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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绳愆厅 ...

  •   一大早传来鼓声阵阵,仕远从矩字九号房中惊醒来过来,看到对面的床位空空的,才舒了一口气。

      “连公子,真是好学,每天雷打不动。”说话的正是姚光义。

      “是啊,天资又好,品貌非凡,我辈望尘莫及。”虞展明说道。

      “当然,还是李公子你厉害啊,风流又潇洒,你爹爹可是那吏部尚书大人。他日你若是出仕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窗苦读的监生。”

      仕远一脸茫然的样子。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搪塞的点点头。

      “李公子,你最近变得有些寡语了,难道是和连公子呆得太久的缘故吗?”

      “是吗,我最近可能天有些热,睡不好的缘故,所以精神欠佳。连公子总是这么寡语吗?”仕远问道。

      “你难道刚认识他吗?”展明不解地问道。

      仕远抓了抓脑袋,摇了摇头,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骚动,鼓声如急急的雨点,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密。廊外到处都是跑动的监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仕远走出号房,抓住一个瘦弱的监生问道。

      “还有谁?可以把国子监搞得天翻地覆。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九命猫吗?”那个监生叹了口气,目光中却分明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仕远随着人流来到国子监东面的绳愆厅,只见堂上坐的正是穿着绿色官服,头戴官帽的监丞,他怒目而视的指着堂下。他背后的屏障上绘着寓意着权威的“日出东方图”,正中一轮红日,背后是蓝色的海浪。

      堂下有一个监生被绑在两条红凳上,不停挣扎着。左右各有两个皂吏拿着竹篾板威严的肃立着。

      “沈庭昭。又是你!”

      “堂下监生可悔过?”监丞大喝道,手中拍着惊堂木。

      “何罪之有?”

      “你无故缺席,彻夜未归。”

      “事发突然,我只是尽我所职。”

      “监生当下之职难道不是读圣贤书,博古通今,他日走上仕途,报效朝廷。”监丞正颜厉色道。

      “他日之事我何忧?我只忧当下之事。”那监生抬起眼来,嬉皮笑脸的回道。

      “如此顽劣,藐视礼法,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讦者,即系干名犯义,有伤风化,一律痛决,快取《集愆簿》来。”

      “这?”一旁的学录面露难色。

      “有违学规,违者痛决。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悔过。”监丞乌纱帽上的两翅不停的晃动着。

      “扑——扑!”传来巨大的声音,竹篾板打在那监生屁股上,那不停砸落的竹篾板如雨点一样扑向他。看得仕远心中的灵魂有些胆战心惊,只觉的那板子贴着头皮发出沉闷的响声,身旁的监生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可是,那个监生却紧咬着下嘴唇,连哼都没哼一声。只奈何这肉身如何敌得过这竹篾板,他的嘴角微微渗出血丝,下唇被牙齿咬出了一排牙印,不一会儿,血从口角流下染红了衣领。可是,他还是没有喊一声屈服,脸上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这无疑更激怒了监丞。

      “监丞大人,据监生所知,事出有因,他是那日走的太急才无法禀告学录。切不可屈打成招,否则有违大明律法,有辱当今圣上英明。”说话的正是连风,即便是和此刻怒气冲冲的监丞说话他也是冷冷的,丝毫没有怯意。

      “是啊!监丞大人,那日他本是向我通告的,只是太急,我来不及写文书。不过,我已经代替他口头向祭酒大人告假了,这是今日刚写好的文书。监丞大人,你一向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不会计较于如此顽劣之人。”说话的正是皓仁。说完,他把文书恭敬地递给怒气冲冲的监丞。

      “他下次再犯错可不是光挨板子这么轻松了,应该要充军发配,罚充吏役了吧。”那个瘦弱的监生对着绳愆厅聚集的监生道,监生们越聚越多。

      “有这么严重吗?”仕远问道。

      “李公子,原来你还真不知道,怪不得你和沈庭昭一样大胆又不怕痛,总是敢顶撞师长,狂言妄语。”

