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章 嫣儿 ...
-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吩咐下人们将府里所有喜庆装饰都撤了下去,一来以免媛媛见了心里难受,二来也以此警示那个嫣儿。
彼时我与媛媛正坐在前厅,她端庄的坐在上座,我自下手。喝着西域的贡茶,果然产自异处,虽是由中土传过去,但因着气候等诸多因素,这茶倒是另有一番风味。嘴角含着一抹茶香,我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凤儿依身答道:“回姑姑的话,已过辰时。”
我“噔”地一下把茶盏放下,恼怒异常。既然已经进了门,那么新婚第一天自是应该来给正室请安递茶的,到底是妓/女出身,毫无礼数。
媛媛知我所想,连忙过来拉了我的手,轻声劝慰道:“我其实也不稀罕喝她那杯茶。”凤儿怯怯地瞧我们一眼,细声道:“嫣儿姑娘还未醒呢……”
话才出口,就听见自后院出来一道极其欢笑的声音:“凤儿这话错了,其一,我已经醒来了……”走得近了,果然是那嫣儿无疑。
只见她头戴十二钿金花步摇,黄金为凤,下有抵,前有笈,坠五彩玉。长而细小的流苏垂下,行则动摇。梳着复杂而华丽的百花髻,云鬓旁别一朵明黄色的海棠,娇艳无比。身着绣着百花尽放的浅黄色流星点点百褶裙,长长裙摆摇曳余地。手执一方团扇,上面绘的是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
她缓缓走近,望着我和媛媛道:“……其二,凤儿唤错了才是,我不是什么嫣儿姑娘,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妃子。”
她说得趾高气扬,凤眸淡淡地打量着我,又落在媛媛身上。轻哼一声道:“我那日还道王妃未免太年轻了些,听说嫁入王府时已经年满十八,及笈数年却未出阁,如今又过数年,竟还如二八芳华的女子……”
忽然感到媛媛原本握住我的手渐渐有些微湿,发冷的指节渐渐僵硬。我心下一凉。
“凤儿!”我厉声道:“这个女人以下犯上,触怒王妃,给我掌嘴!”
“你敢!”嫣儿杏目怒睁,“你一个小小的王府总管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上次的事也就算了,这一次我已经是王府的主子了,你身为一个奴婢这才叫以下犯上!”
凤儿见我们针锋相对,不敢有所动作,只怯怯地退在一边。
我几欲自己动手却被媛媛的手牵住不得动弹,心下叹息,媛媛这人性子柔弱,任谁都可肆意欺压。这般知书达礼又温柔的女子怕是没人会信她出自权倾朝野的丞相之家,家中长女自小备受呵护。
这般思绪辗转之际却不见嫣儿早已站我面前,待我回过神来,她扬起的手掌早已打在我脸上!脑里轰地一声,尤为沉重,嘴角似乎有股腥甜腻人的味道。
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嫣儿打我之际趁势将媛媛推在了地上,我忍无可忍,怒道:“把这个女人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王爷回来了我自有交代!”府中人甚少瞧见我如此怒火,皆不敢出声,如今见我发了话只得赶快将嫣儿拖了下去。
嫣儿不顾礼仪的叫唤着:“文君……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扶了媛媛起身,她抹去我嘴角的血迹,怜惜道:“疼吗?”
我轻轻摇头。她忽然眉心一蹙,就往后倒去,我摸着她冰凉如铁的手,不禁急呼道:“快请大夫!王妃犯病了!”
夜色如墨,如一幅秀丽的山水画铺撒开来。敞开的窗格偶尔溜进一抹凉风,喜得房内烛火摇曳不停。细小地尘埃中,我仿佛听到了媛媛心里无声的哭泣,自她从西苑搬到这云亦轩来,每日每夜的哭声都积聚在这一时迸发出来,令我也为她挽了一丝哀凉。
刘阳正在为她把脉,良久才起身去开药方,我踱步而至,急道:“刘大夫,王妃打紧吗?”
这位大夫是自小为媛媛治病的大夫,我们早已熟识。他示意我安心,道:“王妃这一次是哀怨成殇,忧思难愈。她自小身子弱,经不得大的起伏,这次恐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才会如此。”
“那大夫您的意思是……”我犹豫着问,却瞧见窗帘影动。
大夫接着道:“细心调理会无恙的,只是以后还是少激动的为好,若是救得不及时……”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截住道:“那多谢大夫了,把药方给凤儿去抓。”
又遣了个小奴才送刘大夫出去,我这才算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元衍以及……他后面的嫣儿!
我几乎气得要发怔,可终究是忍住了。我问凤儿道:“是谁守着嫣儿姑娘的?”凤儿不知我何意,瞧了元衍一眼才小声道:“是小栗子。”
我“恩”一声,“明天去账房结了他的工钱,以后不要来了。”
凤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竟不相信我如此雷厉风行,平时最爱护下人奴才的我,竟然因为如此便赶走了一个在王府里做了七八年的工人。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只得求救般地看向元衍。
我向前两步行了个礼,神色颇为恭敬,道:“王爷不知何故大驾光临,王妃今日身子弱不便见人,若有事便告知奴婢,若无事还请不相干人等……”我厉眼扫过他身后的人,“……滚出云亦轩!”
嫣儿本来自恃有元衍撑腰便一脸倨傲之色,如今见我虽是不卑不吭,但言语之间丝毫可以预见我根本不把元衍放在眼里,如此她便有了些许畏意。
“文君莫要胡闹了,媛媛她怎样?”元衍往珐琅富贵满堂琉璃屏风后瞧了一眼,道:“又是旧疾复发了吗?嫣儿都已经告诉我了,是她无意冲撞了媛媛。”
我见他有几分真心,便松缓了僵硬地语气,道:“无碍,只要你别再刺激她便死不了!”
话甫出口我便悔之,在病榻之滨竟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真是不该!
好在他无意深究我话后的含义,只道:“那等她醒来,我再来看她罢。”于是便与嫣儿欲走。
我出声道:“嫣儿姑娘……”那嫣儿回头看我,眼里厌烦却因着元衍在面前,少不得装模作样一句:“文姑姑还有事吗?”
我“啧啧”地道:“果然是‘温柔乡’最出名的歌姬,这张小嘴用来说话哼曲真真是最好不过了。”嘴角含着一丝凉薄的笑意,房内的幽幽烛火瞬间便可暖却。
她仿佛是听出了背后之意,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很快又安之若定,道:“姑姑夸赞了。还有,上次未来得及向姑姑道歉,嫣儿在此谢罪了。”她翩翩然行了个礼。
她微含下颚,那巧笑倩兮的美眸微弯,嘴角一抹倾城的笑容。不是这样卑躬屈膝的摸样,而是她的脸在此时莫名的让我心惊。
他们转身离去,然走了不过数步,元衍忽又回过身来道:“媛媛一病倒让我忘了告诉你……”我似乎听见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冷笑。
“……嫣儿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内房里“呯啪”的一声,仿佛是打碎了杯碗之内的物什。好在元衍已经走了甚远,不曾听了去。我快步踱入内房,这才瞧见已经半截身子倒在地上的媛媛。
我大急,忙扶起她仔细检查见她可曾伤着,道:“这些都给凤儿她们去做,你起来作甚?”
她一把抱住我,泪水源源而下。先是轻微地啜泣,到后来便索性痛哭了起来,我只得抱稳她为她抚着脊背。
“莫哭了……哭坏了身子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