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7]散篇都是浮云》昨日未完

3、《暮色不尽》

　　《暮色不尽》/昨日未完

　　1827插花

　　不尽的暮色，通往无底的漆黑之中。

　　那便是他的路。

　　还好，至少身边有着那个人。无论走到何处，即使到了最后，也绝不寂寞。

　　他们，永远荣辱、生死与共。

　　【1】

　　那个人出现在他的世界的这天，有着很可爱的天气。

　　一抬头，便看见了蔚蓝色的苍穹，像是整块撕碎的棉花的云。

　　四月是樱花的季度，通往并中的某条必行之路上落满了淡淡的粉红，成团成团的樱花簇拥在树干上。泽田纲吉将手抄进第一次穿上的制服的口袋中时就想，这像八月初的缘日祭典上贩卖的棉花糖。

　　他踏过樱花花瓣，看着不知通往何处的天际，忽然觉得心情前所未有地开朗了起来。

　　【2】

　　这一天看起来会发生不错的事情，大概等于少年夹娃娃机的概率。

　　出着神，泽田纲吉并没有留意到粉色的花瓣已落在自己的褐发上，就这样步子飘飘地来到了新学校的门口，带着一头樱色的星屑。

　　校门口两边站着打扮奇怪的人，泽田纲吉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做滞留，背着书包低着头想要快点离开。然而走没几步，埋着头的他忽然看见有什么粉色的东西从自己的脑袋上方飘落下来，同时一阵钝痛从脑后传来。

　　伴随疼痛产生的一瞬间他似乎见到了银色的凶器一闪而过。然后是，凶器的主人的声音。

　　注意你的仪表，草食动物。

　　因为是新生，第一天到并中来上学的泽田纲吉并不知道，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揍人从来打招呼，也不知节制。

　　头疼头疼。

　　那是泽田纲吉第一次受到并中雷厉风行的风纪制裁。

　　【3】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也许过了很久，泽田纲吉想，大概并不只是，“这一天看起来会发生不错的事情”什么的。

　　遇见那个人，怕是花光了他这辈子的运气。或者说他大概是将自己的所有都赌在了与这个人的相遇，与他的相知。于是他出现了。

　　那日的云雀，带着银色的拐子，侧过头来，纯黑色的眸子无波无澜。

　　泽田纲吉站着，看着，想说这大概就是常有人提起的让人闻风色变的并中风纪委员长。

　　然而那时候的泽田纲吉并不知道，这样的几乎可以和恐怖主义挂钩的人，在后来却几乎贯穿了他的生命，带着在那时候也许还未出生的绵滚滚的黄色小鸟，狂妄霸道地在他的生活中成为一个永恒的主题。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泽田纲吉，只是一个顶着一头褐色短发，对世界的认识还停留在地球是圆的这个基础上的少年。

　　没有战火，没有荣光。还未冠上荣耀与罪恶之名的泽田纲吉。不懂得西西里到底是哪块地，在往自动贩卖机投币的时候会买绿茶或果汁。

　　之后的他，总是会没由来地怀念起这段空白期。属于泽田纲吉，而非Vongola Ⅹ世。

　　【4】

　　后脑受了重击并不能成为开学典礼缺席的理由。泽田纲吉顶着似乎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坐在体育馆里。

　　校长的发言他没有多在意，侧头看向高窗的另一边，春季里有着绿色叶丛的树在摇曳。茂密的树丛将阳光剪得细碎，斑斑驳驳地落在体育馆呈条纹状的木质地板上。

　　泽田纲吉顺着碎片似地阳光看去，然后便见到了那个倚着墙，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黑色身影。

　　微微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低调地呆在那样的地方。泽田纲吉看着那黑色的少年，下意识抬起手，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

　　穿着白衬衫和黑色无袖毛衣的云雀恭弥靠墙站在角落里，环着手，黑色的眼底无波无澜。

　　纯粹的一个人。

　　像是从世界里分离出来的独立的存在，与其它人没有任何联系，不为任何所动。

　　那样的，无牵无挂的存在，想必非常强大吧。毕竟人所在意的东西越多，便会越懦弱。泽田纲吉想着，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但多少还是留有一些小动物的自觉，懂得在对方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而侧过头来的时候立即偏回目光，装作认真在听校长发言。

　　【5】

　　那时候的泽田纲吉还不知道，便是这样一个如同完全与其它存在隔绝的人，在将来陪伴自己走到了最后。毕竟不是谁的伴侣都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攻击自己的后脑。

　　这是真实的时间在流动，而不是翻看一本书。他无法了解什么样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场，谁是配角，谁是反派，只能一味阅读下去。

　　而云雀恭弥这个角色，在最开始，泽田纲吉甚至没有试想过他会出现在他人生的书中。越到后头，戏份甚至被该死的笔者越写越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懂。他只能默默地接受。

　　而在很久的以后，待四周安静下来，泽田纲吉便会常常想起中学入学的这一天，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人，描摹那时候的天气、风景，一点一点地想要记起一切。

