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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章 远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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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他如此之说顿时慌了手脚,盏黎昨日对元玧钊的脉脉深情我是看在眼里的,她恰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此时让她远嫁去瓠果,又怎能接受。
我情急之下,便接着他话反驳过去:“不行!”
众人包括元玧钊在内都对我强烈的反应有些奇怪,何子仪更是毫不避讳的直问道:“王后娘娘,王上尚未开口,您又为何不许?”
是啊,我应该没有理由不同意的,丈夫身边少一个争宠的女人我应该感到开心不是么?但现在我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但罗疑虑的看着我,问道:“听说你们天朝的女子一生不能侍二夫,但我们瓠果没有这个规矩,我也不忌讳那些,况且我家里已经娶了十一位侍妾了,正妻还没有,她若是想的话便做正房就是。”
他说的倒是随意,我却吓出一身冷汗,已经有十一位侍妾,那盏黎嫁过去怎会有安生日子过。我正色道:“沈良人已经是王上的妃嫔,自然不能再嫁他人,但罗大人若是喜欢天朝女子,可随意挑选,若有喜爱之人王上会做主的。”
但罗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只要沈良人,你们若给,我和晁垣回国立马就让我王撤兵;若是不给,我们就呆在王宫里,也不回国了。我倒要看看瓠果的兵力和吴国比起来,谁更勇猛!”
“你……!”一直沉默的元玧钊被他这句话气的拍案而起。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只见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面色稍稍缓和一些,道:“这件事还可以商量,来日再议。”
出了甘顺殿的书房,元玧钊便一直走在前面没有吱声,连我在后面连声呼喊都不顾。直到走进了德政殿,却瞧见盏黎坐在大殿里,见我们进来连忙笑着过来相迎。
他却见了她更是气不从一处来,冷冷的哼了声便往内殿而去。
盏黎不知他为何有此反应,惊吓得小脸泫然若泣,我连忙拿出帕子为她擦去泪迹,好声道:“妹妹莫要哭了,王上只是因为政事忧心而已,并不是你的错。”
她点点头,却止不住眼泪汨汨留下,咽声道:“若我能像姐姐那般聪慧,能为王上分担便好了,王上也不至于如此。”
听的她如此说,我心里更不好受。“你先回去罢,今晚怕是不能招呼你了。”
她轻轻点头,便要往殿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又依恋般回头看了一眼。
进了内殿才发现他伫立在窗前,凝视着一轮明月,每次便是如此。我不动生色的走过去,却看见那盆花开并蒂放在窗棂上,因好些日子不曾浇水,竟有些枯萎之色。吴国向来炎热,这兰花又是精贵的很,不好好照料随时都会枯死。
我连忙端了下来浇了些水,一面道:“王上在气什么?”
比明月还要清冷几分的声音慢慢闯入耳中,“他凭什么问我要沈良人,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他,这般咄咄逼人是真当我吴国没人了么?”
“可是……我们也不能主动挑起事端。”我迟疑了一下,“毕竟瓠果没有先发动战争,他们只是守在边境而已……”
“难道王后的意思是要我将人给他?要我的人去给他当妾?”他忽然怒火冲天,“刚刚王后在书房说了什么,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
我摇头,“不是妾身食言,当人一面背人一面,而是我们必须正视这个问题。但罗身份尊贵,他说的话瓠果国君才有可能听,而现在他们精兵压境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若非现在太子在赵国和小吴国对峙,他们会将兵力对准我们么?”我呼出一口气,“在者说了,若是我们不给人,他们说不准就将兵力调往小吴国,到时候太子攻不下来,日后他知道了此事难免反咬一口。到了最后,不管太子如何,收不回小吴国的罪过却全落在吴国头上!”
我拉住他的手臂,加重了声音,“莫要忘了,这场战争一开始是我们挑起来的……”
他听我说完后,只眉心一凝,闭了眼不愿再说其他。
我虽然这般将其中利害说与他听,但心里却是万分不想盏黎嫁过去的,她是我妹妹,又曾经以性命相救,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筹措着言辞,我缓缓开口:“王上……”
外间却陡然传来一句“沈良人,你怎么在这……”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我回过头去竟是盏黎一脸泪眼婆娑的站在屏风后面。我连忙过去拉着她,关切问道:“怎么又回来了?”碰到她手之时才感觉那般冰冷,想来是站在外间吹多了风的缘由。
她眼含晶莹,诺诺的问道:“是不是……那日的使节……”
元玧钊回过身来,头上的金冠因烛火的映照越发耀眼,漠然道:“没错,就是因为你。若不是他点名要你,孤和王后也不会如此烦恼!”我皱眉,他说话也未免太不留得情面了些,便好声劝着她:“你放心,我和王上定然会想到办法,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姐姐骗我……”她抬眼看着我,满是眼泪的美眸水光涟涟,“若是有办法,王上也不会如此苦恼,姐姐这么聪慧的人也没得法子,看来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看着她哭,我心一揪一揪的疼,“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
她却忽然擦了泪水,正了正脸色,脱了我的手走到元玧钊面前,道:“妾身愿意嫁……”停了一下,仿佛的做着什么决定一般又重声道:“但希望王上能许妾身一个要求。”
“个个都和孤谈条件……”元玧钊似乎听了个逗乐的段子般冷笑起来,“你的又是什么?”
盏黎眸光落在他眼里,一字一字却敲在我心里,“妾身希望真正做一回王上的妃子……”
夜色深深,月光寂静而寥落。殿外几颗梧桐树因过了花开时节,枯黄的树叶被风一吹便簌簌的掉落了一地。我伸出手去,顺手就接了一片。经络虽在,枝叶却已经枯萎。恰人一般,总要生老病死,慢慢轮回。
颦儿端了热水进来,对我道:“擦把脸罢,水暖不了你的心,但愿能暖暖你的手。”
我无端被她的话逗乐,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话里有话了,什么暖不暖的,我可听不明白。”
她在热水里绞了帕子,递在我手心里,“若是想要暖心也容易,不若今晚我代替王上帮你暖着。”她虽是笑着,却分外加了一些别的在里面。
我收敛了脸色,不想言语。
今晚,元玧钊歇在流芳阁了。他走之前,拉着我的手道:“既然她已经开了口,我也不能拒绝,瓠果能不能撤兵全在她手里了。”我故作笑颜的点头,“妾身知道。”
他却迟疑了一番,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不打算留我么……哪怕是一个字也不说?”那一刻,我心里颇为动容,挽留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表面上仍淡然道:“去罢,怕是妹妹等急了呢。”
转身之后,我便坐在内殿里长久无言,直到颦儿进来。
她坐在我身边将长长的青丝撩到后面,拦腰抱着我,慢慢道:“我知道你很难,看着自己的丈夫走向别人确是痛苦,但也要提醒你一句,你不能动情。”她细声起来,“他现在的身子你也知道的,半年之后旁人只会谣传前太子的长子身沿父质,英年早逝。”
“我知道……”拿起那枚花囊抽出里面的帕子来,上面的‘烟’莫名的让我心安。
远在京都,还有人等着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