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飘蓬（虐文）》柳含初

4、第四章 万般风情种祸因 修罗传闻救恩师

　　“姑娘，奴婢刚才在外面见着了一个人。”小红捧着果盒，走进了房。寰娘素喜鲜果，故每日都得为其采买厚备。
　　“难道你每日见的都是鬼不成？”寰娘斜倚于贵妃榻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小红素来不是多话之人，如此必有缘故。
　　小红“噗哧”笑出了声，“姑娘真逗。”她将果盒置于榻前案上后，又道，“姑娘可还记得咱们进香回来那日，遇到的那位相貌英俊，一脸正气的公子？”
　　寰娘微略一怔，摇头道，“记不清了。”
　　“奴婢刚才在外面瞧着他了。”
　　“哦？”寰娘冷笑道，“这便是你口中的正气公子？”
　　小红一面收拾案上的书卷，一面又道，“姑娘这话就有意思了。难道来了咱红艳楼的，便不是好人了不成？”
　　“好不好，因人而异。就李娘来看，到了这里，都是好人。钱花得越多，人越是好。”略感寒意的寰娘坐起身，将搁在一旁的雪狐白裘披在了肩上。
　　小红莞尔一笑，“姑娘的话，奴婢不懂。可妈妈爱钱却是不假的。”
　　“你可看真切了？”寰娘斜眸，瞅了瞅小红。
　　小红愣了一晌，回神点了点头，“不过他今日看来好像心里有事。”
　　“就他一个人？”寰娘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又躺下来。
　　小红摇了摇头，“还有位年轻的公子，长得瞒好看，像个姑娘，就是轻浮了点儿。”
　　“管他呢！”寰娘又闭目养神起来。
　　就在这当口儿，鸦母李娘已兴高采烈地冲进了屋，“哎哟，心肝儿，又来了两位公子，点明要见你！”说着，她高轩眉头，郑重地嘱咐道，“这可是今儿第十七次了。你要是再刁难他们，小心……”说至此，她目露凶光，作恶狠狠状。
　　寰娘也不睁眼，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今儿也从我身上赚了不少了吧？”
　　红艳楼见头牌是有规矩的，必得先付一定银子，方能得以通报，至于最终能否见着，那是另话。
　　李娘撇撇嘴，横眼寰娘。旋即，又脸色一变，赔笑道，“丫头，这两人可是长得俊，又年轻，又有钱。难得的主儿！”
　　“那你自个儿去吧！今儿我累了。”说罢，寰娘索性翻个身，背向李娘。
　　李娘吃了闭门羹，心下很是着恼，却又不能对其发作，只好将一肚子火撒在一旁的小红身上。她用力扯着小红的耳朵，低声叱道，“哼，你这白吃白喝的。今儿要是劝不了她，老娘剥了你的皮，让你明儿接客去！”
　　小红今年才十岁，是红艳楼打小买来的，故不敢吭声，只能将泪往肚里咽。因为李娘拿寰娘无可奈何，故但凡遇到寰娘不从，她便以小红胁迫寰娘。此招屡用不爽。
　　斯时，寰娘蓦地转身坐起，冷冷地瞅着李娘，“你让他画幅画儿来，以‘路见不平’为题。”
　　李娘慢慢收回手，笑着望向寰娘，“就这么简单？”寰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李娘百思不得其解。
　　寰娘淡淡地笑了笑，“妈妈的话嘛，寰娘怎敢不听？”
　　李娘得意地笑了笑，“那你赶紧打扮打扮！”说着，人已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多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红儿无以为报。”小红见房内并无他人，忙跪倒于寰娘身前叩谢。
　　寰娘初来此地，便是小红服侍，虽然时日不长，但小红待其可谓全心全意。好几回，寰娘都得力于小红的通风报信，方免于李娘的阴招暗害。故，寰娘对小红也是另眼相看。
　　“起来吧！”寰娘径自向镜奁走去。
　　小红忙跟了上去，为寰娘梳妆。

