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31、第二十七章 同床

　　待到第二日清晨，我起来对镜梳妆，便听见盏黎的侍女花缕过来叩门，颦儿过来回了我，说是温贵人来了。我蹙眉，将一支雕花镂空的素银飞天簪子别住发髻，叹了叹气道：“请罢，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自屏风后出来便瞧见那一团耀眼的火红，似四月天的牡丹绚烂而夺目，我心下感叹也只有温红昌才能将这红穿的如此妖冶。

　　我恭敬行礼，道：“妾身见过贵人。”

　　她优柔转身，凤眸里犹如藏了数万只利剑直直的向我射来，“傅良人好本事，大殿上勾的王上心神荡漾也就罢了，连深夜也能把王上从别人的床上引过来。”

　　我浅浅一笑，道：“贵人多心了，是别人守不住王上，并不是妾身有心勾引。”

　　“你……”她杏目因愤怒睁得滚圆，“你以为你嘴硬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么？别忘了，你傅笒卿只是个小小的良人，再受宠也飞不到天上去！”

　　我捋着长发，静坐在旁边的坐凳上并不想与她多做无谓的纠缠。

　　忽然，一声哈欠声悠然而至。

　　花缕扶着一头秀发凌乱且穿着亵衣的盏黎自后殿出来，她见温红昌也在，作惊讶状道：“妾身还道这一大早的什么鸟在外面唧唧呀呀的，炒得我连觉也睡不安生，原来竟是温贵人来访。”说着便行了个礼。

　　温红昌冷哼一声，“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嘴上机灵又如何，还不是个低等的良人。”她抬手指着外间缓缓白亮的天日，“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才起来，怕是昨晚上睡得很安稳罢。也是……不过是个良人自然不像我要侍候王上，真是忙碌的很，你们倒是落得个清闲自在。”

　　我心下轻笑，这个温红昌骂人连带着自己都骂进去了。

　　盏黎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微笑着向她道：“贵人教训的是，妾身和傅姐姐自然清闲，不过我怎么听说昨夜王上并没有歇在贵人的合寓殿而是和我傅姐姐去了宫外城郊的草原呢？那今日贵人这么早便来兴师问罪，怕是昨晚上孤枕难眠睡得极不安稳的了？”

　　她作势叹气，“想贵人心境怕是不够好的了，妾身虽然也得不到王上的青睐但至少觉是清梦的，不似姐姐还一脸浮肿，眼带青黛呢？”

　　温红昌又气又急，听的盏黎讥讽自己的容貌不得怒从心来，“好一张巧嘴！我倒要看看你到了太后和燕夫人面前是不是也可以那般犟！”

　　她说完，长长的摆袖一挥便带着众位侍女们走了。

　　盏黎轻笑着站在我身边，对我道：“这个温红昌空有一副好皮囊，里面却是十足的蠢包子。”

　　我帮她把散落的发鬓扶好，便道：“太后和燕夫人要召见是只见我们还是全部妃嫔都要见呢？”

　　颦儿向前两步道：“按理来说，新进的妃嫔都是要在侍寝后的第二天大早拜见太后和王后的，但是由于吴王并没有立后，目前全王宫里品阶最高的便是燕夫人，她也是全王宫里唯一幸存的妃嫔。太后本不愿管理后宫，但因吴王迟迟不愿立后而她也没法子只好暂管后宫事宜，今日大早太后的意旨就过来了，说是三日后这次进宫全部的妃嫔都要去参加晚宴。”

　　我“恩”一声，又道：“温红昌这么一闹岂不是全后宫都知晓昨晚的事了。”

　　盏黎凑过来嘻嘻笑道：“这样不好么，如此一来日后不管是温贵人抑或是那个燕夫人都要忌惮姐姐三分了。”

　　我叹气，点了点她的眉心，“可没你想的那般简单。”

　　换过衣衫，我又加了件厚实的锻花袄子穿上，好几个丫鬟和舍人在狭小的流芳阁里忙来忙去，我听花缕过来答我，说是盏黎房里的宫人也回来了。

　　颦儿对我笑言，“都是一群势力的狗奴才，之前良人受冷落安置到这流芳阁时也不见一个人出来，如今得了王上宠爱，便一个个都冒出来了，以后待找机会定不饶他们。”

　　我彼时正将素白锦花香囊紧紧的系在腰间，对着镜中的她道：“宫里跟红顶白的事情多着去了，犯不着和他们生气。”

　　颦儿笑笑，“良人还是这样宽厚善良，后宫里最要不得便是这个。”

　　我只微笑，并不答她的话。

　　晚饭用过，刚漱口完毕，颦儿还未来得及换上新茶，前厅就有一个小宫女来报，说是王上来了。我听后并未惊讶，只问她道：“告知沈良人没有？”

　　她诺诺的瞧我一眼，细声道：“还不曾去……”

　　颦儿知我意思，立马道：“还不快去，若是良人没有出来迎接，王上怪罪下来谁来承担！”那小宫女吓得一愣，立马去了。

　　待我整装完毕来到前厅时，盏黎已经到了，此时元玧钊正坐在首座喝着东边赵国产的毛峰茶，香气腾腾让我连他的眉宇都看不清晰。

　　行礼之后，他道：“孤听说今日一大早温贵人就过来打扰两位良人清梦了？”

　　盏黎咯咯的笑了，用袖口掩嘴道：“贵人不过是来教姐姐如何服侍王上罢了，并未说得其它。”我瞥向她，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上座上，元玧钊喝了一口茶，淡淡的“恩”了一声。

　　天色渐晚，元玧钊向来少言寡语，不过是我和盏黎闲话了几句便是该就寝了。他忽然道：“今天孤就歇在这里吧，傅良人准备准备。”

　　我一愣，还未来得及有何反应。

　　盏黎偷偷向我眨了眨眼，便行礼告退回自己房里了。

　　漫漫白色帷幔铺天盖地的落在地上，晚饭轻轻一拂便轻摇幔尾，满屋充斥着瓜果的清冷馨香，是快马从其它诸侯国进贡过来的新鲜蔬果，我向来喜爱便摆在闺房里。

　　我自屏风后出来，手指紧扣着亵衣的下摆，惴惴不安。

　　元玧钊坐在床沿，正看着一本兵书，见我过来不由笑道：“颜儿天姿国色，恰是良辰美人度春宵也。”

　　我脸上一红，嗔道：“王上笑话妾身，我们十一位家人子个个美若天仙，岂是颜儿一人独占鳌头的。”

　　他手臂一挥拥我入怀，气息在我鼻尖打着旋儿，“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最美……”

　　“王上……”

　　他一把抱过我，往后一压就附在我的身上。“唤我玧钊。”声音暧昧而低沉。我的手扣在他的颈间的衣领处，莫名的有些颤巍。

　　他在我耳边低语，“你在怕？”

　　我点头，“是，我很怕。”

　　他眸光一黯，却又紧紧抱住我，“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一晚，从头至尾他只拥着我不说话，只是抱着我在怀里。头轻轻靠在他胸口，听的那一声接着一声铿锵而有力的跃动，我竟无比安睡。

　　他的手始终搁在我的头发上，下颚抵在头顶轻轻磨砂着。睡梦中的他眉间安详而恬静，一点也不似朝堂上暴动残虐的王上。

　　“烟儿……我们再也……再也不能分开……”

　　夜色中，我睁开双眸。

　　终究，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还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