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32、第二十八章 晚宴

　　接下来几日元玧钊一直歇在我的流芳阁，但每晚只是抱着我入睡并不让我侍寝，虽我心知，但其他外人并不晓其中缘由，不过第二日宫里就有流言肆传，说傅贵人是暨燕夫人之后第二位幸存的妃嫔，并有大宠直逼夫人之势，日后王后的位子指日可待。

　　我虽无奈但也不好多言，以免越描越黑。

　　如此到了与众人去觐见太后的日子，那日我早早便准备了一番，本来元玧钊前一晚便答应我，等他来到一齐与我去，可到了傍晚时分李椒忽然派人来道，说是吴王忽然被太后先叫走了，我没法子只好先行去。

　　刚打算和盏黎一齐出门，就瞧见一行女子嬉笑着进了来。为首的我见过，是和温红昌同一品阶的曹毓秀，随后便是三位美人了。

　　我和盏黎一起见礼，如此少不得又闲话一番，只得坐下。

　　一位衣着秀丽的美人看了看流芳阁的摆设，不禁道：“傅姐姐这番受宠，怎的王上忍心姐姐住这般简陋的地方。”

　　我瞧着她的小脸，温和道：“姜妹妹好意了，是王上看我喜静故而将我安置在这，倒是委屈各位姐妹了。”此人是七美人之一的姜咏婵。

　　众人连呼，“不是”。

　　曹毓秀脸色淡淡的，虽然长得美丽但却是冷艳美人一个。她手里搅着一条素色的帕子，并不和我们搭话，我见此便对她道：“今日多谢贵人来看望，应该是妹妹去看姐姐才是。”

　　她淡淡瞥我一眼，清冷道：“妹妹言重了，谁看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真心。”

　　我一时语塞，不好接她任何话语。

　　盏黎此时笑道：“贵人姐姐说的是，好比前几日温贵人过来，就怀着好心教导了我们姐妹二人，我们还心存感激的很呢。后来王上知道了便来相问，还好妹妹反应快，不然王上误会温贵人争风吃醋了不成。”

　　此言甫出口，众人皆神色微微一恸。

　　此时坐在角落里的陆长乐忽然怯怯出声道：“其实……今日我们前来是有事要问傅良人的。”

　　我微敛神色，道：“各位姐姐请说。”

　　陆长乐和姜咏婵对视一眼又将视线看向曹毓秀，她眉心一动却不说话，还是一直不曾开口的钟彩玥道：“傅良人不曾听说过宫里的流言么？”

　　我缓缓一笑，“这倒是新奇了，倒不如姐姐来告知我罢。”

　　钟彩玥秀眉轻蹙，见四周并无旁人才压低声音道：“我们听说吴王以前有个习惯，但凡是侍寝过的妃子，第二日必然被勒死在床榻上，至今除了燕夫人无一生还。就想问问傅良人，此事是真是假。”

　　我道：“如果是真的，那妹妹还有机会在这里和姐姐谈笑么？是各位姐妹多虑了，宫里向来诡谲云涌，流言不可尽信。”

　　曹毓秀淡然道：“可也并非空穴来风，我可是听说后宫里可是养了一圈狼的。”

　　陆长乐一脸惧色，怯怯道：“早知道……我就不来吴国了。”

　　我安慰道：“自有燕夫人在前，有我在后，此事断然落不到各位身上，还是安心侍候王上才是要紧的，其他的皆不重要。”

　　如此说了良久，她们几个人的心才安然了一些。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清香，相似瓜果却又相似鲜花嫩枝，我房里的不曾有过这种味道。

　　我便问：“这是哪里来的香味，极是好闻。”

　　曹毓秀嘴角微微一扬，指着她身边的侍女宓儿道：“这是产自家乡的芭乐，特带来给良人尝尝鲜，望良人莫要嫌弃才好。”

　　我笑道：“多谢贵人好心了，妹妹很是喜欢。”

　　宓儿把那一盘芭乐放置在桌上，恰巧那边的窗棂大肆敞开，外间骄阳铺撒进来，直直的射在那些芭乐上，印出那或深或浅的绿色来。

　　曹毓秀面有不悦，冷声道：“真是个下作的东西，好好的果子在太阳下怎可晒得。”宓儿吓得连忙低头，“奴婢错了。”

　　只见曹毓秀将手里的帕子盖在芭乐上，金光流泻于素色上，底下的浅绿若隐若现。

　　她不瞧还跪在地上的宓儿一眼，只对我们道：“时辰也不早了，去太后那儿罢。”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太后所居住的安宁宫而去，因我的流芳阁所处偏僻，所以当我们到的时候十一位妃嫔也只有我们六位不到了，众人皆按品阶顺序就坐。太后自然是上座的，左是燕夫人，右是元玧钊，然后曹毓秀和温红昌前席，自然七美人——安倾仪、袁漾漾、孙黛、和一同来的姜咏婵她们之后才是我和盏黎的座位。

