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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五射(二) ...

  •   仕远还在回想刚才和连风的约定来,心里却没多大胜算,正在神游之际,忽然有个人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输掉,不然我会杀了你。我已经把你除名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庭昭出现在仕远的面前,还是光着脚,手里却拿了一个木盆,衬袍和鞋子杂乱的堆在木盆里。

      “快点,李仕近,帮我搓背。”庭昭大声嚷嚷着,仕远的心中却叫苦连连。

      “天这么热,我都洗过了,怎么还是觉得不干净。”皓仁把扇子往床上扔去,又去柜子里找衣服。

      雾气环绕的洗浴斋房,到处都是监生,大家泡在池子里,谈笑风生。仕远缩在角落里,扬起脸来,把布巾盖在脸上,只想此刻把众人抛在九霄云外。

      “秦淮河畔的妓坊林立,那里的女子色艺俱佳,身姿妖娆,真是夺人魂魄,沉香阁花魁一声娇笑直把我的骨头都弄酥了,这诗词歌赋就在酒色之中,飞流直下三千尺。不过要论交情还是李公子和她深了。”监生朝着仕远的方向看去,眼中却明明带着羡艳。

      仕远闭着眼睛苦笑着,“那些烟花之地,哪是我们这些读书的士子该去的地方。”

      “你连沉香阁的沉鱼和落雁都忘记了?最喜欢说什么食色,性也的难道不是你吗?”

      “我怎么会忘了那些美人呢!”仕远心中的灵魂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马上跳起来反驳,那盖住眼睛的布巾却滑落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以如此错乱的姿态存在,心中的底气全部泄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他悄悄地把身体埋回了水面。他把脸埋向水底下,李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连自己也越来越弄不明白了,他究竟像谁,或许更像以前的那个他,忽然模模糊糊看到水底下监生的光秃秃的腿,不由紧闭双目,由于惊慌失措连吃了好几口水,才浮上水面。脸上却早就烧的火红,好在热气腾腾,他又离的远,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慌乱中在水中摸那布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李公子的知己太多了,他哪有闲暇顾及,不如分我们这群同窗。”

      “李仕近公子,你什么也不要做,只要站在那里,就有女子迅速的走近你吧!”有一个监生笑着说道,大家都笑成了一团,旁边的展明连忙用手臂撞了撞那人的肩膀,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唐突。

      “不过,李公子的脾气现在变得温和多了。以前的李公子有太多棱角了。”展明马上缓和气氛,他是那种非常能看清局势的人,自然是能拿捏说话分寸的人。

      仕远怕会露出马脚,眼睛始终瞟向左上角雾气腾腾的屋顶,赶紧转移话题:“皓仁兄应该更受女子的欢心吧。”可却不见皓仁的人影。

      展明小声说道:“兰公子和冷公子才不屑于庸脂俗粉。兰公子爱洗冷水澡,这天虽热,可经常洗对身子可不好,连九命猫公子都喜欢进入这温水池。”

      “那是我们监生帮他们起的雅号。”展明看着迷惑不解的仕远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完不由有些奇怪,难道仕远得失忆症了吗?这种众人皆知的事情又不是秘密。正踌躇间,忽然有一双强健结实的手臂扼住了他的喉咙,矮小的他被背后高大的身影吞没了,展明发出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声。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在背后道人长短?”庭昭的狂暴地声音吸引了所有监生的目光。

      “没有……我们……只是……在……说今年……秦淮河畔灯会的事情。”展明都快有些透不过气来,要不是身旁的监生聚齐过来,掰开庭昭刚劲的手指,只怕要弄出人命。

      仕远好不容易找回那布巾,盖着眼睛乘着水池中的混乱,衣衫不整的跑出了洗浴斋房。

      “我们斋不都去了妓院吗?想起来那已经有多久了呢?为什么这美妙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呢?”庭昭抓着头发,头发散乱开来,沾了水的缘故,使得他的脸显得更加豪迈。

      “没有啦,冷公子没有去,兰公子那是更不可能去了。”缓过气来的展明好像浮上水底的鱼一样,脸上终于有了些生气。

      “我当初怎么没发现呢?经你一说,现在想来还真的是啊!斋长没有去,那还合情合理,可是连风那小子为什么会不想去呢?”庭昭这回没有抓脑袋,眼睛一眨,好像马上反应过来了,他侧着脑袋,摸着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这与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监生,年纪稍微比庭昭他们要长一些,他的目光非常坚毅,就和他的轮廓一样。

      “周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和兰公子一样,说话喜欢没头没尾吗?”

      那个监生轻轻一笑,“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曲高和寡,不如同流合污,那样每月的监生德行册兰公子自然乖乖就范,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轼郎。你的这条计策还真是高。”过来的正是展明,他趴在池台边,阴险的笑了开来,转念一想,“可是,他们是不可能去烟花之地的,难道要我们绑他们去吗?冷公子有些难对付,九命猫不一定打得过他。”展明刚燃起的希望忽然就灭掉了,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懊恼。

      周轼郎把两支胳膊支在脑袋后面,朝着庭昭的方向看去,“当然要得到沈公子的帮助。谁说要用武,你难道不是国子监监生吗?难道不会动脑子吗?”周轼郎小声地在展明耳边说着,“厉害!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我就没必要浪费灵谷寺的樱桃,那些银两是我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要是在我家乡的话够我们一家子吃半年的米饭了。”

      展明看着眼前的轼郎,不由有些感概,他们两个同为出身布衣,却可以跻身国子监,虽然他平日非常用功,可是课业却总比不过轼郎,轼郎的家境比展明家还要贫穷,除了要照顾在病榻上的父母,还要照顾自己的几个弟妹。因为入监的原因,家里可以免除杂役,相比村上其他未入监的士子而言,他们紧巴巴的日子才凑合能过。轼郎冷冷的笑了笑,转过身来,用胳膊支着脑袋,陷入了沉默。或许唯有今日的苦读,才会换来他日的荣华富贵。

      太阳还没有下山,夕阳染红了天际,偌大的射圃上仕远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手上的伤又被弓上的弦给磨破了,弦上滴落滴滴鲜血,可是内心却无比坚定,不可以让李公子的名号再蒙羞。直到天上挂起了一弯玄月,仕远想起和莲女的约定来。

      仕远正往围墙那边走,忽然看到围墙上站着一个人,穿了一声黑衣,一手拿住包袱,背上却背了一个大箱子,猫着身子,迅速的奔跑着。国子监守卫深严,只因这城东就是皇宫,远处的围墙有一处正被几棵遮天蔽日的古树掩住了,那条影子隐没在树影中。仕远躲到一边,心想:难道是窃贼?那步伐走的又快又稳,断不可能是文弱的书生。不知深夜到访国子监的黑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忽然迎面来了一个监生向他打招呼,仕远只能把疑心一起咽了下去。看着那名走远的监生,仕远才走到围墙边,用手轻轻扣了三下,却没有回应声。只能又一连敲了几十下,直到手指感到有些生疼,他才停下来,因为手指被勾弦磨破了,爬墙的他有些颤颤巍巍,险些从墙上摔落下去,他有些狼狈的爬到墙外的古树上,红墙外满地白色的残花,墙底下没有半个人影。

      山雾如轻纱笼罩着鸡鸣山,朦胧的月光中他忧心忡忡地坐在树上,看着远方灯火辉煌的皇城,想起这些天来的种种,看着那不属于自己的身子,总觉得有些恍如隔世。心中记挂着那名月光下执着书的监生,不免有些担心那本该属于这个身子的灵魂,风吹过他的脸,他只是看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双手,心中有股道不尽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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