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53、第四十六章 绿萼落（上）

　　袁漾漾走的时候，我想前去相送，颦儿却拉住了我，说是礼数不和先不说，单单她本就看我不顺眼，何必去看她的冷脸色。我本怀着孕行动不便，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故而已经走出德政殿几步远又打了回头。

　　却又听见有人急急忙忙的赶来，呼喊着‘王后’。回头是长乐她们几个，手里拿着张素白的纸张挥舞着，走得近了她这才交到我手里，气喘吁吁的道：“王后，袁美人已经走了，这是她临走之前让我给你的。”

　　我默默接过了，又听得钟彩玥说道：“这两个丫头是自小跟着袁美人的，她交代留在王后身边。”她从后面推了两个小宫女到跟前来，长得确是白白净净，眉眼间灵动可人，想来也是似颦儿那般忠心护主的人。

　　我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罢。”

　　进了内殿里，我这才展开那张信笺，见字如见人，果然是清秀而独具一格的。

　　“王后：多谢你的安排，漾漾走了，带着长姐的幽灵和怨怼一并走了。漾漾心知长姐的死并不能怪到你身上，身为家人子却想出逃本是死罪何况她是自刎，但是作为一个妹妹，我无法忍受这才会对你有所怨言。后宫多诡谲云涌，我和长姐都不适宜生存于此，也请王后多加保重，待到孩子安全生产下来派人知会我一声，我会在远方为他祈福祷告。另，那两个宫女是我和长姐自小贴身侍女，王后身边能交心的只有颦儿一人，不若让她们两个代替我和长姐陪伴在身边。望王上王后安好，岁月静好。”

　　看完信，心中已经是集聚了万千泪水只待汹涌而出般动容，拉过那两个宫女来温声问道：“都多大了，唤作什么？”穿着水红色宫装的道：“奴婢是妆月。”穿着明黄色宫装的道：“奴婢是音容，都已经十八了，自小就侍候着两位小姐是一齐长大的。”

　　我笑着点头，“那你们可愿意留在德政殿？”

　　两人一齐行了礼，恭敬道：“小姐如何吩咐奴婢便如何做，自后愿意侍奉王后一生一世。”

　　让了她们俩去熟悉殿内环境，颦儿一边扶着我进内殿，一边道：“想不到袁美人那般憎恨你，却在临走之前如此吐露心白，果然是独具心性的寒梅一朵。”

　　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有些事总要到最后关头才能看明白，不然怎会有路遥知马力之说。”

　　叹了口气，心中已经郁结万分。袁漾漾也走了，这个后宫里曾经一同来吴国的十一位家人子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只剩下五位美人同温红昌和曹知宓了。死的死，走的走，都离开了这个豪华却实质只是一个金丝笼的后宫。

　　半个月后，我派去打听的人才传来消息，说是她已经在城外一座尼姑庵出家，打算终身永伴青灯了此残生。此时已经到了八月之末，我也只有两个月便要生产了。

　　元衍和小吴国的战争还是僵持不下，据说已经退到赵国国都城里三个月了，小吴国趁势将国都围住打算断了城中粮草，想逼得元衍投降。

　　与此同时我也从颦儿嘴里听到了另一件事情，她道：“李椒大人与我说，最近孙美人去甘顺殿去得很勤，他让我告知你要当心些。”

　　我疑虑道：“孙美人？”又恍悟了过来，曾经在晚宴上见过，不过是匆匆一眼却也是标准的美人一个。“妃嫔去书房虽是少有，但我也常去，想必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连连摇头，“那个孙美人怕是趁着你有孕不能侍寝要夺了王上宠爱，据说这几个月来王上常歇在她的流云殿。你应该小心点才是。”

　　我微沉眸光，妃嫔争宠在后宫向来便是常事，只是我现在并没有那等闲心去关心她，待到孩子安全生产下来之后再说罢。

　　眉心没有由头的陡然一跳，我皱眉道：“头又些发疼了。”

　　音容此时急急忙忙的端着汤药进来，对我道：“王后，药在这里，快些喝了罢。”

　　我自怀孕之后头疼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越加明显，想必是一连串的事情让我心烦所致。太医为了帮我安胎，于是加开了一剂汤药来缓解头疼。

　　喝过汤药顿时觉得好了很多，颦儿便扶我到塌上躺了一会，待到起来之时已经的黄昏时分，我忽然没来由记起元玧钊服的药来，便对音容她们两个道：“摆驾甘顺殿。”

　　才下了车撵，守在宫门口的一个宫人连忙过来道：“王后，王上刚刚已经摆驾去了流云殿了。”

　　我心募地一沉，打算回去却余光瞥见一个小宫女从正殿里小心的出来就要往边上溜过去，我心下觉得甚是可疑，颦儿往那边一闪，不过瞬间便到了那人面前。

　　我自后面出来，那小宫女见了我吓得双脚一软便跪在地上，“参见……王后娘娘……”

　　“你这是干什么去？”瞧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眼睛咕噜噜的四处转悠着，一脸惊恐未定，怯怯的道：“王上落了东西，奴婢正要送去。”

　　颦儿冷声道：“把话说清楚些，落了什么东西？”

　　她却沉默了半响，只是强忍着什么，小脸通红一片。我见此便道：“妆月，搜身！”妆月应了是便开始搜着她身上。

　　我却忽然瞧见她左手里似乎扣着什么东西，妆月费力掰开她的手，这才晓得原来只是一条素白的纱绢，并无其他。只是她将东西展开呈到我面前，我这才赫然发现那素白一片上竟然有一枚小小的血红！

　　“这是王上随身带着的？”我扣住绢子，厉声问道。

　　她惶恐的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声‘是’。

　　原来……原来……我猜的果真不错！

　　颦儿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这个宫女怕是留不得了……”我瞥了一眼地上战站发颤的人，只轻声道：“随你处置。”

　　我叹了叹气打算回德政殿之时，却忽然听得一声巧笑婉转的声音响起：“王后好厉害，手上沾了那么多的人命也不怕孩子出生之时福薄么？”

　　我不悦的回头这才看清楚来人，松缓了僵硬的神色，我耐着性子道：“曹贵人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