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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08年12月24日 星期三 ...

  •   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另一个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人生有两大快乐:一个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于是可以寻求和创造;另一个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于是可以去品味和体验。

      ——Sigmund Freud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注定活得比其他人辛苦,小心周转猜测,怕被别人利用,更怕泄露了秘密给自己和他人招来麻烦。
      然而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不停地去探听秘密,乐此不疲地冲向漩涡。当然,有些是被命运一脚踹进去的。

      此时,我正蜷缩在院长办公室的一角,在红木书柜投下的阴影中。旁边的衣帽架将我挡得严严实实。

      而我还是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因为顾以琛正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并不知道我躲在这里,怀中还揣着偷来的档案!

      陷于如此境地只能说我命背。

      早上,院长助理方荔叫我去院长办公室一趟,可等我敲门进去时,却是空无一人。
      我一眼就看到存放档案的小柜子,躺在左手边的书柜里,一串钥匙就挂在上面冲我露出迷人微笑(众:鬼迷了你个心窍…)。
      难道是顾以琛故意设了圈套考验我?Impossible,又不是柏煦,他是老顾啊~于是我就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冒了点小风险,迅速打开柜子,拿了一叠材料出来。

      我忘情地扒啊扒,终于,视线停在一个塑料皮的文件夹上,皇天不负有心人!
      封面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韩子越。特护与韩子越密不可分,他曾经跟随父亲在旭山精神病院实习多年,他自然是我的首要调查目标。

      我心跳如鼓,把那薄薄的文件夹打开来,一页减下来的报纸飘然而落。我拾起来看,是一则新闻——《豪门管家惨死》。
      这则新闻从没出现在大报纸上,看来只是小道八卦,跟韩子越有什么关系么?还没来得及细看,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心里一紧张,第一反应就是——蹲墙角!!

      顾以琛走进来将门锁上,说,“好了,这里没人,你可以说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呐,千万别发生什么限制级情节啊,我万一在这墙角流鼻血致死就糗大了!

      “没什么好说的。”
      竟然是韩子越的声音!我瞬间觉得怀里抱的那不是档案,那就是一颗炸弹啊!!
      “那就听我的,31号晚上,我都安排好了。”顾以琛淡淡地说。
      “抱歉,我没听说院长还有权干涉员工的私事。”
      “子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是我回国来的原因。那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那个人…还没结束。”韩子越的声音忽然冻结了一样,冷入心底。

      “行了。说好不再提起的,是我不好。”顾以琛果断让步,以退为进,“不过31号,你就去吧,这是为你好。”
      “不去。”
      “你若不去我就把那件事告诉她。”开始软硬兼施了…
      “你刚才还说不提起的。”
      “刚才是诱劝,现在进入威胁阶段。”顾以琛语气依旧平静而深入人心,“不就是相亲么,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老顾你真素额滴偶像!我在墙角呐喊,可谓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现在连激将法也上了!

      慢着,相亲?这么说这两人神神秘秘,纠结了半天的问题就是——老顾要拖韩子越去相亲?!
      我顿时在墙角囧成一团,我这听的都是什么啊,真是不得不再次佩服韩子越——您客串的八点档肥皂剧还真是大大丰富了我的生活。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温柔而干练的女声,“顾院长,特护那边说病人已经醒了,等您过去。”
      “好。”顾以琛应了一声,“叶医生来了么?”
      “我刚才叫她了,可能已经过去了。”助理方荔不确定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快过去吧。”顾以琛语气和善,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我听见韩子越跟着他一起出去,关了门,才敢松了口气站起身,将材料放回柜子。

      我刚溜出院长办公室,把门“咔哒”一声关上,就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于是我一咬牙,“咔哒”一声又把门推开,“顾院长?”
      “在你后面。”顾以琛走过来说,“刚才想起来忘了锁门。”

      好险…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哦,呵呵,刚才方姐说你找我。”
      “你哪里不舒服么?”顾以琛果然火眼金睛。
      “没事…大概昨晚没睡好…”我揉揉额头。
      “呵,跟我说这个不会是想要加薪吧?”他笑笑说,“走吧,先去特护。”

      老顾你好狡诈…问了个如此诱人的问题,却根本没留给人家点头的余地!T_T

      “去特护需要准备什么吗?”
      顾以琛摇摇头,“有个病患昨晚出现了心衰,已经通知家人了,我希望你去安慰一下。”
      身患精神病重症的家人离去,是伤悼还是解脱,恐怕已经说不清了吧。

      “嗯…”我们走出办公楼,一阵寒风将我的话吞没,我冷得缩起脖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顾以琛边说边把围巾解下来给我围上。
      还带着他的温度,我一时失神。以前我总是忘带围巾,每次出了门才觉得冷,就死皮赖脸地抢下老爸的。

      可惜顾以琛的手法却实在够笨拙,缠了两圈我就只剩下两只眼睛。我的笑容裹进了围巾,闷闷地说,“谢谢了,老顾。”
      “明天是圣诞节了。”他笑了笑,唇畔呵出一团柔和的白雾。

      走进病房,气氛一下子便压抑起来。病床边坐着一位老人,满头银发,衣着考究,表情却极为端庄。她身边站着一对夫妇,四五十岁,同样十分气派。

      床上的病人像是睡着了。

      韩子越为我们做了介绍,顾以琛温和有礼地上前打了招呼,然后说,“病人的大脑将要死亡,大概撑不过今天了。大脑死亡后,我们需征得家人的同意才能停止呼吸机。”

      那位老人阖上双眼,紧闭的双唇不住颤抖。
      旁边的中年男人扶住她的肩膀,说,“妈,最后一面也见了,您签个字,咱们就走吧。”

