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52、第四十五章 袁则有岸

　　我常常在想，若是我不曾来到吴国不曾见到元玧钊，是不是他会和元衍一样，为了姐姐变得残暴视人命如杂草一般。亦或者，他现在心中的‘烟儿’和我这个替代的‘颜儿’是不是已经融合为一体不再区分开来，那样便不会再某一日醒来便对我怒目相向。

　　那一日的惊魂，至今仍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但是昨晚的温情话语似乎还停留耳边久久不散，他在睡梦中紧紧的拥着我，喊着的是‘颜儿’。他的动作极为小心，生怕伤着我和肚里的孩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颜儿，我好想你。”我却不知道，他在说着话的时候，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脑海里浮现的确是另外一张相似的脸。

　　但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已经由不得我再多想，只能照着颦儿的话做，日子还得顺着过下去。所以，当她推门而入之时，见到的便是我往花开并蒂里浇着水。

　　她的笑声缓缓传来，“王上来过之后，你整个人便活泛了起来么？”我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热，嗔怪的瞧了她一眼，“好你个小妮子，如今也打趣起我来了。”

　　她笑了笑，却是忽然记起了什么般凝了脸色，见门窗关得甚严便压低声音道：“昨晚的膳食我并没有下药。”

　　我“恩”了一声，“以后都莫要下了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她却摇头，“办法还得慢慢想，不过眼下最要紧却不是这个。现在的曹贵人可不像之前那个，她这个眼睛可总在四处盯着你。”

　　我心一沉。是啊，竟然没有料到她来，若是元玧钊的病情忽然好了，她怕是会起疑罢。

　　颦儿又道：“不若斩草除根，以后我们行事也可轻松一些。”

　　我摇头，语气陡然凝重起来，“曹知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既然我们防着她，她定然也防着我们，要下手没有那么简单。若万一失手，她到王上面前将事情抖落出来，我们反而会一败涂地。”

　　那日安倾仪最后离去的那一幕，差点将我细作的身份说了出来，那种情形我绝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用过午膳后，刚打算出去到园子里走走，却不想刚出殿门就瞧见陆长乐一行人匆匆而来，她见着我脸上喜色尽显，冲到我面前来焦急的道：“王后姐姐，出大事了……”

　　颦儿怕她们冲撞了我，拦开她们有些不悦道：“有事说便是，这般唐突作甚？”长乐这才松了我的手，三个人一起行了礼。

　　我殷切问道：“出了什么事？”

　　钟彩玥先一步开口道：“王后，袁美人要自杀！你快去看看罢。”

　　“你说什么？”我惊呼道。

　　在车撵上，听的陆长乐娓娓道来，我才逐渐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原来，袁漾漾自从长姐死了之后心神一直恍恍惚惚，茶不思饭不想的，更是和我之前一样常常梦魇缠身，不得酣眠。日日如此，直到几个月之前她终于受不了了，便在她的安庆殿里兴建了个小佛堂，每日诵经祷告，一求长姐底下安稳，二求自己良心宁静。

　　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安庆殿却与温红昌所居的合寓殿临近。

　　温红昌听不得那日日夜夜从不远处安庆殿传来的木鱼声，便三番四次去了袁漾漾那里闹腾，让她不要诵经了。只是袁漾漾本是心气高的人，自然也不会听得她说，只不过一句话便将温红昌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道：“王后都没有说什么，又关你这个小小的贵人何事？”

　　温红昌气的发怔，却对她无可奈何，直到她从我这里拿走了凤印。

　　陆长乐对我道：“前些日子，温贵人拿来王后的凤印对安庆殿的宫人命令一定要将佛堂撤了，不然就贬了袁美人的位份赶到暴室去，袁姐姐虽然不肯，但奈何她有凤印在手如同王后亲临，那安庆殿个个宫人见了便点头哈腰的去收拾佛堂了。”

　　钟彩玥连连称是，“袁美人气的当时都要哭了，可却一直忍着，我看着都觉得伤心。”

　　我问道：“那她要自杀又是何缘故？”

