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15、顺其自然

　　冬雷震震仿佛还没有彻底结束，年关就这样不期而至了，紫禁城又陷入了一片热闹中。

　　百姓们是热闹非凡，宫中却是人仰马翻，年刚刚过完，还没来得及卸去新年的衣裳，出征葛尔丹的不对便已经出发了。

　　康熙爷此次出征不仅仅是御驾亲征，还带了几个成年或未成年的儿子一同前往，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分明执掌八旗十营。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楚河吓了一大跳，前前后后把她的师傅给打量了一遍，叹道：“真没想到你还没满十五岁就开始打仗了啊！”

　　八阿哥心情挺不错的，便反问道：“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只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

　　好像曾经的伤痛又慢慢复苏了，楚河可忘不了刚进宫那会儿他给留下的伤痛，那时她可是用药酒吊着命来着才活下来的。

　　楚河看着他站了起来，一阵头皮发麻，以为他和十四一般最喜欢身体力行来面对别人的怀疑，她吓得退了一步，八阿哥却是伸了伸懒腰，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来。

　　“我这一走估计的几个月，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了，以后你就先看看这些书吧！”他看似随手抽来，楚河却倒抽一口冷气，这人也太爱读书了吧，连每部书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她看了看手中的三本书，欲哭无泪，要她最贱，明知道这人就是个腹黑男，资治通鉴，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她只是一介草民啊，最大的梦想不过想当个御前侍卫，上阵打仗这种东西可以要流血掉脑袋的，她很懦弱，绝对不会为国捐躯的。

　　不过八阿哥的教育方式虽然“毒辣”，却很有效，这一年多她真正的进步了不少，不仅仅是摆脱了文盲而已，甚至早已经超越了胡小安，所以她偶尔也会看一些医书，反正在太医院兼职嘛，多学点也好。

　　想到十四她也有些黯然，自从那日她把蛐蛐交给了未来的雍正爷，十四就视她为叛徒了，每周一次的聚餐也不来参加了，看望十六阿哥也是故意避开楚河，连练功时都对她视而不见，明显的连十阿哥这个愣头青都看出来，还向她打听过他们的事情呢。

　　可这事儿她还真是有理说不清啊，她又不是什么英雄烈士，更不是什么愣头傻子，总不能为了一时的义气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啊，更何况，其实她觉得四阿哥说的挺对的，十四沉迷斗蛐蛐根本就是害人害己的活嘛。

　　那个秋天不知道多少小太监输掉了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银子，他一个阿哥位高权重的，谁敢真心的赢他啊，不是她那日晕倒了让他倒了一些回去，这些人估计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八阿哥本以为她会抱怨几句，如以往那般，哪知道这人摆了一张苦瓜脸便开始走神，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你不会开始做大将军驰骋沙场的梦了吧？上次那个御前侍卫的梦做完了？”

　　前半句她不过是嗤之以鼻，后半句把她吓了一大跳，一下就回了神儿，“你怎么知道御前侍卫的事儿啊？”

　　八阿哥讪笑道：“别把宫里那套怪力乱神的东西给搬出来了，我可没有通天彻底的本领，我不过是有耳朵，有些人嘴巴又管不住……”

　　楚河捂住了嘴巴，这个天大的秘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啊，想怀疑别人都不成了，唯有她自个儿才可能泄露天机。

　　“你是在暗示我读书的时候睡着了说梦话吗？”楚河试探地问道。

　　八阿哥摇了摇头，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道：“我哪里是暗示，分明就是在陈述事实。”

　　楚河都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庆幸了，她居然说梦话还没有把自己的性别给说了出去，不然她的脑袋这会儿还能在吗？

　　她立马意识到眼前三本书的重要性了，由于被分派到一个好的职缺，她悠闲惯了，都快忘记自个儿现在是在龙潭虎穴里面了，是这天下间最危险的地方啊。

　　她热泪盈眶的望着八阿哥衷心的感谢道：“师傅你老人家就是我生命中的一盏明灯啊，我一定会趁着你为国为民的时候好好学习的，不会让你丢脸的。”

　　八阿哥有些诧异的挑眉，“我倒没想过你会为我长脸，不过你这次倒还有点觉悟，看来读书是读进去了的，是有长进了啊！”

　　难得师傅大人响应了她的马屁，看来师傅是个明眼人，能分清真假啊，楚河立刻抓住八阿哥的袖子，继续“深情款款”道：“师傅，祝你一路顺风……”

　　八阿哥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抽出袖子，自己看书去了，他从起先几次的惊讶中早已经超脱了，爱演自个儿演去，他恕不奉陪。

　　楚河发现自己的琼瑶功力不够牢靠，或者说自己选错了对象，眼前这个看似风雅的男子其实根本不懂多愁善感，也不再纠缠，自个儿找了块地去书中寻找她的颜如玉了。

　　这场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到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春天已经过去了，整个紫禁城沉浸在胜仗与炎热氛围中。

　　楚河略微有些遗憾的是争奇斗艳的春天由于没有了皇上的亲临，整个御花园又少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不过，吵架的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她又一次领略到了后宫女人的强大，听着她们的明朝暗讽，看了她们的尔虞我诈，她觉得甚至都快超过兵书带给她的冲击了，果然是无聊的人最可怕。

　　这大半年来，她不止一次想找十四和好，可是他却仍旧对她不理不睬的，连十三都帮着劝了几次，不过十四连带着对十三都有些不冷不热了。

　　虽然没了十四的吵吵闹闹的，她却和十三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这半年来两人倒是走的更亲近了。

