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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四十九章 故人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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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元衍来的时候,小吴国的使节已经先行一步到达吴国。依着元玧钊的意思,我和他身着朝服在城门口相迎,只要想着马上会见到元衍,那个操纵我和长姐一生命运的男子,我的手就不自觉的颤抖,连早上颦儿起来为我别上装束上的步摇时,心思晃悠的我差点把她看成了元衍。
城门上,元玧钊对我微微含笑伸了手过来,宽大的袖口里是我们紧紧的相扣。
一队车马缓缓而来,其中一辆明黄色的车撵里坐着一个男子,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他抬手掀起了面前的珠帘,眸光落在他脸上的一瞬间,我差点连呼吸都不能自持。
别来无恙,元衍。
元玧钊早太明池上举行了盛大的露天宴会恭迎太子元衍的到来,那晚主位上有三个人,除却太后称不适不曾到之外,中间是元玧钊,左是我,右是元衍。
太明池不大,所以兴建了一白玉桥横跨穿过,舞女便在搭载在桥上的舞台上舞乐。底下是碧汪汪的一叶秋水,抬头是漫天的繁星璀璨,米黄色的舞衣的倒影如一缕细细的萤火虫悉数落在了如镜面般的水面上。
因得是接风宴,所以百官都到齐了,宫里余下不多的妃嫔也是坐在我下首这一边,小吴国的那位使节便就着元衍下面坐下。一时间,大家都或是欢欢乐乐的欣赏着歌舞或是小酌数杯,而我却冷然了脸色只淡淡的看着舞台上那一抹抹的黄色。
元玧钊端起酒杯,侧身对他道:“皇叔,侄儿携同侄媳先敬一杯,恭贺皇叔凯旋而归!”
对方却嘴角缓缓一扬,目光投向了我这边,“钊儿有心了,不过……王后今晚好像不大开心?”
元玧钊眉心一动,用手肘碰了碰我,我这才装作恍然大悟一般拿起酒杯对着元衍,“妾身看的舞乐痴了就忘却了旁骛,请皇叔切莫怪罪。”一句话说的心里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那‘皇叔’二字更是喊得别扭。
元衍蕴了一丝了然于心的笑在嘴角,喝了酒才道:“王后看来也是擅长舞乐之人罢,不然也不会如此看痴竟连钊儿的话也没有听得。”
我确是擅长跳舞,但此时却猜不出他忽然提及的用意,于是便轻轻点头道:“妾身技穷,不登大雅之堂,不过是喜欢看看而已。”元玧钊侧身过来执起我的手,含笑着对他道:“侄儿的王后侄儿明白,她确是不擅长。”
他慢慢端起酒杯,那醇厚的香味自秋风中慢慢弥散开来,余光却无意掠过我的手,幽幽道:“怕是王后和吴王谦逊了,这倒是勾起了本太子一睹王后舞姿的欲望,在诸侯国大选的数十万人中能成为十二家人子之一,想必除了姿色,其才艺也是不凡的。王后不必紧张,就是跳砸了本太子和……”他视线慢慢转到元玧钊身上,“……吴王也拍手叫好!”
他这是想将我逼到墙角不能反抗,这才是他,那个目空一切想要将所有都操控在手中的元衍!恐怕这是他报复我逼他出征的开始,这一个月在吴国的停留还会发生什么,我不能预知,想想便觉得害怕。
手心里的温暖紧了一些,是他回首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舒出一口气来,这才起身对元衍道:“既是如此,那妾身献丑了。”
刚欲转身下去,却又听得他道:“王后且慢……”
我回过身来,“皇叔还有何交代?”
嘴角隐含着一丝阴沉却瞬间变成了戏谑,眸光深深,只听得道:“王后这身衣服怕是不适宜跳舞,本太子恰好有一舞衣,可借王后一用。”自他身后出来一个小厮手抱着一个锦盒,他打开盒子双手一探,眼帘里便有一抹绿色闪过。
我手无端一紧。元玧钊也忽然绷了脸色,望着他手上的绿袖有些漠然。
他命人递给我,又笑道:“这是本太子在赵国的时候觉得也还顺眼买下的,不知道王后可否喜欢。不过说也奇怪,自从到了吴国还没有见过女子穿过绿衣,本太子这一件不知恰好是不是王后穿过的第一件呢?”