      “这记在《集愆簿》上可是耻辱,可谓斯文扫地?连私塾的夫子都做不了了。”

      “最严重的下场是掉脑袋。”虞展明把手放在下巴处做了个身首异状的样子。

      “年轻人真的不要命了。”姚光义说道。

      “放心啦,九命猫自然有九条命。九命猫有九人护卫,刚才才两人,祭酒大人肯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身穿官服的祭酒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监丞向祭酒行了礼。祭酒两只手背在身后,那两撇稀疏的胡子此刻也飞了起来,他瞪着一双眼,大怒道:

      “放肆,对于此类冥顽不化之徒,唯有重治,再加二十大板,给我狠狠的打。否则如何才能肃正。”祭酒一甩长长的袖子,“此事,我定会彻查。”说完,学录跟着祭酒走远了。

      “这种事情就像无头公案,就这么结束了。”看热闹的监生不免有些失望。

      “他和祭酒大人很熟吗?”仕远看着远去的学官的背影问道。

      “没有啊。”

      “所以他才叫九命猫公子,都是用命换来的,确切的说是年轻人用这种放荡不羁来宣泄,这种方式太粗暴了,最后还不是要受皮肉之苦,只怪你们太年轻了。”姚光义带着过来人的口气道:“你们还是多听听我们过来人的话吧!”

      “谁喊我的名号?哪个狂徒,在背后议论我。”

      “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被他抓到,那就倒霉了。”监生们吓得四散逃开。

      沈庭昭抚摸着自己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着。他用力一擦嘴边的鲜血,他没有带巾帽,头发披了下来,他搔了搔头发,一把抓住一个瘦弱的监生,“在背后说长道短,是要被割舌头的。”

      “不是我,我只是太担心兄台了。”

      “你巴不得我充军流放。”他一把抓住监生的衣领,一脸愤怒的说道。

      “你怎么总是这么上火,这天已经这么热了,你难道就不可以消停一下。”皓仁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屁股,那裤子早就烂了,紧紧贴着皮肤,被这轻轻一击,无疑是雪上加霜。庭昭整个身子一颤,一吃痛,松开了紧抓着的手。监生好不容易挣脱了,一溜烟跑掉了。

      “你不要拦我,我一定要让那小子好看。”

      皓仁伸出扇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帮谁?”暴跳如雷的庭昭忍受着伤口带来的剧痛,他的两道剑眉都快拧到一起了,唇上的伤口又沁出了血丝。

      “我谁都帮,我谁都不帮。”皓仁斜着眼看庭昭,他的脸上却是一幅泰然自若的表情,看着挥着扇子走远的皓仁,庭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着:“这个小子,就爱说废话。总是说些等于没说的话。”

      “喂,快扶我一把。”庭昭半个身子斜靠在汉白玉的栏杆上,边揉着屁股边说。仕远看了看,身旁的监生早就落跑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沈庭昭说的正是自己。

      “你还好吧?”仕远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吧!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没给我屁股上面撒把盐。”

      “我以前什么样?”

      “以前我们常常比谁屁股上面的伤疤多?”

      仕远心中的灵魂不由叹了口气,原来李公子也是狂放不羁的人,以前的李公子是不是就像眼前的沈公子呢?看来以后为了不让皓仁起疑心,必须要像眼前的这个沈公子。不由得把眼前这位动作言行莽撞的沈公子的形象,牢牢记在脑海中,好好揣摩一番,他扶着庭昭的手臂的动作不免有些夸张。

      “臭小子,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难道那天我给你的药丸起作用了。”

      “什么药丸?”

      “你没吃吗?没吃就好,不过,没可能啊,不可能有问题啊!”他拍着脑袋陷入了沉思,一个人步履艰难的撑着汉白玉栏杆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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