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68、第五十七章 疯太子（上）

　　英儿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我亦推开他的手，作势要弯身却被他拦住。他蕴着一丝笑容道：”本来还想着你可能多睡会，没曾想这么早便醒了。“说话间已经牵着我一齐坐下。

　　我怕英儿失言，便让她退下了。

　　待英儿离去，我才道：“王上，这么早前来可是大军要出发，妾身马上就好，定不拖累行程。”我一面说便一面起身打算去换衣，他却拉住了我的手。因得刚刚醒来，身子使不上力，他不过稍微一拉我便脚上一软，往他怀里倒去。

　　眸光里清晰的印出了我稍显慌张的脸，他问道：“王后在紧张什么？”

　　被看透了心事，脸上顿时觉得滚热，连忙推了他的禁锢站起身来，“妾身尚未梳洗，以此侍王上是为不敬。”

　　他不以为然，但不愿意在此话题上多费口舌，只道：”我来陪你用早饭，等下大军就得出发了。“

　　我‘嗯’了一声，回屏风后换衣时，回头犹豫了下，趁元玧钊不注意把那插花的瓷瓶拿了进来。

　　用了早饭，大军准备出发。上车的时候，远远的瞧见陆宸骑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银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进了车内，元玧钊顺势接过手让我坐在一边，隔着窗帘我瞧见了长长的队伍如一条雄姿英发的巨龙盘匐前进。

　　我不由得垂下眼睑来，此行真的是对的么？

　　经过一夜休整，大军得到很好的休息，是以不到傍晚五万大军便到达了离京都不过三里远的一个小镇上，待到大军全部停顿扎营后，元玧钊便带着陆宸还有我换下衣服，随便骑了几匹马悄悄离开了小镇。

　　元玧钊说，此举是为了探明城内形势，若莽莽撞撞冲进城内只能做人家的炮灰。我心里也是忧虑，也不晓得元衍如今怎么样了。

　　三人在城内转了个大半，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走的又累又饿，于是便找了一家酒肆，陆宸让小二在二楼开了个包厢便坐了下来。凳子尚且未热，便听得从隔壁悉悉索索的几声议论声传来。

　　“你们可知道，当今陛下病的不行了，这几天我出城进货无端的发现城外忽然多了好些军队……”压低了声音，“这天下怕是要易主了哟！”一人说。

　　另一人嗤笑一声，”你这算什么，我晓得的更多，你们听不听？“

　　他这一说，引得周围的人都好奇的围上来。那人不慌不忙的喝了口酒，这才道：“我可听说那陛下不是病重了……”话才出口，便引起骚动，他赶忙示意大家安静，这才接着道：“……陛下怕是早就驾崩了！”

　　“啊……”

　　我手一抖，杯中的酒无端洒出两滴来。元玧钊亦是敛了眉眼，静静听着。

　　那人接着道：“我家舅子便是宫里当差的，他曾给陛下熬过药，不过那是快个把月前的事了，现下我舅子早就回家，说是宫里人说他治不好陛下的病把他赶回来了。可我舅子说，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陛下早就是一副躯壳，就是日日用灵芝仙草调理也活不过半月。”

　　众人皆哗然。有一人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今这情形各路诸侯怕是有的打了，还有宫里那位……“

　　那人又道：”这天下要换主人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做主的，只求他们能不要轻易挑起战乱，随便哪个王上当皇帝都好，不要连累我们也就罢了。“

　　众人皆称是。

　　有人唏嘘道：”本是可以不打的，陛下若真是驾崩，太子理当顺应天意继位的，可偏偏回京不久就遭到军队内部叛乱，手上几万兵马全数被丞相给收了，连人都绑进宫里，现下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我手莫名一僵，酒杯便‘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尤为清脆。

　　那人接着话道：“我可听说一件事，你们切莫去乱说。”好奇乃是人之本性，众人便再次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人故作神秘的望了望四周，这才掩嘴轻声道：“太子……疯了！”

　　回到小镇上好久，我还是疑心不已。元衍怎么会在进京这个当口上遭遇内叛，据我所知他手下的人下至士兵，上到副将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况且若是被绑进了宫，丞相定然是为了一半的虎符无疑。若是我记得不错，元衍每次出兵前，陛下都会将一半的虎符给他，剩下的一半留在自己手里。若是陛下真的病逝，那现在那一半的虎符在谁手里？丞相么？

　　我反复不得其解，甚是烦恼。恰好英儿进来，我灵机一动，悄悄行至正在准备热水的她身后，掐准后颈一掌劈了下去，她闷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