　　全部的人安坐之后，太后忽然眸光扫过众人，慵懒的道：“谁是傅良人？”

　　她嘴上虽是这般说，但眼睛明显在我身上停留了良久。

　　我恭敬低头，“妾身在。”

　　“听说最近宫中流言纷纷皆是围绕傅良人而来，不知你可听说了？”

　　我神色微虔，只不卑不亢的答道：“妾身只管侍候好王上，其他不关妾身的事，妾身为何要听？况且流言而已，不久之后便会不攻自破的。”

　　太后微闭眼眸，赞赏着点点头。“好一个‘不攻自破’，哀家倒是想看看如何自破。”

　　元玧钊侧头对太后笑道：“母后，你就别难为她了，傅良人刚刚入宫什么礼数都不懂，别等会她冲撞了你。”

　　燕夫人此时冷不丁的开口：“母后你瞧，王上也像民间男子一般娶了媳妇忘了娘呢，这傅良人才进宫多久，王上现在就处处维护了。”

　　元玧钊冷眼一扫过去，她连忙禁了声，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

　　端起酒杯，他笑着对太后道：“今天是家宴，自然也不要那些俗套的礼数，儿臣先行敬母后一杯！”

　　太后这才缓和了僵硬的脸色，也微抿了一口酒水。

　　经此一役，大家才开动著。我被太后无端的问话弄得心神不定，只用余光往上座瞥去，太后倒是认真的吃着，偶尔会和元玧钊说些什么，母子二人感情深厚，其乐融融。只是一旁的燕夫人倒是神色落寂，只自己慢慢吃着。

　　我记得颦儿曾经和我说过，不止是我们进宫前，元玧钊已经好久不曾去过燕夫人的秋心殿了，虽是名义上王宫里品阶最高的妃子，但实际上已经失宠良久了。

　　我夹起一块绿豆肘花吃了，眸光转圜回来。

　　燕夫人和我这‘颜儿’又有何分别，不都是姐姐的替身么？迟早会失宠的，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待晚宴过后也已经晚了，安宁宫地处也比较僻静，想来是元玧钊为了太后清静的缘故，夜幕缓缓挂起，竟然听得到几声鸟啼，好一个‘安宁’，果然是宁静的。

　　自我们一行人自里面出来各自回自己的宫殿，袁漾漾许久不见更添几分清瘦，她冷冷瞧了我一眼便跟着温红昌走了。我和盏黎刚打算也离去时，手垂在裙间却发现居然空无一物。

　　心一惊！花囊不见了！

　　我心知定是落在安宁宫了，要是有人瞧见了里面的东西，传到元玧钊耳里我即便是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我对盏黎道：“我东西掉了回去找找，你先回去罢。”说着便不顾她反应，一路小跑回了安宁宫主殿。

　　主殿前几颗梅花开得正好，白梅似雪，红梅姹紫，正是深冬里好风景的所在。我倚在梅树下，仔细的瞧着里面，忽然冷风阵阵刮过，带出里面的直言片语……

　　“你明知道她像谁，为何还要留在宫里！”是太后的声音。我小心着自己的脚步，慢慢的转移到窗棂的后面，依稀的瞧见两个人影来。

　　元玧钊微沉目光，并不说话。

　　太后见此，不由得气由心来，怒声道：“从前在京都，你和那女人胡来我也就当做看不见便是了，甚至对你父亲都未曾透露过半个字，好不容易她服毒死了奔你父亲而去，可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个长得如此像她的傅笒卿！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她……不是她。”元玧钊闷闷的声音，仿佛压抑了许多。

　　“不是又如何？你难道忘了！”太后气的手里的拐杖在青石板上‘蹬蹬’的响，“她们可是元衍请奏陛下才选出来的，难保这些人里面不会有他的人，说不定那傅笒卿就是头一个！”

　　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别忘了，你父亲是元衍和那女人害死的！”

　　元玧钊抬头，“不会的……她不是……”尽管说得如此坚决，但语气之间的犹豫还是掩藏不住。

　　我小心的着退出来，阴冷的寒风刮过我面颊，有些疼。一步步走在永巷里的青石板上，心境却忽然如湖水般清宁。

　　刚回到流芳阁，颦儿就出来对我道：“良人，东西在这里呢，你刚刚走得太急我都没法和你说。”我瞥一眼她手里的花囊，只淡淡的点点头。

　　打算进去，却被颦儿拦在门外。我疑惑道：“怎么了？”

　　她四下看了见无人，方道：“出事了！”

　　她伸出手，一方浅绿色的素净帕子赫然于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