他无边无际的深眸里隐藏了什么我不由得知,不过只觉得手上的绿袖让我觉得沉重万分。
我没有回答他,换上绿袖后便缓缓步上了舞台。众人见我如此皆安静了下来,霎时林苑里只听得鸟儿飞过的细微声音,余下的秋风也是轻而缓慢的。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随着秋风起舞。耳边似乎有百官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一束束或惊艳或惊讶的目光让我心情一松,便忘却其他认真舞动起来。恰是冬日殿内的烛火,冷冷的冬风吹过便是时而剧烈时而轻柔的摇曳。
似乎是一个转身的瞬间便瞧见元玧钊瞪大的双眼里那无穷的惊虑,还有一旁来自元衍的悠悠冷笑。他是故意的,让我穿上绿袖跳舞,就是为了让元玧钊看见。
我这番心思一动,便漏掉了好几个动作,顿时整支舞也有些慌乱起来。配乐的乐师们也因着我乱了节奏,他们一乱我便更乱了。
我眉心一凝,似乎瞧见了台下众人淡淡嘲讽的笑脸。备受宠爱的王后居然穿上了绿袖子在元玧钊面前跳舞,整个后宫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看元玧钊会如何处置我。
正在此时,一阵熟悉的笛声悠然而至。
抬眼望去是不远处的陆宸手执玉笛,站起身慢慢往这边走来,我似乎忆起了那日入宫前的绿袖舞,心思一转便随着他笛声中的节拍慢慢起舞。
有微风挽起我的青丝,在我们的对视中缓缓飞舞,恰似我的身体一般如飞燕一般灵巧而动。
一舞完毕,却还是之前的宁静。我抬眼望去众人皆是惊了脸色,见我停了下来这才有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我含笑望了陆宸一眼,以示谢意,他只略略一笑便坐在一旁。
回到位置上,才听得元衍略带赞赏的笑意话语,“本太子说不错,王后确是深藏不漏。钊儿,你说是么?”
良久都听不到元玧钊的答话,这才看见他僵硬的神色,微沉的目光灼灼仍旧停留在无一物的舞台上。我见此便答道:“是皇叔廖赞了,妾身自
知愧不敢当。如此才将话引开了而去,元玧钊这时也回了神,对他道:“皇叔说的是,侄儿和王后相伴数年竟然还未发觉,皇叔识人之深邃令侄儿佩服。”
元衍悠然一笑,又喝了一杯,便再也无话。
那日的接风宴在我惊天一支绿袖舞之后落下帷幕,自后宫中便流言四起,不过这一次说的却是我固宠不衰,连身着绿衣元玧钊都没有一丝不悦的反应,想必日后荣宠只盛不断。
听得颦儿一一和我说之时,太医正在帮龄儿看病,因得她年纪尚且幼小不过才两个月加之是早产儿所以身子很是虚弱,常常夜里发着冷汗,白天发着低烧,我抱着她小小的身体在怀里只感觉心一揪一揪的疼。
太医看了之后,只忧心的道:“郡主自娘胎里时便没有养得好,覆盆子之事加上大出血难产还能平安的捡回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若要想彻底根治怕是不可能了,以后的日子也要汤药相伴,才能保得气息一存。”
我听后,眼泪似是无法控制一般滚滚而落,抱住龄儿啜泣不停。苦命的孩子,是为娘的对不住你才是。
颦儿过来扶住我的肩膀,只轻声劝解道:“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还是赶紧让太医开药罢,只要留的命在,以后还是可以另辟蹊径找别的大夫,先不要绝望才是。”
我点点头,太医这才退出内殿出去写方子。
轻轻抚摸着龄儿一脸热汗的额头,颦儿递了用冷水的绞过帕子过来,我细细的为她擦着,却忽然听得妆月在外间道:“娘娘,孙美人带着钟美人几个来看郡主呢。”
钟美人?我这才记起,是以前时常和长乐一起来我宫里陪我说话解闷的钟彩玥,不过自从长乐被禁足后她和另一个姜咏婵许是害怕便再也不曾来过了,怎的今日和孙黛一齐来了?
到了大殿才瞧见那个平日说话总是诺声诺气的姜咏婵也在,行过了礼大家就着位置坐下。我才笑着道:“几位妹妹来得晚了,裕龄才刚刚睡着。”
孙黛的脸很小,恰似是初长成的闺中女儿,不过她却只比我小一岁而已,但天生的孩子脸却让她看起来平白比今年刚刚十六的姜咏婵还要小一些。只见她用着丝绢掩嘴而笑,道:“倒是妹妹们不会挑时辰了,别是惊扰了王后和郡主才好。”钟彩玥也附和着道:“妾身就说了晚些再来,孙美人偏偏不听,道是想起了郡主身子欠安便立马要过来看看,拦都拦不住。”
只有姜美人一直不吱声,只淡淡的捡了桌上几分点心安静的吃着。我笑道:“难得的各位妹妹惦记,待到裕龄好了一定每位妹妹宫里都去走走,给各位姨娘请安。”
“那可使不得……”我话音刚落,孙黛连忙笑着截下话来,嘴角含着隐隐一抹讽意,“郡主身娇体贵的,我们宫里怎的请的动呢,别是沾上了我们的晦气让郡主身子更坏可就不好了,王后你说是不是……”
她尾音之长,深怕我听不懂背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