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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四十八章 执子之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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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政殿还是如之前一般,人也如之前一般,但我心境却是自知道那血绢的秘密之后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屋子的宫女见我们进来连忙跪下行礼,我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便径自走向了内殿。
元玧钊接着进来之时,我正沾湿了绢子往花开并蒂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撒着水。他过来搂着我,将头抵在肩上,温声道:“我的王后怕不是得了产后思虑之症罢,怎的丈夫每次前来探望都不见呢?这会子又不笑不乐的,为夫该如何让你开心呢?”
我凝视着那悠然开放的兰花,默默道:“王上最近的身体可大好了?”
他听的我道才刚欲说话就猛烈的咳了几声,用手掩住口鼻对我道:“好是好些了,但太医说还是需的调理才是,怕母后担心一直瞒着她。”
我淡淡“恩”一声,拿下他的手来,又道:“王上这回没有咳血,想必是太医医术高明,治疗已经大有长进才是。”
他随意点点头,又问我道:“孩子呢?怎的不瞧见她,我的长女可是睡着了?”
“我出去之时奶娘刚好在喂奶,怕是这会子真的睡了,还是莫要吵她罢。”我捋了捋衣衫上的皱褶,坐在一旁。他靠着我坐下,“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的女儿好像还未起名,这件事还真得好好想想。”侧首瞧我,“你可想好了?”
他说的嘴角含笑,心中是否真的喜爱那孩子却不一定,但我心中此时只关心禁足的长乐和曹知宓两人,便开口道:“王上将曹贵人和陆美人关着也不是个办法,那日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到并不关她们的事,王上还是将人早早放了罢。”
他不料我忽然岔开话题,明显有些不乐。
“陆长乐已经疯了怎能再放出来,若真如你所说将曹知宓放出来便是了。不过……”他眸中忽然多了许多我看不明白的沉淀,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密布,“你和曹贵人向来不和,那日怎会一齐出现在永巷那僻静处,陆长乐又如何参了进来?”
我脸上未有任何波澜,只从衣袖里抽出一条丝绢来,用手捏住一角散落在他面前,“曹贵人关心王上身体,见我和长乐去甘顺殿看望便想询问王上的病情,恐宫女们听了传到太后耳里,便拉着我们往别处去,没想到永巷里的石板上生了青苔,这才失足滑了。”
那一抹血色因过了时日便有些淡淡然,如二月的剪柳轻轻的浮动在我们之间。
他的脸自我拿出来绢子来便有不安之色,只是隔着那纱绢才有些看不清,“不过是一点血而已,是她大惊小怪了。”
“是别人大惊小怪还是有人故作玄乎,这可说不准。”铜镜里印出我苍白的脸色来,“正如,有些事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是真的却不一定见得到。颜回当年偷偷抹嘴,孔子哪里知道他只是去掉米中的糠。”
他慢慢的沉了脸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着他,“应当是王上想和我说什么才是。”
外间忽然起了大风,吹得窗棂敞开而来,一阵阵冷风直直的往内殿涌来,我瞧着外头乌黑一片,这才明白确是要下雨了。他去阖上了窗户,却只站着那里不曾回头也不说话,就如我一般沉默着。
良久,略带着些无奈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想求得一份平衡而已,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也不管之前是何来历,只要你肯好好的陪在我身边,饶是毒药又何妨,我还是会如我父亲一般一一吃下去的。”
我嘴角缓缓勾起,“王上……还真是痴情……”
“是么……”他微微摇头,风从窗格里溜进来吹乱他的头发,“也只是你,也只能是你,若是别人早在她端那杯茶的那一刻就被我处死了。”
我恍惚记起,那日星辰的夜晚,他接过茶闻了一下说很香,却一口未喝。这才募地反应过来,当初元标也是因囬扈而死,元玧钊日日陪伴在身边不会察觉不出这种毒。
“我晓得你有难处,不然谁会愿意当细作送了自己的后半生,所以为了留你在身边我愿意吃下你递过来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下一刻便会毒发身亡我也乐意。”
心中此时已经没有了应有的感动,余下的尽数是他设计欺骗我的怨怼。
转过身来,他终于正视我,“当初她也是如此,我不晓得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走,但知道她定然有难处,所以今日,我也愿意相信你亦是有难处的。”
没想到他竟然看得如此透彻,所有事情竟然都能猜出个大概。也许依着他之前的心性定然会将我丢去喂狼,但或许因得这张相似的容貌,亦或者我帮他将了元衍一军,他才有了这番心思,留我在身边。
“王上既然知道我是细作,岂不是埋了颗炸药在身边,还不若早早废了我。”
“我也想……”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可是我竟舍不得,你可知道一件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的心情,你就是那件珍宝……”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揽我入怀,“现在这般不好么?我装病,你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他日我入主中宫之时你还会是我的皇后,我这一生唯一的妻!”
