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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六十三章 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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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英来冷宫替太后看望我的时候,正搂了哇哇哭闹的龄儿的我根本无暇顾及她,只让颦儿纳了张席子在一旁,指着道:“这里不比德政殿,望宝英姑姑莫要嫌弃。”
龄儿自跟着我搬进冷宫后开始有些不适,动辄低烧呕吐不止,我日夜忧心不已,已经数夜不得安睡。今儿甫一醒来,就瞧见她小嘴一张一合,虽是没有声响,但我亦摸到了她小脸上两行滚滚而落的清泪。
我急得无法,只得让颦儿去太医院请那位一直照顾龄儿的李太医过来。谁知,颦儿出去了个把时辰,回来的时候仍是一人,她不忍直视我目光,疚然道:“这几日风大,流云殿的小世子今儿也有些不适,一大早就咳了几声,王上便把李太医安置在流云殿守着,说是世子没好李太医便不能回来。“
我听后呐呐无言,手触到龄儿滚烫的额头,却是心如刀割般难受。
宝英亦是有些伤感之色,劝慰我道:”娘娘和郡主受苦了,待熬过了这些日子,以前的好日子也就回来了。“我恍若未闻。她却继续道:”王上一气之下将娘娘打入冷宫虽是一时苦了娘娘,但放眼看去,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闻言抬头。她和善的笑了笑,摸了摸龄儿的小脸,又道:”冷宫向来是后宫怨气所在,怨气重的地方必然有所缘由,若是哪一天冷宫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去深究,没了也就没了。娘娘机智过人,想必定然能明白太后的用意所在。“
她拍了拍我紧紧抱住龄儿的手,轻轻道:”既然,娘娘在冷宫无恙,老奴也应该回去给太后复命了。“我命颦儿去前去相送,她的身影在门口顿了顿,又回头对我道:“一月之限飞快而逝,希望娘娘把握时辰,即便娘娘不急,小郡主的身子也不能耽搁的。”
我脊背一冷,半响才僵硬的道:“姑姑请回复母后,臣妾定然不辱她老人家期望。”
颦儿送了宝英回来,阖上门窗,这才边走边对我道:“方才姑姑的话,奴婢委实没听得明白,难道娘娘打入冷宫也是好事一桩?况且什么叫做‘若是哪一天冷宫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去深究’,这番话没头没脑的,真叫人不明白。”
我沉吟目光。宝英这些话,说的虽是晦暗,但我也听出了些苗头。太后希望我和长姐互换身份,到时候留在冷宫里的自然就是长姐。冷宫本就是后宫不祥之地,一般人就连宫女们都甚少踏及这里,若是冷宫生了什么变故,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
我勉强露出个笑容来,道:“要你明白作甚,左右你也只是我身边的人,我怎么做,你跟着便是了。”
颦儿见我如此也略微松了气,笑笑不再言语。
到了下午的时候,冷宫忽然来了一个小宫女,那模样煞是小心翼翼,我觉得有些眼熟,听她一说才记起是安宁宫的人。只见她匍匐在地上,低声道:“姑姑让奴婢给娘娘回话,说是陆将军虽然不答应与长安郡主的婚事,但太后娘娘和王上都在劝慰,太后还说,若是陆将军态度强硬,她即便是绑也要将将军绑进洞房。姑姑说,请娘娘放心,太后答应娘娘的事情,定然会作数。”
我彼时正好坐在镜台前。冷宫里什么都缺,连床榻也是几块石砖上叠一堆稻草而已,得幸,面前这面铜镜,虽是布满灰尘但算是完整。我抬手抹去上面的灰,露出我略显浮肿的脸来,这些日子操劳过度,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漂浮不定,“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罢。”
待那宫女方走,我从袖口里掏出一方玄色帕子来,这是那天晚上陆宸给我的。夜色浓稠,我并未看的清晰,直到后来回了营地才晓得上面有一细一细的暗格,和我那日见元玧楽手里搅着的那一条,不差分毫。
依稀还记得,楽儿那含羞的绯红,不安的搅着帕子,对我道,其实楽儿这次只是借着回宫之名来寻一个人的,楽儿要找到那个人,问问他,当年的话还做不做数。
我不知道大了楽儿整整一轮多的陆宸曾经和她有过什么样的纠缠,但是我曾经答应过陆宸要为他寻一门好亲事,楽儿生性善良可人,想必亦能做一位相夫教子的好妻子,陆宸的身边有这样的佳人相伴一生,我便也能放心了。
又过了几日,宝英遣了人过来告知我,陆宸与长安郡主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这月十五月圆之夜。她还告诉我,陆宸一直极力反对,后来太后被他气得没法,又舍不得让爱女难过,是而私底下召见陆宸,对他道,你与郡主的婚事乃是王后极力促成,如今她人身在冷宫还能为你着想,你身为臣子却一再忤逆,断断不是忠臣之道!