　　一旁少有言语的姜咏婵诺诺的道：“温贵人自恃有凤印在手，便下令将安庆殿所有宫人都遣走了，只留下一个宫女照看。袁美人以绝食相抗，气的温贵人昨日更是将最后一个宫女也调走了，所以现在整个安庆殿只有袁美人一个人，也因得如此她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吃过东西。今早上我们去看她，却发现她捡了腰带要上吊呢……”

　　说得最后，她小脸一脸惊恐，相似惊魂未定。

　　我现在已经略微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难怪温红昌这么急切问我要凤印，竟是为了排挤袁漾漾么？我心一沉，这个女人果然有够不安分的。

　　到得了安庆殿才发现居然如此荒凉，连殿门前的落叶也重叠了好几层，推了门进去殿门却‘吱呀’一声落下许多灰尘来，颦儿拿出一张帕子帮我挡住，这才进了门。

　　内殿里，是袁漾漾虚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我见她一脸寡白，十足的虚脱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来人，去合寓殿将温贵人给本宫叫过来！”

　　待到颦儿命人准备的吃食送上来，由着长乐喂着她吃了些许，袁漾漾这才有了些许力气，看清楚是我便别开眼去，望着偌大的帷幔不言语。我知她还怨我，便也不做声，只让长乐还喂一些。

　　不过一盏茶功夫，一声妖娆火红的温红昌便也来了，见我在颇为惊讶，行礼之后便问道：“王后应该在德政殿养胎，怎的来这荒芜的地儿？”

　　她说的轻松，却让我无端觉得火冒三丈，登时过去就扬起手给她一个耳光！

　　她捂着微红的小脸，眼里不甘和愤怒一闪而过，只问我：“王后，妾身又有什么事情得罪你了，为何话还未说的一句就动手？”

　　我手下得力道太重，以至于收手后有些微麻，“你还敢说，你看看袁美人……”我指着塌上奄奄一息的袁漾漾，“她念她的经于你何干？你不愿意听大可来找我，我再寻一座宫殿让你住着便是，何故要去干扰她平静的生活，你是吃饱了撑着！”

　　我还道她学聪明了一些，没想到却还是和当初那个在破庙里故意撞我的女子一样，一样的懵懂和无知！

　　她有些不甘心，却奈何我的话没有可以让她反驳的地方，冷哼了一声也闭了嘴。

　　此时，袁漾漾却挣扎着起了身，对我道：“王后……”

　　我连忙道：“袁美人有何要说的？”

　　她似想了一想，才道：“我想出宫。”

　　夕阳余晖下的甘顺殿有着金光闪耀般的颜色，吴国地处西北，本就是个炎热的地方，已经是傍晚了却无端的让我汗水汨汨，濡湿了里间的里衣。李椒见到我忽然过来，连忙进去通传。我隐约觉得有些头疼，但仍旧是忍住了。

　　前脚踏进书房，他后脚就来相迎，对我道：“太子和小吴国的战事对峙了将近半年终于不敌，已经在上个月之时退到赵国国都城下，且并不是有次序的撤退，竟被小吴国的兵队打得七零八落，只有不到一半的兵力安全撤回了国都，现在小吴国趁胜追击已经把国都包围起来。”

　　他说得眉目间隐有喜色，我却直觉的反应不对。以元衍的心性即便是死在战场也不会如此狼狈的退回国都，况且之前已经对峙了半年之久为何此时忽然不敌？

　　不过，我现在却顾不得这些，只对他说了袁漾漾和温红昌的事，他听后亦是愤怒，怒声道：“这个温贵人自以为有了凤印在手便无法无天了么？她难道忘了这个后宫还有我，还有你甚至还有太后，废除美人品阶哪里轮到她来插手！”

　　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袁美人这般也不是办法，不若随她的意愿让她出宫？”

　　他点头，扶着我在书案前坐下，“你是王后，后宫的事情自然有你做主便是。

　　此时太医却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气味有些难闻，我连捂住了嘴。他透着些不安的声音传来，“没看着王后在这么？快拿下去！”

　　我连忙摆手，从太医手里接过药碗。“王上身体要紧，汤药要趁热喝。”

　　黑沉沉的药汁如一块明镜，照出了我眉心一抹淡淡的疑虑，那有些难闻的味道混合着热气氤氲的缭绕在我和他的面前。

　　他脸色不安一闪而过，略微笑着接过去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