他的怀抱不若从前温暖,想是刚刚在窗前吹了冷风的缘故,我凝视着内殿朱红色的横梁,淡淡道:“王上……怕是想的太简单了些。”
窗格里还是有冷风不断的灌进来,元玧钊走了之后我便一直缩在床榻之上,搂着厚厚的锦被。颦儿端了姜汤进来,见我如此连连叹气。喝了之后觉得身子暖了一些,甚至连心底也不觉寒冷了。
过了几天李椒亲自过来,说是元玧钊给孩子取名为裕龄,封号为永安,是为永安郡主。
我点头道是,也不说其他。
此时,前线却传来消息说是元衍大获全胜,横扫小吴国大军,连将领的人头都已经扣下了。我这才明白他行的是请君入瓮之计。
我天朝士兵并不擅长水战,这也是历代皇帝无法收复小吴国的缘由,元衍对峙半年想必也明白了这个道理,退到赵国国都城里激得小吴国将士以为战胜便失去了理智,竟然全数上岸追了过来,包围了国都。哪里料想,元衍是故意战败,且将军队分为好几干支,朝着散落的方向而去,自己则带着主力军队作势仓皇而往国都而逃。
待到小吴国的兵力全部聚集在国都城门下时,元衍又行缓兵之计,迟迟不肯投降。以至于那小吴国守着国都一困便是两月之久,直到他们的士兵开始出现水土不服。赵国和吴国临近,但他们的气候却比吴国还要炎热,那小吴国的士兵长居海中孤岛自然受不得酷暑,不到半月都开始有了不适之象。
元衍此时把握时机,那之前散落的军队也由这时集合起来将小吴国的士兵团团围住,元衍再打开城门迎战,故而他们便如瓮中之鳊任人宰割了。
我心中感叹,元衍虽然无情但确实是个将帅之才。
曹知宓总算言中,元衍确实凯旋而归了,又听得颦儿对我道:“听说太子向陛下请奏,说是此行损失严重,怕是要休整一段时间才好。陛下因得大败小吴国而高兴异常准了太子带兵在吴国停留一个月处理好于小吴国的收复问题再回京都。”
我听后,端着的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差点跌落在地上。
她急声问我道:“太子若到了吴国,那可如何是好?”
元衍他是故意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想的再多也避不开和他再次相见的一天,还不若以吴国王后的身份大大方方的见面才是。思及此,我便出声道:“走一步是一步,总会有办法的。”
屏风外忽然传来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哭啼,我皱眉道:“是不是龄儿又哭了,奶娘是如何照顾的。”说着便往大殿而去。走得近了,却是音容抱
着孩子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见我出来立马松了口气,道:“王后,郡主饿了,可奶娘这几天受了风寒怕是不能喂奶呢。”
颦儿冷声道:“这样的大事,怎的现在才说?若是饿伤了郡主那如何是好!”
妆月却在旁边诺诺的瞧了我一眼,小声的道:“奴婢们见王后不喜欢郡主,怕王后生气这才不说的。”
原来我故意忽视龄儿竟连她们也看出来了么?罢了罢了,大人之间的误会纠葛也不该让无辜的孩童来承担,况且她还是我辛苦怀胎生下的。
抱了龄儿过来,我道:“日后奶娘只负责照看郡主起居,喂奶的事还是本宫这个亲娘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