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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今夕何夕(二) ...

  •   “七夕不求如意郎,只求一手好女红。”一个穿着鹅黄色儒裙的女子正念着祝词,只见月光下,一群女子正围坐在一起作乞巧会,大槐树下落满了细碎的月影。子鸽不是当地人,显然对这饶有兴趣,三人靠了上去。
      香几上置放了十几只花瓶、插满了缤纷的花朵,就像这些女子明艳的脸庞,怒放的海棠、清雅的四季兰、金黄色的菊花,热热闹闹的映衬着妙龄女子的眉和眼,烟雾缭绕的香炉,扶摇直上九万里,仿佛期待着织女的下凡,传授这些女子们非凡的女红技艺。
      那鹅黄色襦裙的女子洗手焚香后,又将香几上的三杯清酒轻洒大地,轻诵祭文。
      众人焚香礼拜后便开始穿针验巧,只见那瓷盘中的藕片上并排插了七根针,女子们跃跃欲试,手撵着七彩线,正以最快的速度穿针引线。
      有一个女子低垂着脸,额上的刘海遮掉了大半张脸,她撵着针线,舌中点了些唾沫星,一下穿到了第七根,忽的,有个女子故意将她的右手微微一撞,那线连着针头掉下了桌子。
      穿着紫色襦裙的她,脸涨得通红,“你耍赖,不准,不准,重头再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推你,若是一心比巧穿针,哪有闲工夫看别人的手脚在做什么,只怕是你在一心想使诈。”红衣女子挑着眉头,她的身材窈窕修长,她瞪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
      “我才不是那种坏心眼的人。比!”
      “凭什么重新比试。”
      “就比。就比。”那紫裙女子紧紧缠着她的手不肯放,红衣女子微微蹙眉,她把手一扬,那紫衣女子摔倒在地,脸上的刘海被风吹起,一道紫色的蜈蚣疤痕在月色的映照下更加诡异。
      “丑八怪。哈哈哈。织女若是向你这般还会有人要,连耕田的老黄牛也不想要你。”
      那女子四仰八叉的捂着脸,她的身子不停的起伏着,那些字眼比起脸上的那道疤更令她难堪,世间女子谁愿生此模样,可偏偏就是她。那道永远无法治愈的疤痕,成了她心里永远的痛,渐渐变成永远无法医治的病,她失声痛哭起来,就像一个伤透心的孩童。
      莲女忙去搀扶起她,可是她却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紫色的散开的裙摆山沾上了滚烫的泪珠。
      这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见地上狼狈的她窃窃私语。当看到她的那道疤痕时,有吓得捂住嘴巴,也有掺杂着自视甚高的乌合之众的嘲笑声。瞬间就将她的自尊心吞没,殊不知,即便她是疯子,她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
      “滚开!谁敢笑,先问过我的拳头。”拨开滚滚的人潮,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的脸上有些惨淡,又有些凄楚。可是,他的目光却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俯下身子,把地上的她拉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微微笑道:“谁欠你,谁就得还你。欠你一,我就让他还你二,欠你一根针,我就让他还你两根,欠你一个自尊,我就让他颜面扫地。欠你一只手,我就让他还你的命。”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扯了扯嘴角。就像一头咆哮的野兽,莲女这才看清那月光下的正是庭昭,他没有带巾帽,一头浓密的长发被风吹散了,遮住了眼帘,他的双瞳掩盖在阴影中。
      “你想欺负……弱质女流。你们猪八戒……搬救兵。”红衣女子被那气势逼的一直退到了墙脚根。
      “有你这么弱的女子?眼大的像铜铃,腰细的像酱斗,耳朵大的像猪八戒。哈哈哈。”人群传来哄笑声,庭昭抽了抽鼻子,挥起一拳打在她身后的墙上,冒起一股白烟,那女子吓得捂着脑袋,身子紧紧贴着墙角往旁边挪去。
      “你,你,你。”红衣女子直指着手指,若是世间真有点死穴之说,她只求一下子用手指戳死对方,她的一张白净的脸气得通红。
      “口吃妹,我一个大男人不会对女人动粗。我当然会怜香惜玉,我们比这个。”他伸长手臂将背后的那瓷盘拿了过来,他把那七根针从藕上拔了下来,重新摆成不规则的形状。
      “这直来直去有什么意思,今日是七夕我们就摆道弯弯曲曲的天河,来引牛郎织女相渡。”七根彩色丝线一次穿过这蜿蜒的七道关就为胜。不过,这次我们的赌注要堵得再大一点。你敢不敢?”他高扬着嘴角,显然对于对方的回答很期待。
      “若谁输了就要与它接吻。”他指着远处供桌上的那个猪头。