      我见那老人别过脸去,知道她即将妥协,即使心里是不愿的。于是我对那中年夫妇说,“我想这位夫人想单独待会儿,请两位到门外等候。”

      那男的眉头一皱正要发话,却被顾以琛打断,“陈先生,麻烦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以琛鼓励似的冲我点点头,便随他们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老妇人。

      虽然她年纪相当于我奶奶,我犹豫了下,说,“阿姨,人死不能复生,您若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院里规定不能留您一人在这儿,不过您大可放心,权当我是个衣架就好~”

      果然,我这看似稚气的举动赢得了她的好感,虽然仍是不苟言笑,她却看向我问,“你多大了?”
      “二十五。”
      “二十五…”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们不相见,也有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未见?他们不是夫妻吗?!我吃了一惊,面上却没做什么反应,“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不少要说的吧…”
      她摇摇头,“话早已说尽了,好话狠话都说绝了…他为了躲我,竟然跑来这种地方。”
      我安慰道,“他可能是怕您担心,这地方没什么好…”

      她兀自嗤笑一声,问,“为什么要让他们出去?”温和的目光让我差点没看出这是锐利的试探。

      “是您的表情告诉我的。”我吸了口气说,“他二人和您的表情并不协调。我虽然是个医生,却是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事。我不希望您在这里留下遗憾。”
      此时,坦诚是最好的且是唯一的途径。

      她冲我点点头,目光和蔼中透着睿智,忽然说,“你很会装傻,不过,也讨人喜欢。我年轻时便是不懂这些,失去了很多。包括他。”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转向病床上的人,声音温雅而苍劲,“爱恨若是不能左右,还不如让那人留在记忆里。”

      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说,“我爱了你前半生,恨了你余下半生,如今算是个了结吧。”说完,她取下右手上一串珠链,戴在他手上,叹了口气说,“把同意书拿来吧。”

      之后的事很顺利,直到同意书签好,病床上的人也没再醒来过。

      我和顾以琛走出特护时,地上已经积起淡淡一层白色。
      “下雪了呵。”我弯弯眼睛说,伸手去接那些白色的精灵。
      “你很喜欢雪?”顾以琛随意地问。
      我点点头,那掩盖了一切的白色,干净明亮,纯洁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说,他刚才听到了么?”我问。

      “照他目前的情况,就算听到也难以做出反应。你信或不信,事实就在那里。”他并没像哄小孩儿那样敷衍我,而是说,“不过,听到的概率是存在的。”

      “呵,是啊,不过我愿意相信他是听到了,却不愿睁开眼。因为正如那阿姨所说,有些人,还是留在记忆里的最美。他或许只是想记着她最美的样子吧。”

      “嗯。而对于生者,最好的莫过于释怀。”他句句直入人心,我心中微微颤动,面上却无动于衷。
      我是藏得太深了么?我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法表露真心。错过就错过吧,我不敢往回看,怕是一转头自己就要后悔。

      “那时在美国读书,每到冬天就会积很厚的雪,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他微微侧过脸,眼神柔和而认真,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棕黑色的头发和睫毛上,有些梦幻。

      若是以前,我可能早就犯花痴犯到血脉喷张了,而今,那突兀的感动却衬得我的血液更加冰凉,我看不到他说的那一天,所以难以回应,只能垂下眼说,“…好。”

      他帮我弹掉发上的积雪,说,“快走吧,雪虽然美,却很冷。”
      是啊,外表美好内心冰冷,这就是我…而他给的未来太过温暖,就好像传说中的春天,雪却永不得见。
      “老顾,你先走吧。”我似乎是下意识地说,冲他笑笑,“我要去男部,约了徐曼曼一起吃饭。”
      他欲言又止,点点头说,“Merry Christmas,蓁蓁。”
      “Merry Christmas…老顾。”

      到男部时已是午饭时间,徐曼曼昨天给我发短信,说因为晚上要一起值班,所以下午翘班去山下买点东西。
      “啊,其蓁你来了正好!”我看见曼曼一脸抓到救命稻草的表情,心知有麻烦,她哀怨地喊着,“今天好多人请假,活动室都还没打扫,我这边还有四个病人等着输液~哎,可是我好饿啊~~”
      这就是说,她要干完这些事才能跟我去吃饭,我叹口气说,“给你二十分钟把那些个病人伺候好,我这就去活动室…”
      “谢谢亲爱的~”她跑过来在我脸上么了一下,抱着输液瓶跑了。

      来到空无一人的活动室,我把乱七八糟的椅子摆放好,又将一些病人留下的纸杯和垃圾收拾掉。桌上有一叠纸,写着乱七八糟的字,大概是病人做集体治疗时的游戏。

      我把纸丢进塑料袋,忽然,一张字迹苍劲飘逸的纸条映入视野,纸上只有两个字——雪人。
      这两个字写得极好,有一门心理学叫做笔迹学,说这种收笔干净利落、入木三分的人城府深,做事果断专横,我忽然想起他。

      经过203房,我从门上的透视窗望向里面,柏煦一个人坐在窗口,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时间仿佛不曾在这个房间里流逝。

      我迟疑了一下,收回握住门把的手,走回值班室。
      “曼曼,今天集体治疗时做笔迹测试了么?”
      “没有啊,今天只是让他们写了喜欢和厌恶的事物,然后解释。”

      喜欢和厌恶的…原来雪人不是一个词啊。我心里愈加肯定那是柏煦的笔迹了,他也一样喜欢雪,却不知他掩藏其中的是什么。我想起他说的,放下柏晗他便一无所有,若是如此,他岂不是和柏晗一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走出男部,雪已经积了很厚,今年的情侣们要有个白色的平安夜了,真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2008年12月2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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