　　珍贵的，再普通不过的过去。那段属于他的，对于现在来说已经太过幽远的平凡的日子。

　　【6】

　　第一天的早上便发了新的教科书。泽田纲吉看着还带有印刷气味的崭新的书本，将其全部塞进课桌的抽屉中。

　　窗外的树木在摇曳，泽田纲吉一伸手，便握住了被剪碎的阳光。

　　不知为何，他却是笑了。柔和的温暖在掌心蔓延着，流到了指尖。就这样看着，似乎觉得这双手在将来也许能握住更多的一些什么。

　　似乎，有了想要的东西。

　　泽田纲吉这么想着，不经意地看了窗外一眼，视线却忽然定定地停留在操场上一个缓缓移动的黑色影子上。

　　【7】

　　云雀恭弥作为拥有云的名字的守护者确是名副其实。每每泽田纲吉发现这个人不定时，不定地点地忽然出现后，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刚开始在并中念书的那段时间里，总是为了对方的这个特性而胆战心惊，担心不知何时会被扣上一个群聚的罪名。但到后头，自从被卷入了一连串让他无从选择的事情后，云雀的出现却往往让他感到安心。

　　大概有了这个人，便不会有问题。

　　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这么想。而泽田纲吉并没有意识到，久而久之这种想法便有了一个名字。

　　依赖什么的，不是一个能让人说出口的好习惯。

　　【8】

　　浑浑噩噩地便到了吃午餐的时间。拿出早上母亲精心为自己准备的便当，泽田纲吉坐在靠窗座位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

　　看向窗外，操场上已经没有了那个黑色的影子。

　　也许去吃午饭了吧。泽田纲吉想，塞了一口米饭入嘴。

　　【9】

　　关于永远和一个人在一起的说辞，已经成为某个不法组织首领的泽田纲吉在某一天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们，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泽田纲吉扶额。

　　这算什么。

　　【10】

　　下午过得很快。班上的人的面孔还没记住几张，一天就过去了。

　　脑海里最为清晰的，竟是那张在这个校园里代表着绝对制裁的脸。黑发黑眼，略显苍白的皮肤，眼底里有着被压抑的光泽，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泽田纲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向窗外，原本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有着越来越多的人影，大概是社团活动的时间到了。

　　背起书包，将椅子推入课桌下方，泽田纲吉离开了教室，准备一个人回家去。

　　然而他的运气并不好，在走廊上碰到了有着疑似班导面孔的人，最为难得的是对方居然对自己这种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学生有印象，于是接到了“就拜托你打扫一下教室了”的请求。

　　悻悻地折返了回去，用扫帚扫了几个纸团，拖地，擦了黑板，将桌椅摆正，在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教室里。

　　折腾过后居然到了黄昏时分。看着还算整洁的教室，泽田纲吉吁了口气，扯过书包单肩挎着，再一次离开。

　　【11】

　　再一次暮色来临的时候，泽田纲吉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公文和Visconti钢笔，摘掉架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起身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这块西西里的土地上种了红色的萨曼莎玫瑰，在橙红的茜色下显得格外美丽。泽田纲吉在一片暮色中闲散，影子眷恋地黏在脚下。

　　这像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成为了此刻的自己，便像踏入了一片连衔着无边黑暗的暮色之中，永无止尽。

　　感觉心情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不想多做停留，泽田纲吉回过身准备回到楼里，却发现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了院子的某个角落中。

　　角落的长椅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像是在那里睡了一个下午。

　　然后他忽然望了过来，仿佛早已知道泽田纲吉站在自己的身后。坐在长椅上的云雀恭弥抬手揉了揉有些睡翘的黑发，纯黑色的眼底无波无澜。

　　泽田纲吉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在暮色里。

　　还好，这个人，也在这里。

　　像是会永远陪伴着自己。

　　【12】

　　出了教学楼，泽田纲吉发现外头是铺天盖地的一片暮色，仿佛无穷无尽。橙红色的光，沿着西方，细细地撒满了整个并盛。

　　接着他看见了，那个站在校门旁的黑色身影，在茜色下显得异常柔和。

　　那个人就这样站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起前行。

　　泽田纲吉感觉心口忽然一紧，有什么东西迅速在心中下沉，占据了一个深深的，不为人知的位置。

　　大概是天生便感觉敏锐，站在不尽的暮色之中的云雀恭弥忽然回过了头来。而这一次，黑色的眸子在夕阳的光照下显得异常璀璨，流动着熠熠的光。

　　那副画，如同通往天荒地老。

　　【last】

　　傍晚好，云雀学长。

　　哼。

　　早已习惯对方这种根本算不上礼数的打招呼，泽田纲吉微笑了一下，不语任何。

　　他走了过去，出声寻问对方自己是否可以坐下。云雀没有回答，于是泽田纲吉便把这当做默认，在对方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沐浴着同一片暮色，没有谁先开口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像是时间永远地静止。

　　如果这是永远，也没什么不好。泽田纲吉想着，然后抬头，看向西方。

　　即使战火和纠葛的暮色不尽，至少这个人还一直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肩并肩前行。

　　他们，永远荣辱、生死与共。

　　因此，就算沿着那片暮色，最终会走至黑暗，走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他也似乎并不感到害怕了。

　　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光。沉默而宁静的，细小的光，却仿佛将他的此生照亮。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