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南宫锦随叶荷出了明德殿,宫轿还停在殿外,守在轿旁的太监见了南宫锦也朝她行礼,请她上轿。叶荷绷着脸,经过宫轿也不停留,只是径直往前走。
南宫锦也不顾那些个人,疾步追上叶荷,与她并肩而行。叶荷冷哼一声,闪身错开,南宫锦紧紧随着。叶荷躲闪了几次,都不能将南宫锦甩开,面色微变,身形一闪,仿若疾风驰过,竟猛然间向后退出十余步。哪知南宫锦笑吟吟地在她身侧,道:“刚刚从明德殿出来,难道又要回去吗?”
叶荷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明珠郡主好功夫。”
南宫锦一愣,继而展颜而笑,“叶姐姐这般折腾,原来是要考校功夫。我还道姐姐恼我面目可憎,气上心头,糊涂了方向呢。”
叶荷怒道:“你才糊涂,轻浮无脑的南蛮子!”
南宫锦疑惑道:“轻浮?”
叶荷道:“水性杨花!”
南宫锦扬眉轻笑,道:“水性?扬花?这又是哪出?难道说,叶姐姐曾与我有一段什么露水姻缘?啧,在下的桃花债确实有那么一两桩,改天我找人问问清楚去。”
叶荷伸掌掴她:“胡说八道,我怎会与你这南蛮子有什么,什么……”
南宫锦挥手推开她,也略有几分怒意,道:“你这人胡搅蛮缠,你们中原人就这么闲的发慌么?你们的皇上既已下令,就该全力执行。在桑盈,寻常士兵若不能谨行命令,要么除军籍,要么处以责罚。”南宫锦冷笑道:“既然连皇宫中都是你这样的人,无怪乎中原士兵惫懒无能。”
叶荷气极,面红耳赤道:“桑盈也是大袤领土,说什么‘你们皇帝’,你这南蛮子,分明存着反心!”
南宫锦哂道:“比起到你们中原做‘南蛮’,我自然乐意在桑盈做土皇帝。”
叶荷双目中如有火光迸射,戳着南宫锦鼻子:“你、你、你……狂妄!无耻!小人!皇上怎么会将天下交给南宫氏,痴心妄想!”
南宫锦平静之极,不喜不怒,仿若老僧入定,任由叶荷指指戳戳。她原本肤色虽也极白,却透着一种莹润的浅粉色泽,而此时已是惨白一片。待叶荷怒骂完毕,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生硬:“叶荷姑娘骂完了吗?你多番以言语污我,我记下了。我南宫家原就没有夺取天下之心,倘若有一日整军城下,那也是你们中原人自讨苦吃。”
叶荷眼眶微红,咬牙道:“总有一日,我要令南宫一族永远消失于大袤。”猛一转身,也不管南宫锦,疾步离去。
南宫锦盯着她的背影,冷笑道:“我等着。”忽而紧皱眉头,环顾四面,往叶荷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眨眼间隐入一个角落。
之前的太监宫女隔得较远,虽能看见女史大人与明珠郡主似有什么争吵,但又哪里敢多管,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肃穆地立在原处,多一眼都不敢瞧。又远远眺见明珠郡主向女史大人追了上去,一时也放下心,尽责地守着宫轿。
南宫锦藏身的角落是一座宫殿外墙,面前一棵古榕枝干横斜,能将一二人身形遮掩,隔树三步开外有一怪石,半人来高,其上沟壑纵横,乍一看像极了母腹中屈身安睡的巨型婴孩。
南宫锦一手握拳抵住古榕,一手紧抓胸口,眉间丘壑高隆,紧咬下唇,皓齿微露。额头、鼻尖,细细密密一片晶莹。细小的汗珠渐渐长大、聚拢,终又沿着光滑细致地肌肤,划出一道水气氤氲的轨迹。几颗汗水落进眼里,眨眼间又从眼中扑簌而出,不知有几分是汗,几分是泪。
握拳的左手渐渐渗出鲜红液体,下唇齿印宛然,极力克制之下并未咬出血痕。南宫锦忍无可忍,提起毕生之力一拳击中树干,三人合抱的榕树干猛地一震,扑簌簌落了好多树叶。
近处巡逻的禁卫军听见动静,脚步纷乱地往此处赶来。
南宫锦皱着眉头,方才一番折腾,此时手脚疲软,半些提不出劲来,更莫说上树躲藏。若是给禁卫军发现,百口莫辩。中原人原就对她成见颇深,这一回指不定有多少污言秽语。
正思索间,忽见茂密地树叶中一道黑影闪过,轻巧地落在一旁的大殿顶上。
南宫锦愕然片刻,继而面露喜色,嘟哝道:“果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天佑我也。”挥袖擦干满脸的汗水,自树后走出,步态从容,哪里有方才的半分狼狈之色。又于众禁卫讶然的目光中,凛然一指屋顶,提气喝道:“哇啊啊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此路过,留下、留下、你给我留下来!”