　　我从马圈了随意牵了一匹马出来，因担心被人发现，故而没有注意，等到我无论怎么拉马都不肯走时，我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牵着的恰好是白日里陆宸那匹黑马。

　　此时它正警惕的瞪着我。

　　我心一惊，手便立马松了缰绳。

　　此时一道温和的声线却莫名响起：“墨凌，莫要胡闹。”

　　我回头一看来人，顿时松了口气，“陆将军养了匹好马，若是你再不来，本宫怕是会被它踢得远远的。”

　　陆宸听得如此说，嘴上柔柔一笑，道：“娘娘自是放心，墨凌认得娘娘，不然早在你牵它时就踢人了。”

　　“哦？”我豁然大悟的挑了挑眉。

　　他打量了我一番，问道：“这么晚了，娘娘是要往何处去？”

　　我扯了扯身上的宫衣，这本是英儿的衣服，我将她搬上床时就顺道穿了她的。还来不及尴尬，我飞快道：“陆将军，带本宫去一个地方可好？”

　　今晚上没有月亮，乌压压的黑云遮了大半的天空，风吹起来有些凉意，我骑在墨凌上因陆宸驾驭得太快而更觉得那刺骨的寒风直直的往衣领里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传来一声声有力的铿锵声，他的气息仿佛在头顶盘旋，只模糊的听得他道：“娘娘，可是冷了？”

　　我使劲摇摇头，只微微往他怀里靠了几分，他有些犹豫，但却没有推开我。

　　不出半个时辰便进了城，我想起在酒肆里那人走时无意说起的话，便示意陆宸再往前面走些。

　　待墨凌跑到一个“济世医馆”前时，我们这才从马上跳下来。我刚要去敲那门，只见白日里见过说话的那人送一位老者出来，边走边说道：“舅子，这皇宫里的人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这老大夜的说要你进宫就进宫，那太子的真傻还是假傻关咱们啥事啊？”

　　老者尚未说话便看见了我们，老者侄儿道：“现在不看病了，明儿再来罢。”说着便要送老者。

　　陆宸挡住他们去路，他们惊恐的看着我，我笑道：“老太医，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那老者与他侄儿疑惑的对视了一眼，皆是摸不着头脑。

　　待到我换好衣服，装扮完毕后已经快到子时，老者急得不得了，在一旁使劲催我快些。出来后，又交代了我许多，诸如‘不能乱说话’或者‘不能乱跑’之内的，我都装作明白，一一听了。

　　陆宸将我们送到皇宫不远处，他颇为不放心，对我道：“宫内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如此莽撞的进去怕是太冒险了些，娘娘不若先回去禀报了王上再说。”我摇头，“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辰了，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去，我能不能出来还是未知之数，若我明早还没有……”

　　“你会出来的！“他忽然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打断了我的话。

　　我诧异于他的反应，他缓和了语气，又道：”英儿平白做你的替身，若是明早不见你身影，王上定会怪罪于她，所以……你一定要出来，宸……宸一定在此处等着娘娘归来。“

　　我还未来得及答好，便被那老太医拖走了，走的远了只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久久的伫立着，像亘古不动的石雕。

　　因老太医有令牌，宫门口又有人相接，侍卫自然很容易就放行了。只是那来接的小太监多多少少埋怨了几句，”胡太医，您也太晚了些，可让奴才好等。“胡太医自然连连陪不是。那太监忽然又问道：”这小子是谁，以前不曾见过啊。“

　　我瞧见胡太医头上冒出一些冷汗来，他诺诺的道：”是我新收的徒弟，带他来历练历练。“小太监‘哦’了一声，道：”历练是好的，别等下说错话把小命也历练没有了。“言毕，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倒不以为意，边走边查看着周围的地形和宫殿。这皇宫在我还是文君时便来过几次，多少有些熟悉。那小太监领着我们走过御花园，又穿过好几座宫殿，这才到了东宫。

　　那太监却不领我们去内殿，只绕到了一间小房子里，掏出钥匙打开锁道：”快些罢，丞相大人还在乾钦殿等着结果呢。“言毕便走了。

　　屋子里太黑，我一步步摸索进去，试着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黑影一动，又归于平静。我慢慢踱过去，掏出火折子吹亮明火来，借着幽暗的火光，我瞧见了一个蹲在地上一身邋遢的不成样子男子。

　　我撩起他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庆幸道：”终于找到你了，元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