　　翻了年之后十四也八岁了，那个缠功便是他和十三一起练了，楚河也正式退出了练功的舞台，一心一意的当她的工作人员。

　　再说来着，虽然这时代这身份没有可以显摆身材的地方，她却也不想变成金刚芭比。

　　大军回朝那日她也跟着胡小安他们一起去凑热闹了，马背上的少年们一个个雄姿英发，自不是出征那会儿的朝气蓬勃可以比拟的。

　　经过了血与汗的淬炼，八阿哥倒是越发稳重了，好像脸上的稚气洗去了不少，虽然依然还是那个美少年，这是那份秀美已经升华成了俊美，有了男人的风范了。

　　唯一没有变的还是还是四阿哥，依然是看不出悲喜的淡漠和疏离，这样的人总让人觉得很远，其实马上的人谁又离她不远呢？甚至这个时代的人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常公公仍旧是在她生日那日帮她排的休息，她顺利的出了宫，买了自己要卖的东西，晚上回到院子里数星星的时候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年头了，这个身体已经长高了不少。

　　十二岁，她都快忘记先前那个时代她十二岁的时候做了些什么，记忆就这样消逝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惶恐，从这日起她便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她的生日刚过便是十六阿哥的生日，她和小钱提到这事儿相视一笑，不由得想起了那夜两人的忙乱，总算是忙而不错，顺利的让密贵人诞下了小皇子。

　　她隔天便拿着自己买的小礼物给十六送去了，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刻意，她依然没有碰到十四。
　　想到这个她的失望都快慢慢累积成绝望了，或许他们的友谊真的就缘尽于此吧，本来就是跨越了时代的两个人，能拥有一段这样的记忆已经算是奢望了。

　　入宫这两年来她其实见证了一个奇迹，那就是十阿哥那个胖小子减肥成功了。

　　这几日她经常打量着庄公公，企图从他的眉目中找出印度人的影子，她很想问问他，他那缠功是不是始于瑜伽啊！

　　不过最让她不忿的是，除了十四之外其余的人都比她高了，连九阿哥和十阿哥都隐隐有着大人的影子了，她意识到或许她这个身子的主人也是一个南方人吧，综合素质不够啊！

　　今年由于战后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塞外巡幸的事儿又推迟了一个月，直到九月份才出发，楚河依然没有随团出游的资格，只能游个局部御花园。

　　对，依然是局部，她的路痴的毛病依然如影随形，她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当然不会强迫自己去改变什么。

　　兵书她读完了便开始自己学习医书，心中直叹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没有万里路可行的时候也只有退而求其次了吧。

　　医书八阿哥也没有涉猎过，也就没法子从旁指导了，二人依旧是在在万书阁里夜读，只是一人默默不语，一人念念有词，八阿哥教了她许多就是没有教她读不语。

　　想她现代那会儿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上课讲话了，为此她可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罚站，罚抄，罚……比比皆是的罚！

　　对此，她一直坚信八阿哥放在现在社会一定是个好老师，多么尊重学生的自由啊，自由发挥多重要啊！

　　在她独自读完了一本医书之后她赫然发现她现在也算是文武双全了，虽然都是半吊子，但有吊子总比没得好。

　　就在她沉浸在文武双全的沾沾自喜中，新的一年又来了，紫禁城的年过第一年的时候她觉得有些新鲜，这过到第三年了，她觉得也就那样了，不再为相对浓烈的年味儿所兴奋了。

　　这一年倒是过得挺平静的，除了楚河意外的发现自己的一马平川隐隐出现了坡度，她一面感叹着肉类的营养价值和综合作用，一面惋惜的把它们藏了起来，她非常遗憾这一次她又不能在发育期给予它们最好的成长环境了。

　　不过让她诧异的是小坡度成长了，可是青春期的代表性产物却没有随之而来，不过她却很庆幸，也开始担忧，这里没有现成的工具，如果亲戚真的造访了话她应该如何对待，最难得还是又该如何掩饰这个秘密。

　　这是她第一次质疑留在皇宫里到底是对还是错的问题，越想越惶恐，后遗症立马在她工作时间里表现出来了——在阿哥们的兵器比试中她险些身先士卒，成了人形蹴鞠。

　　为了不加快自己的寿命的结束时间她只能专心工作，把走神这个活推迟到学习时间再来做。

　　八阿哥在她无数次阅读断点再续再断之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怎么了？你倒是觉得自己今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想装结巴来玩玩儿？”

　　楚河有心事，不想猜他的话中有话，只是叹了口气。

　　他倒是稀奇了，问道：“怎么了？这段日子不看医书了，改看西厢记了？这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倒是学得快。”

　　“哎……”她又叹了口气，继续装深沉。

　　八阿哥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倒还真玩起了长吁短叹！”

　　“我这叫有心事……”他不问，楚河却忍不住不说，可这说又不敢说详细了 ，便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八阿哥摇了摇头道：“有心事长吁短叹就有用了？如果能解决的你叹气可是自讨苦吃，如果不能解决的便顺其自然吧，走一步算一步也总比叹气来得有用吧！”

　　一句惊醒梦中人，楚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抱着书不语，仿佛方才那番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再看看他，一路而来，虽然年纪不大却一直是这样不骄不躁的，这顺其自然果然有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