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16、这是在哪儿?

　　楚河刚进太医院还没看清小钱和胡小安的身影就被孙太医唤住了，他说道：“小楚子，你来的正好，王大人帮我从他老家带了点紫锥菊，今儿本来要拿给我的，可这儿快要下朝，我都还没忙过来，你帮我去太和殿那边取一下吧。”

　　楚河一听要去她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地方，立刻惶恐了，问道：“额……那是什么东西啊？这清明都过了，你拿菊花做什么啊？”

　　孙太医翻了个白眼，“紫锥菊又不是用来祭拜的，那是草药，这两年这个时候都有不少人会得风寒，古书上写过它可以防风寒，我便央人去找了些，哎，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了，快去快回！”

　　这时小钱从一堆草药中冒出一个脑袋，说道：“孙太医啊，小楚子去乾清宫铁定迷路。”说完又转过头对楚河说道：“要不你来帮我切这个，我过去拿……”

　　楚河一看到他板子上的东西转过身就跑了，只留下寥寥数语，“没事没事，鼻子底下一条路嘛，我一定不负众望……”

　　小钱对着她的背影努了努嘴巴，“切，不就是切个蜈蚣嘛，又不是叫你切树根，拈轻怕重的，跑那么快干嘛！”

　　楚河跑出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他这话，脚步更快了，背上好像都有白毛汗了，好像全身上下都有种万虫蚀骨的感觉，好像每个毛孔里面都嵌了一直蜈蚣的脚。

　　楚河沿路遭遇了无数个白眼之后总算是来到了传说中的金銮殿，果然是金碧辉煌啊，照这规模应该都比得上那些首席富豪的高级别墅了吧。

　　其实，这紫禁城就是高级别墅区，只是这区域更广，绿化更好而已。

　　她过去的时候刚下朝一会儿，远远望去一个男子抱了一大束花站在约定的地方等着，这不正是她期盼已久的梦境吗？一股无以言语的激动突然涌上了心头，她含羞带怯的走了过去。

　　王大人看她来了问道：“老孙叫你来的吧，这老小子还是这么拼命，看来又忙不过来了，那你就帮我带过去吧！”

　　楚河根本不听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一脸的感动看着王大人，眼神里充斥着无比的温柔与炙热，王大人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半个头皮，隐隐觉得有些发麻。

　　楚河却不以为然，仿佛这个近乎猥琐的动作都彰显这王大人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仿佛他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上可以夹死蚊子的橘皮一瞬间拉平了。

　　她激动啊，这可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虽然是菊花……

　　不过，她还沉浸在激动中，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王大人，她正要责怪，王大人却一把把花塞进了她的手里，转身跟着那人走了，哎，初恋的美梦就是这么易碎啊，第三者存在于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浪漫的场合，她用忧伤的45度角仰望着天空，忍不住怀念转瞬即逝的美好。

　　她完全忘记了来这儿的初衷，心驰神摇的抱着花默默的离去了，这可是她心底的夙愿啊，没想到终于有一个白马王子为她完成了，虽然这个白马王子看着更像圣诞老公公。

　　啊嘁，一个喷嚏惊醒了梦中人，她抬头一看，一片红墙绿瓦，前路茫茫，后路漫漫，这儿到底是哪儿啊？

　　在这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路上伫立着，楚河抱着一束菊花站在太阳下不停地打着喷嚏，心里哀痛万分，果然老天爷见不得她好，看她好不容易收一次花居然让她迷路在空巷里，她不禁问苍天：午饭之前有人能发现她啊？

　　在她犹豫着原地等人还是另寻他路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人声，她欣喜若狂的张望着门洞里转出来的身影。

　　她愣住了，那人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抱着别人送她的花，他领着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

　　十四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楚河，这一年来她来找他，他都是闭门不见，平时练武更是对她视而不见，今儿下朝被皇阿玛留下让他带这位年龄相仿的蒙古格格逛一下紫禁城，没想到居然不期而遇了。

　　楚河刚到嘴边的话哽咽了下去，十四正要继续他的视而不见，那小姑娘却率先开口了，她指着楚河手里的花问道：“咦？这是什么花啊？怎么这么丑啊？不是说宫里的花都是最美的吗？”

　　楚河看了看手里的紫锥菊，因为长途跋涉被压扁干枯的无数朵，朵朵都透露着残花的迹象，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鼻子好像更堵了。

　　十四瞄了瞄，冷笑道：“这才不是宫里的花，宫里才没有这种脏兮兮皱巴巴的杨花呢！”