      “有什么不敢?这世间还没有我许云心不敢的,只怕你一个大男人能行嘛?”她也不甘示弱,狠狠瞪着这个轻狂之徒。
      只见两人细细凝视眼前的七根银针,细拈彩色丝线凝成一股,许云心用嘴巴抿湿丝线,对准针孔,七上八下。庭昭趴在石几上,凝神收气,连微弱的呼吸也止住了,心神合一,一双苍劲的修长的手指拈彩线,左右游走。
      长袍暮然从地上拂起,他站直着身子,笑意吟吟的看着那个还在飞针穿线的女子。
      “你输了。”他趾高气扬,意气奋发。
      “怎么可能,不可能会输。你……。”她将手中的针连着那藕扔到地上。
      “愿赌服输。猪头小姐,请吧!”
      在人群的哄笑声中,她已经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情了,所有的笑声都淹没了她,她就像一只牵线傀儡。她恨死他了,可是纵然不服气,她也愿赌服输。
      几个女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庭昭,纷纷向她讨教技艺。他的眼却越过她们在人群中搜索沈词。好不容易推脱开来,他挤过热情的人流。
      “喂!仕远那个……小相好。”庭昭见沈词正拉着莲女的胳膊,看来她们在聊天。
      莲女跳到他的面前,一把捂住庭昭的嘴巴,只是他的个子实在太高,显然她只捂住了一半,还有一半的字语飘到不远处子鸽的耳朵中。子鸽回首凝望了她一会,忽然转过身子了。
      “你难道不用回去拜魁星吗?”莲女不耐烦的问道。
      “这么说他来过,是他告诉你的。我带我姐来中正街玩。拜了真有用吗?那天下岂不都是魁星爷。”庭昭讥讽道。
      莲女心中的灵魂见到昔日好友,明明想要叙旧。可是事情总是不如她所愿,两人从一见面起就变得争锋相对。
      沈词早已经破涕为笑,脸上还有些许未干的泪痕,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她拉着庭昭的胳膊高兴的道:“昭儿,你好厉害。小莲刚才讲了很多好笑的笑话,我要和小莲玩。”
      莲女微笑的点点头,一双手却紧紧钳着庭昭,都是他害的她又被误会,眼下他就是盲羊补牢之法。她假装亲昵的挽着他,庭昭被她这一反常的举止,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摆脱他,极力想要撇清和她的关系。无奈沈词似乎很喜欢这个小莲。
      “你对人总这么热情吗?”庭昭显然有些讨厌被她莫名其妙的缠上。
      “当然不是。这也是分人的,像九命猫公子这般浩然正气、翩翩佳公子自然引人注目,想把目光离开都难,世间哪个女子要是能嫁给公子,真是几世修来的服气。”她滔滔不绝的列举着他的优点,庭昭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奉承他,可是后来发现他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不过,未免对他也太了解了,他不免有些奇怪,或许都是那个仕远告诉她的,莲女罗列他优点的话枚不胜举。庭昭扬着嘴角,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月光下的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明亮的太阳,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这位是九命……沈公子。”她拉着庭昭不放,亲密的靠着庭昭,庭昭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不过脸上倒是挂着灿笑。她死死架着庭昭,当子鸽面朝他们望去时,她对他表现的尤为亲昵。中正街地处金陵城中心,比起聚宝盆一带的繁荣有过之而无不及。庭昭走在正中,看着身边娇艳的女子,不由挺了挺胸膛,火光将他那硬朗的轮廓映的柔和了几分。道路似乎变长了,不过桃花运增多了,不枉他费尽心神大清早熬制良药。

      几人一行,徜徉在人群中,鳞次栉比的商铺百货纷陈,琳琅满目。因为是七夕,一些店铺和酒楼在前廊驻了一个大摊子,上面摆放了各种时令瓜果:桃、李、杏、瓜。后面挂着大幅七夕的应时图画:牛郎织女、魁星点斗。
      沈词俯下身子,对于砂盆中漂浮着的水上浮异常感兴趣,她轻荡清水,一只胖乎乎的喜鹊漂浮在水上,那爪子下还有一枝红梅,花蕾是用金缕制成,喜鹊通体用黄蜡制成,上面施以彩画,模样甚是精致可爱。
      庭昭见她甚是喜欢,自从他爹断了他的银两后,自己的荷包越来越瘪,但是拗不过她,很不情愿的给她买了下来。
      女子们在一家胭脂店前停了下来,杭粉画脂星云密布。

      子鸽撵过一只只盛放着胭脂的瓷皿,见那绯红、桃红、水红,不觉花了眼,正踌躇间。莲女将那盛放在红茶花瓷皿的胭脂递给她,手中拈着一抹红,替她轻抹,那抹淡淡的红在火光下红彤彤的,愈加娇艳。
      深谙丹青之道的她而言,深了几分,浅了几分,只是信手拈来。

      庭昭对这瓶瓶罐罐完全没有半分兴趣,随手拿着一旁铺子里的巾帽。“昭儿,你买顶巾帽吧!我也想带。”沈词手中举着水上浮,扯着他嚷道。

      莲女抚摸着手中马尾编制成的巾帽,忽然怀念起国子监。庭昭把巾帽扔在莲女头上,“仕远以前从不带这玩意的,那么热的天还要带,真不知道那些老头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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