　　杜鹏晔听了鸦母传来的题,心生疑窦。几近同时，他脑海中闪现出那日回京途中路遇贼子的情景。难道那神秘消失的女子，便是……
　　“鹏晔，你来吧。”太子端坐上位，含笑品茗。
　　杜鹏晔点点头，略微思忖，便提笔画出了当日之情景。不过，轿帘低垂罢了。
　　待鸦母拿着画出去，太子笑着调侃道，“鹏晔，看不出你竟还有这般技艺？”
　　杜鹏晔摇了摇头，“太子见笑。”
　　“如此神似，莫非亲见？”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杜鹏晔。
　　杜鹏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不曾。只是把偶尔所阅闲书情景，随手画出罢了。”
　　“呵呵。”太子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稍待片刻，鸦母已带着好消息回来了。这非但使太子狐疑，就连杜鹏晔也甚觉异样。既然方才鸦母说他们已是今日第十七批欲见寰娘之客，而前面十六批都未曾得见，那么此时为何又这般容易？
　　太子思忖一晌，断定是这里已有人认出了他，故不敢有所得罪。故而，一脸自鸣得意，将方才那画儿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杜鹏晔此时却心下打鼓，他对自己方才猜测已有七八分把握。可一想到那般清丽脱俗的女子竟沦落风尘，心不由隐隐作疼。

　　杜鹏晔尾随太子，跟着鸦母，方至门外，便听到一银铃般的声音。
　　“奴家恭迎佟公子，杜公子。”
　　杜鹏晔瞥了瞥门内屈膝施礼的女子。她身着满月一天星杭绸百褶裙，耀眼夺目。袅娜身段，如春柳扶风。一头乌发高高螺旋盘起，似云堆黛山。两片如白玉雕成的耳垂上，各坠一叶翡翠明珰，像嫩芽初吐。她肤如白雪，红唇秋波，娥眉琼鼻，如画中仙子，看来真是秀丽如春梅绽雪，妩媚如狐，摄人魂魄，酥人筋骨。这不是那女子是谁？不过退却了那日的沉静。杜鹏晔此时非但无点滴喜悦，甚而心似铅重。
　　有个人人，飞燕精神。急锵环佩上华裀。促拍尽随红袖举，风柳腰身。
　　簌簌轻裙，妙尽尖新。曲终独立敛香尘。应是西施娇困也，眉黛双颦。（1）
　　一番歌舞，几行酒令，寰娘今儿尽心款待两位公子，只因她素来不愿欠人恩情。
　　太子素日所见女子因畏其地位，对其惧怕，歌曲言行只一味讨好，风韵因此几无。如青楼红妓这般娇媚如花，柔情似水，却又风情万种的，从未见过。他看得眼急，听得心痒，恨不能立刻将眼前这玉人抱入怀中，享受鱼水之欢。无奈虑其身份低贱，又担心生惹是非，被父皇痛骂，只好万般忍耐。
　　杜鹏晔原本心事重重，眼见如此高洁出尘，秀雅绝美，聪颖绝伦的女子，沦落泥潭卖笑为生，心情越发沉重。
　　歌舞毕，夜未尽，心曲不绝。

　　回到府内，杜鹏晔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他静候多日的回信。此信为他带来关于连环案之的些微线索。信中说，用银针瞬间夺人性命的手法，十几年前曾在江湖出现过。只不过当日事发之地起了大火，故无法证实，而惨遭毙命的莫氏家族，阖族几百口又无一幸免，故而这仅成为了一个传说。不过，另有传这种手法为江湖上神秘组织——修罗刹独有，但因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故也无法确认。
　　杜鹏晔权衡再三，以为虽然回信并未带来什么确凿证据，但也总算有了一点眉目，故立即前往陆府，将信交与了陆玄。
　　第二日早朝，皇上本因陆玄办案不利，要革职查办他，但因杜鹏晔交与陆玄的信中所提线索，加上福王的力劝，皇上终改为革去陆玄尚书之职，留刑部行走。而京都统领张目却不得幸免，被革去官职，交与吏部严办。不过，信中所提到所谓线索，究竟模棱两可，虚无不实，故朝臣们多以为陆玄得以保全，皆因仰仗福王。毕竟，福王对皇上曾有大功，且目下又是其最为器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