　　“杨花？这是什么花啊？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啊？”蒙古格格天真的问道。

　　“水性杨花！”十四阿哥说完就拉着小姑娘走了。

　　蒙古王爷这次带了儿子女儿一同来紫禁城，下午阿哥们的体育课便在武英殿那边上了，听说还有些比试什么的，武英殿的宫人立刻趾高气昂了起来，商量着要不要找个人记录一下等会儿发生的事情，明儿四处炫耀。

　　学生都不到场了，庄公公和楚河自然提前下班了，庄公公顺理成章的回去睡回笼觉了，楚河却在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饭之后跑到御花园里打发时间了。

　　踢毽子，跳房子，她支着下巴看着一群宫女来来往往蹦蹦跳跳，却提不起半点劲儿，耳边的蚊子飞舞吵得人心烦意乱的，她坐在地上戳了会儿泥土悻悻然的离去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赌档的前面，耳边充斥着摇骰子，推牌九的声音以及各种的吆喝声，脑中却好像浮现出某些不该浮现的画面。

　　她觉得天气过分的闷热，闷得她想要纾解，抬头望了望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一横便冲了进去，加入了赌博大队。

　　她的赌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她不知道自己赌了多久，手边的银子银票都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玩牌九的被她给群挑了，押宝的被她给弄散了，六博的被她给全吃了，只剩下大小的人最多，到现在还没有全部阵亡。

　　不过坐庄的面红耳赤，望着夕阳西下，大半个脑袋都快和夕阳同色了。

　　楚河以前也赌过，虽然也是赢多输少，可总会给他们留一手，从没这样义无反顾过，而且也没这么狠过，每次下注都是全下，坐庄的不信邪，非要拼着把她面前的巨额给赢过来。

　　赌钱的人最怕的就是不服输，楚河却根本没想过输赢这回事儿，只想来一场豪赌或者一场大醉把心底的烦闷给驱散了。

　　“赌钱很过瘾？”一个声音慢悠悠的问道。

　　楚河赌的兴起，根本听不出是赞是讽，回道：“过瘾！赢钱当然过瘾了！”

　　“你就这么爱钱？”那人又继续问道。

　　“谁不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楚河随口答道。

　　这时庄家却不动了，她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干什么呢？快点啊！”

　　这一看不打紧，眼前这还是人的脸吗？只见那人一脸的惨白，瞳孔放大，面相上全是惊悚。

　　“这是什么表情啊？不就输了点钱吗，有必要气成这样吗？我楚河又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等会儿赌完就还给你们啦！”楚河以为那庄家是输的太多，气过了头，一时缓不过气来，连忙安慰道。

　　可是那人听完仍然全没反应，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人的身子却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眼神好想穿透了她看向她身后。

　　她背心全凉了，难道她这无往不利的赌运竟然是好朋友赋予的？她的身后现在只有个不知名的影子飘忽着？

　　她僵硬着脖子慢慢地回头，双眼却紧闭着不敢睁开，咚的一声她突然跪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有怪莫怪，阿弥陀佛，麻里麻里哄……”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在诡异的沉默中爆了出来，声音不熟悉却有着炙热的温度。
　　楚河立马意识到不是小鬼作祟，松了一口气，睁开眼，却是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呆在原地不动了。

　　那人对旁边的人说道：“小李子啊，觉不觉的这小子很像一个人啊？一个很久不见的故人来着。”

　　李德全弓着腰福了福身子回道：“万岁爷慧眼，这还是真有点像来着，特别是赌钱这副疯狂的劲儿。”

　　康熙笑着摇了摇头，“他赌钱的模样你倒是比我清楚，不过这贪钱的模样我倒是知道，而且贪钱还懂得散钱收买人心，连着贪生怕死又怕鬼的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啊啊！真没想到方才看到小子们闹腾的模样朕想到了朕当年那会儿，特地过来旧地重游，这里却给朕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万岁爷饶命！”全场的人都跪了下来，求饶声此起彼伏。

　　这后宫禁赌的事儿罚得挺严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突然一有一日康熙皇帝就不准赌了，只是这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安静了一阵子，便又跑了出来，却是不敢声张了，没想到却被皇上抓了个现行。

　　“你们还知道错啊？”康熙突然面色转沉，冷笑道，众人更是吓得冷汗直流，“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这个皇帝的话也成了耳边风了？”

　　李德全也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皇上息怒，是奴才管教不严，虽然三令五申是早就发下去了的，可没想到一日没有看到他们就造反了。”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倒是聪明，知道朕今天心情好，这样吧，每个人都罚一个月的俸禄，这里，也迟早给我断了。”

　　众人没想到居然罚得这么轻，先前还以为不掉脑袋都得几十大板来着，连忙磕头谢恩了。

　　康熙摆了摆手道：“都散了吧……”

　　楚河就把这句听了进去，默默地站起来，混在人群中准备逃匿了，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李德全说道：“你，先别走，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