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墙会说话》游弋

3、第 3 章

　　‘千百轻鸢’

　　一家酒吧，那里的主人喜欢风筝，不但名字取了这个，连著酒吧内外墙上也挂著各式各样的风筝。

　　这是一家奇怪的酒吧，别的酒吧深夜开业凌晨关门，它是正午12点开业午夜12点关门，生意再好也是一样。

　　门上的铃铛被撞了一下，吧台里的长发少年反射性地抬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等那人的脸带一身蓝色风衣在灯下显露出来时，吧台里的人楞住了，慢慢直起身子“是你？”

　　“是我。”

　　长脚玻璃杯带著泡沫的爱情投身冰冷的大理石地板，顷刻粉身碎骨，里面的人一手撑著台面翻身出来，站到那人面前竟不知如何才好，那人也不动作，只是轻轻微笑，那笑无声绽放，他重复一遍“是我。”

　　是这句话点醒了对方，长发少年扑上来死死抓住他的肩“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怎麽这麽安静这麽容易，就回来了呢？就这麽简单的一句话，这麽简单的一个笑，就回来了？这麽简单这麽容易的出场，怎麽对的起他们一直以来漫无头绪的寻找。

　　“好了好了，你有完没完！当心展大哥喊非礼！”听到玻璃脆响而出来看了半天动静的人终於忍不住了，拿脚使劲踹那个舍不得放手的人“我说，该轮到我了吧？”最後干脆一把也扑了上去，把那人撞得打了个趔。

　　温和冷静的面具终於迸裂“你们俩兄弟，怎麽一点也没变？都给我放开！立正！站好！”

　　就象狮子对糖果和鞭子的反射效应一样，两个人闻声都缩回了手，等收手了才想起，已经不是被打得半死的街头两个混混，自己干吗还这麽听话？

　　“兆兰，兆惠，”当年从路边拖起来的两摊破布，已经长成跟自己一般高的大孩子了，岁月，就是这样的公平，让新生的成长，就老朽的死去，难得的，居然还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展昭挑了挑眉“我一天没吃饭了。”

　　然後再看著他们手忙脚乱地准备东西，互相指责对方的手脚笨拙，以为没人注意时偷偷回眼看展昭在不在，在弥漫著的扬州炒饭的香气里，展昭觉得安心而又疲倦，山顶的风太冷，新酿的酒太烈，旧事太陈新事太涩，那麽就偶尔地，让这两个小家夥照顾吧，不知不觉地，竟然有点儿睡意上来了。

　　迷糊里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呜呜呜，兆兰，他睡著了。呜呜呜”
　　“笨蛋，叫我哥哥，他累了就睡了呗，你哭什麽哭？”
　　“我才没你这麽嘴硬的哥哥，你自己还不是偷偷抹眼泪！”
　　“切，谁要你这个爱哭鬼当弟弟，进去拿被子出来。”
　　“我们把他带进去吧？”
　　“笨蛋，那会把他吵醒的！快去。”

　　这两个孪生兄弟还是一如既往亲密地吵架，有时展昭难免会想，不知道他们还是胚胎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吵得这麽旁若无人，死人也会被吵醒的，睁开眼“我醒了。”

　　总算小的那个有点自觉性，摸摸头不好意思地问“我们吵醒你了？”

　　“不算完全是，我是被那香味吵醒的。”深深一个呼吸“好象很不错的样子，不打算先喂饱我的肚子吗？”

　　嘻嘻笑地捧了过来“展大哥，这是我哥做的喔，这果汁酒是我调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展昭点点头，见两人还是站著，便指指椅子“坐吧！”

　　喔

　　两人对被反主为客的待遇完全没有意见，乖乖地坐了下来，可惜没几分锺就散样了，兆惠趴在边上急切地问“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

　　展昭没有回答，等全部吃完了，这才微笑抬头“不错，看来你们是下了工夫，怎麽酒吧里也要做炒饭吗？”

　　兆惠要说话，兆兰一把捂住他的嘴，梗著脖子说“有得吃就得了，问那麽多干吗？年纪果然是大了，罗里罗嗦，老大伯！”

　　这个孩子从来就是面恶心软，展昭也不跟他计较，装做不知道他们天天都会炒一盘炒饭，从热等到冷，如果想让他不知道，好歹也把垃圾筒收拾干净再说。

　　“那个，你要走吗？”收拾完桌子，那个最别扭的孩子说话了，掩不住的希翼和渴望。

　　放松，微笑“在这里借住几天怎麽样？然後我下午过来打小工抵房租？”

　　“切，看不起我们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可大了，哼，收留你这个老阿伯还是没问题的，少想些有的没的，兆惠兆惠”後面拔高了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的声线“带展昭上去，把我的房间清给他。”

　　经过他身边时，展昭顿了顿，伸手摸摸他的头“想哭就哭吧，你也不过才十八岁。”

　　熟悉的，温度、气味、声音、话语。
　　（当年他也是这样摸著自己的头说“想哭就哭吧，你也不过才十三岁。”）

　　那双手，修长的，有力的，坚定的，决绝的。
　　（“拉著我的手”他说“我不会放弃你们的。”）

　　是这双手指给他们看天空的颜色，是这双手捧起了他们自暴自弃的心，是这双手给了他们活在阳光下的勇气，然後这双手推动了他们的生活的轨道，最後这双手离去得跟出现时一样突然，离去得跟从未出现一样，松开时跟紧握时一样的决绝。

　　兆兰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管被弟弟看见了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会威严扫地，只是紧拉著这双手不肯放，这是他一直後悔的，当初为什麽没拉紧这双手？“展大哥，你不走了对不对？你看看，这里一直没变，我们听你的话12点开门12点关门，我们听你的话再不抽大麻了，我们听你的话不再当混混了，我们听你的话一直没打架的，展大哥，你不走了对不对？”

　　被父母遗弃时他曾经发誓，再不给人这样的机会来伤害自己，但是，是这个人教会了自己，爱和伤害总是存在，希望和失望总是并存，拥有和失去一直在一起，就象昨天和今天永远在交替。

　　展昭沈默著，任他攥住自己的手大哭，却没有回答。

　　就算是孩子，也必须学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