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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六十二章 姐妹(下) ...

  •   颦儿和宝英识趣的退下,偌大的德政殿正殿只余我与太后二人。

      太后端起刚刚沏好的热茶,缭撩的热气如云烟般迷蒙。她苍老的脸在云雾那端若隐若现,声音却有力的穿破而来:“哀家不想追究她的来历,正如多年前你平白从家人子之列中冒出来一般,哀家现在老了,比不得在京都的那些年。可是,王后,你有你想守护的东西,诚然,哀家亦是有的。”

      我颔首,“母后说的极是。”

      她笑笑,摆手道:“眼下四处无人,王后不必如此拘礼。虽然,哀家不是很待见你,但你和现在王儿身边的那位相比,你终究是吴国的王后,哀家的儿媳。”

      我惶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只愣愣的没有说话。

      她接着道:“王儿除却你们上京的那些日子,怕是很久没有来过你这里了罢?”

      我被触及痛处,虽心里难受,但难免嘴上要道:“臣妾不敢。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堪为后宫典范,理应劝慰王上一碗水端平,后宫妃嫔王上自是雨露均沾,妾身一人不敢独占王上。这是母后当日的教训,妾身日日牢记在心。”

      她从鼻翼里‘嗯’了一声,道:“此时倒是记起哀家的话来了,用哀家的话来堵哀家,王后果然长了一张利嘴。”

      我忙称‘不敢’。

      她抿了抿茶水,声音幽幽传来,“王后不必多心,哀家亦是尝过那苦的,日日夜夜独守空闺,那滋味的确不好受。”
      我一怔。忽然想起了现在的太后只是当年元标身边的一个侍妾,元标心里只有长姐,自然无暇顾及身边的那群侍妾们,是以太后不受宠自是有缘由的。心下微怜,她一生都败给了长姐,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却独独一个女子倾情,这实在叫人唏嘘扼腕。

      出神期间,她又道:“钊儿被她迷了心智,哀家却不糊涂。她断然不能留在宫里,不说她之前……”她顿了顿,自觉失言,故而避开道:“她是前太子妃,此番若是长久留在王宫里,难保日后不会被人嚼了舌根去,到时候流言四起,莫说哀家和钊儿丢不起这个人,连带着吴国也会跟着蒙羞!”

      看来太后是定然容不下长姐了,若是我不应她,难免她会怀疑。若她自己动手,还不我将此事揽下来,到时候保下长姐未必是件难事。打定了主意,我抬头问道:“母后需要臣妾做什么?”

      太后松了松眉间,宽慰的笑了,“王后果如钊儿说的那般,是个顶顶聪慧的人。”

      思虑一番,看着手里的素色帕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恳切道:”礼尚往来,若臣妾帮母后达成此事,不期翼母后能许诺臣妾什么,但请务必允诺臣妾一个请求。“

      她眼中戒备之色渐浓,细细回味我话里含义。我见此,少不得安抚道:“母后放心,臣妾不会提什么无理要求。只是妾身为长郡主寻了门极好的亲事,怕母后不允,故而斗胆向母后请旨,望母后怜惜郡主,成就这一段美事。”

      太后疑惑,“楽儿何时有了意中人,怎的哀家不知?”

      捋了捋帕子上的褶皱,我慢慢道:“女儿家的心事自然是隐晦,太后不觉是也自然的。”

      那一日,太后走之前在我耳边低语了一番,话还未完,我便浑身一震。我想过太后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能在元标身边呆这么久,又诞下两子,没有肚里能撑船的忍量是绝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然此时坐在安宁宫首座上的便是他人了。

      幸而,我不曾低估了她,更幸好,她也不曾高估了我。

      过了几日,李椒带来一道元玧钊的旨意,我匆匆瞥一眼,大约如是要封长姐为夫人,赐居宫殿约约。

      李椒小心的觑我一眼,诺诺道:“王上交代了,待娘娘盖了凤印,便马上传旨后宫。”

      手自那暗色镌着蟒纹的旨布上划过,油墨未干,沾了我一手墨汁。我敛了敛神色,一面拿了帕子擦手,一面漠然道:“去回了王上,说本宫不允。”

      “啊?”李椒瞪大了眼睛。

      颦儿在一旁冷冷的道:“娘娘的话还不够明白么?不准就是不准,没有王后的凤印,这旨意即便传到了后宫也是一纸空文。”

      李椒怯怯的应了‘是’,急急忙忙的退下了。

      元玧钊急切的想要给长姐名分,却不知太后早就动了心思,即便封了长姐夫人之位,她也坐不了多久。耳边慢慢回想起那日她走之前的话来,我对颦儿道:“去甘顺殿请长姐过来。”颦儿依言去了。

      待长姐匆匆从正殿进来已是黄昏日下,我彼时刚好给龄儿喂过药,哄着她安然入睡了,这才从内殿退出来。她往里面瞧了瞧,对我道:“龄儿的身子不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怎么不寻更好的大夫治疗?”