那传话的小宫女极力的向我描绘着,“娘娘不知道呢,那陆将军不晓得怎么像是忽然想通了,听到太后如此之说,便立马磕了个头,说一定会善待郡主。喜得太后笑开了花,郡主也开心的笑了。”
我嘴角微微扬了扬,却听得那宫女继续道:“只是将军临走前,提了个要求。虽于理不合,太后斟酌一番,却也是答应了。”
我眉心不安的一跳,问道:“什么要求?”
小宫女黑眸闪闪,笑道:“将军请奏,希望由王后娘娘主婚。”
待小宫女刚走,颦儿迫不及待的问我,“这月十五、那不是、不是一月之期最后一天么?”
我沉思一番,缓缓道:“婚宴安排在下午,本宫若是主婚人,至少也要留到辰时之后才得回来。太后既然已经答应与他,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你我不必忧心。”
颦儿点点头,又道:“可是,到时候太后如何会相信,王上身边的那位是娘娘而不是烟姐姐呢?”
我转头,看着她那张白皙的小脸,眸光两两相对之时,我深深的笑了,“这就看你的了,颦儿。”
“我?”颦儿指着自己,不敢相信。
日子匆匆而过,未免太后怀疑,我只能每日遣了颦儿去德政殿请了长姐过来。自从我从搬来冷宫,元玧钊便把长姐安置在了德政殿,虽没封的名分,但亦算是后宫主人了,是也我听颦儿说,德政殿的宫人们起先虽对这位和旧主长得极像的长姐并无好感,但日子长了,见元玧钊对她的宠爱更有盖过我之势,是也也就认命,开始认真侍候起长姐来。
我听后,松了口气。事情慢慢步上正轨,长姐除了我手里的龄儿,她已经完全替代我了。
可是,我们之间,甚至于元玧钊及元衍,我们四人之间这么多年的纠缠,我和长姐在他们两人心中,究竟是谁替代了谁,谁又应该是谁穷其一生所爱的女子,到头来,根本分不清了。
长姐见我如今处境,少不得要安慰一番,说是定要向元玧钊进言,让他把我接回去。说是,如今他在气头上,过了这段时候也就好了云云,我一一听了,却没言语。
她觑我一眼,颇疑虑的问道:“君儿,你不愿我成为玧钊的妃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不想我留在他的身边?”
我整理衣衫的手没来由的抖了一抖,半响才道:“长姐,后宫生活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在京都之时,若不是元标日日宠着你护着你,你就会晓得女人之间的斗争会有多厉害,丝毫不亚于男儿的血海战场。我不希望,你卷入这些纷争里,我本想,由我在你面前为你保驾护航挡去风雨,可是……”
我抬眼,一片清明看向她,“……命运里早就注定了一切,我们之间只会有一人为所爱之人着绿袖,那名动天下的绿袖舞也只能由一人来跳。”
“君儿……”她迟疑的看着我,不明我话里含义。
我忽而一笑,将之前整理出来的衣裳悉数放在她手里,道:“长姐会留在王上的身边,你会是王上这一生倾其所有去爱护的女子。现在,你要开始学着如何当一个王后,如何辅佐一位亲王。我相信,长姐会做的很好。”
她连连摇头,手一松,衣衫便飘然落了一地。她拥紧了我,带着泣然的声音响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才是他的王后他的妻啊,什么叫做要我学着做王后,我才不要,我只是想着留在玧钊的身边,陪着他守着他也就够了,我不贪婪,此生有你有玧钊在身边我再无所求。你若是不喜,我可以不要名分,那德政殿我也不再住着了,你就让我在你们身边做个小宫女,能够日日看见你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轻轻推开她,抬手抹去她眼边的泪痕,道:“要你做宫女,莫说王上不舍,君儿亦是心疼的。长姐,若是想为君儿好为王上好,便听话罢。”
那一日,我劝了良久,长姐才止住眼泪,拿了我为她准备的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我站在冷宫门口,目送车撵离开,却缓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