禁卫给震得两耳嗡嗡作响,脑中空白一片,目光呆滞地望着她。大殿屋顶的黑影身形一顿,反应得倒也迅速,三两下又跑出几丈开外。
这一群人的头领回过神来时,黑影已经摇摇在外,他大喝一声,“快追!”余下的禁卫拱手道:“得令!”就这两个字间,黑影又纵出好几步。当禁卫们一哄而去,黑影已不知又躲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皇宫中“抓刺客”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之前下令的禁卫头却在原地不动,待手下冲出后,向南宫锦行礼道:“郡主受惊了,下官护送郡主回宫。”
南宫锦奇道:“你识得我?”她今日方才进宫,一路上又在宫轿之中,除去皇宫门口守卫,并未见过半个禁卫军。这禁卫军如何得知她便是郡主?
那头领取下头盔,露出颇有几分俊朗的面容,故作风流地理了理乱发,道:“下官名为林顷,父亲字文忠,乃当今兵部侍郎。早前已听说郡主今日入宫,况且郡主这般绝世容颜,宫中除去圣上谁又能及?我若是识不出,岂不该自毁双目?”
南宫锦点点头,道:“你自去追那刺客吧,本郡主有手有脚,随便找个宫女太监就行了。”心道:“这般殷切地自报家门,就不怕给安上‘投敌卖国’的名号么。”
她却不知,如今在大袤朝廷,明面上官员们都抨击南王,以示清白。关了门,许多官员便召集自家儿孙,但凡适龄又模样清俊的青年,都派下了结识明珠郡主的命令,不择手段要将这位郡主娶到家中。
虽说这明珠郡主在中原颇多恶名,但不论其人如何,那可都是值三十万大军,金贵得很。有南王府做后台,不论是哪一派势力都顾忌万分,即便是皇上也得万般讨好于己,如此一来,还怕不能平步青云吗?
倘若有一日,南王府当真反了,若兵败,便将郡主献于朝廷,也能搏一个黑白分明、大义灭亲的清名。若南王大军能拿了天下,明珠郡主变为明珠公主,一家人不仅能逃过灭族之祸,反而攀着金枝能成为皇亲国戚,造就百年荣华,岂不美哉?
林顷声音柔和,充满磁性,道:“追刺客这样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便是了。若是跑得一身臭汗,岂不极煞风景?”
他知女子大多爱洁,只道自己这般说法定会令明珠郡主心生好感。却不知南宫锦时常出入军营,桑盈四季极热,穿着厚重的盔甲,一身臭汗那也是常事。再看林顷,一身盔甲模样精美。这样的甲胄虽说昂贵,但许多紧要之处给做了镂空图案,上了战场,形同虚设。顿时便恶感横生,挥挥手,也不理他,自往明德殿门口去了。
那林顷原本尽职尽责跟了她一程,又见皇上从殿中出来,只得向皇上行过礼,禀报了发现刺客的事情。廉璃微一颔首,将他遣下,又望着南宫锦道:“明珠郡主还没有回霜华宫么?”
明德殿前的宫轿与太监都已不见,只剩守在殿外的禁卫与服侍皇帝的宫女太监。南宫锦叹气道:“美人姐姐,皇宫如此之大,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霜华宫在何处,便想着回来寻人问问,若能省些力气坐坐轿,那也好极。”
廉璃皱眉道:“叶荷呢?我不是遣她领你去么?那宫轿原就是予你代步的,她没告诉你?”
南宫锦点头道:“叶荷姑娘对我南宫族似乎不大待见,指指点点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我素知南宫家在中原无甚好名声,但一时也没管住脾气,就顶撞了两句。”
廉璃叹道:“叶荷是中书令之女,脾气难免躁些。”
南宫锦奇道:“中书令好歹也是正二品,这样的千金小姐不都在家娇生惯养么?”
廉璃道:“她自小与朕交好,大一些便执意进宫,谁也劝不住。朕便让她做了尚仪局女史,只道她玩兴一过,便自回去了。她素来口硬心软,郡主切莫上心。”
南宫锦冷笑一声,道:“原来又是个有背景的。”气恼之中,却全未想到。论背景,她自个儿可是大得多。
廉璃听她语气沉郁,也知南宫锦心中极为不快,她不善安慰,沉吟片刻,道:“朕再派人将明珠郡主送往霜华宫,今日宫中不巧出了刺客,这洗尘宴便留待明日,郡主好生休息。”
南宫锦便随了宫女而去,这一回话也不曾多说,当真是心里头恼得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