      我黯然摇头,“没得法子可想了,已是如此,或许华佗在世才能有一丝期翼。”

      长姐又少不得安慰我几句,见我不愿多言,也默了下来。我将她领进侧殿,拿出几套我时常穿的衣裳以及头饰,对她道:“长姐日日绿袖也不嫌腻歪,妹妹却是看厌了,若是长姐不弃,妹妹这里的衣裳尽管拿去。”

      她笑着婉拒,“妹妹不知。”见我疑惑,她嘴角弯了弯,眉角亦是满含笑意的,“绿袖乃是为心爱之人所穿,我答应过玧钊,此生只为他一人身着绿袖。”

      我不禁哑然。

      心里不愿如此放过,是也又道:“长姐或许是穿惯了绿袖,也许其他衣饰王上会更喜欢呢?不若长姐试一试?”我拉着她,将一套王后的朝服塞到她手里,将她推到屏风后去。

      长姐虽然不愿,但又拗不过我,只得连连道:“君儿,你饶了姐姐罢。”

      就在我们一拉一推之时,一道深沉的声音忽地从后面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尚未回头,就瞧见长姐一脸欣喜的松了我手,往后面奔去。元玧钊瞧了瞧我们两人,又看了看长姐身上的绿袖,这才笑着搂过她,道:“怎的没知会一声就来了这里,到让我好找。”

      长姐吃吃笑着倚在他身上,嗔着说了几句,我隔得远听不真切。

      我松了手里的衣服,将它捋平重新放好,这才从屏风后出来。甫一抬头,便对上那双阴沉的黑眸,他揽着长姐的肩,漠然道:“那道旨意为何不允?”

      我静默了一会,这才缓缓道:“自国疆域尚且不允他国驻兵,臣妾无德,自己的丈夫也不允他人染指一分。”

      元玧钊的手一僵,慢慢从长姐身上滑下来。长姐不明我们话中含义,亦不好说什么。但不过片刻之久,又听得元玧钊道:“王后可知,违抗孤的旨意可是死罪。”

      我一惊抬头,与他对视。

      长姐慌了,连忙道:“你这是作甚,动不得就是死罪。君儿又没有做错什么,一国之后岂能说赐罪就赐罪的?”

      他又重新将她搂在怀,语气温和了些,嘴角却无端斜斜挂起,“孤只问你,你果真不肯答应?”

      我定了定,重重摇头。

      他哈哈的冷笑几声,笑过又深深的看着我,一字一字道:“烟儿说的对,一国之后自然不能随便死。那么……便打入冷宫罢!”

      那一日,元玧钊硬拉着长姐将将离开殿内,我就觉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颦儿急忙来扶我,我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攀上她的身。颦儿急得几乎要哭,不住的说,娘娘,你怎么了。

      我此时脑海里却莫名回想起太后的话来,那日,她对我道:“虽是此去数年,但依稀她养护的甚好,是也你们俩站在一处也看不出相差十一岁有余。哀家这几日闲在安宁宫里,想了个法子。这样一来,你依旧是王宫里受宠的王后,她也可永远消失在哀家的面前,一举两得。”

      我一惊,面上却是平静。

      她继续道:”这些日子,你和她多多处在一处,学学她的神态,说话及衣着,最最好的,便是将她一颦一笑都记下来,让钊儿分辨不出你们来。哀家给你一个月时间,一月之后,便偷偷将你们换过来。彼时,你便是钊儿身边的爱妃了。“

      我急道:”那她呢?“

      ”她?“太后冷冷一笑,”她自有她的去处。“

      永巷里,那玄色的和那抹淡淡的浅绿慢慢消失不见。我眼帘慢慢垂落下来。玧钊,你可知道,若是你执意要纳长姐为夫人,那太后答应给我的一月之限,也不能作数了,宫里不能出现两位一摸一样的妃嫔。那样,太后的计划根本不能实施的,你这样做无异于逼得太后自己动手。

      为了长姐,我万万不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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