得藏了:“害羞?对哦,差点儿忘记了你在地牢呆了十二年呢?”
      青雷已习惯他的刻薄,也不介意:“你已经知道?”
      纳兰仙柳眉微翘:“你认为我真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跟着小猪猪吗?越天城的原继承人。”
      青雷面不改色:“从第一天见到我,你就调查了。”
      “你确实天资过人,自小武艺超群,本是未来掌门的最佳人选。但你母亲只是一名小妾,弟弟是正妻之子。正妻为踢走你这块拌脚石,诬蔑你们母子使巫术、练邪功。母亲惨死后,你被关在地牢最深处十二载。若非内力深厚非同一般,恐怕也早就含怨而死了吧?”
      青雷没答话,望着窗外的碧蓝晴空。当年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也以为自己已被恨意与疯狂腐蚀了一切。
      可原来都是假的。
      一切不过是自己蒙骗自己而已!
      每个人穷极一生也不过想得到一份安逸幸福的生活,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普通人,无论是扬名万里还是遗臭万年。
      可幸福在每个人心中的意义并不相同。
      他曾以为,神功盖世,威震武林,让越天城成为武林第一就是幸福。
      可原来幸福只是主观性的词,只是一种个人感受。既是个人感受,又何必一定要牵扯上其他人?
      什么别人幸福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那才是鬼扯!

      天空中忽然泛起她的笑脸,明亮得竟然有些刺眼,他忍不住抬手略为遮挡。
      他怕光,不仅仅因为这十二年来黑暗中的生活。
      他本来就是一道影,黑暗,无主,分不清存在的目的和方向,光会让他消失。可他忘记了,影本来就是要依赖着光而存在的。
      没有光,又哪能区分出影的位置?
      ——皇天在上,我慕随心发誓,绝对不会欺骗、背叛这个人!否则就任他处置,要杀要打怎么都可以!
      是她,先给出这个绝不违背的誓言,也给了他一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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