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28、第二十五章 流芳

　　晚间的吴国王宫颇为壮观，金黄翘宇，气势辉煌。晚霞晨光映照下来越发显得似一颗璀璨的夜明珠，绽放着无上的光华。闭眼感受微风的轻抚，我道：“将军，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回头才瞧见陆宸正凝视着下面的王宫，山林间的树木挡着了一些宫殿的视线，他向前走两步方道：“明天……明天你……你们十一位家人子就都要进宫了。”

　　我侧目看他，黑眸里竟有一丝落寞划过，“将军不愿我们入宫么？”

　　他笑，“这岂有我愿不愿的理，你们都是王上的人，再者说了……”他看向我，“之前的大选也是你们自愿的不是么？那我个人的期许又算得了什么？”

　　他笑得很欢快，仿佛真的什么也不介意，但我知道只有真正介意而装出的不介意是最像的。

　　风渐渐大了，不似刚刚那般温柔，竟像暴风雨来袭的意味，绞起我的衣袖翩翩飞舞，向后退了两步，我笑道：“笒卿答应过将军的，只为你一人跳一支舞。”

　　他眼里的悸动让我看的分明，可我却闭了眼强迫自己不觉。

　　陆宸很好，但我没有那个福气，也没有那个命。颦儿早就说过，远在京都，还有人等着我回去。所以……我不能。

　　带着点点花香的晚风，双手并蒂成一朵白莲，若花非花，似一涌清泉自上而下，我似乎听到了百花盛开的微音，那么飘渺悠悠自远方而来；又有山间清水丁零，一点一滴扣人心弦，将我的心慢慢的沉寂下去。

　　忽然，笛声悠然而至。

　　我停下舞步看他，不远处的他手执一支翠绿色的玉笛，悠扬而缓慢的笛声慢慢和着微风飘落远方。

　　他与我，我与他，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我想，这样就够了罢。

　　天空澄净几乎透明，洁白的云彩丝丝划过藏蓝的空中，偶尔几只南飞的大雁慢悠悠的往京都那边飞过去，我眸光渐渐沉寂下来，心中是说不上的苦涩，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就即将是我后半生的依靠了么？

　　手慢慢的滑落下去，落在素白锦花香囊上，紧紧的扣住它。

　　盏黎过来轻轻挽起我的手，温柔笑道：“此后一生你我姐妹相伴了此残生罢。”

　　我挤了挤嘴角，却始终露不出一个笑容来。

　　十一位家人子在大殿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等来一身醉醺醺的吴王，他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美人的纤腰踉踉跄跄的就往大殿上的宝座上一斜，周围的大臣们连忙跪拜，高呼：“参见王上。”我们见此也跟着行礼。

　　他并不说话，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锋利起来。良久，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道：“都起来罢。”

　　炙热而刀削般的眸光自我身上划过，对一旁的陆宸道：“陆宸，怎么是十一个人，还有一个呢？”陆宸出列跪拜在地上，恭敬道：“回王上的话，属下照看不周，还有一位家人子失足跌落悬崖已经死了，属下恳请王上责罚。”

　　旁边的美人嫩白的手指划过元玧钊的下颚，宛若一条蛇缠绕在他的身上，他道出的声线却是如此冰寒，“既然你有心请罪，那孤成全你。去慎刑司领四十个板子罢。”

　　“是。”陆宸并没有任何犹豫，身子快速从我身边晃过，带起一阵微微的尘风。

　　“让孤好好来看看陛下赏的美人们……”元玧钊的声音忽然自宝座上响起，他走下来一个一个的巡视，我的手扣在香囊上渐渐发白。

　　终于，他在我面前站住。

　　我低着头，却被他用力的扣着下颚迫使我抬头直视与他，那一瞬间我几乎从他的琥珀色的深眸里瞧见了姐姐的样子。那样近的距离，让我看他看的万分清晰，仿佛还是昨日，他那神色凄然的模样，欲言又止。

　　还来不及吃惊，此时的他却笑的邪魅而霸道，“这位家人子甚是美丽，唤什么名字？”

　　下颚隐隐约约的疼痛感让我连开口都万分困难，“回王上的话，姓傅名笒卿。”

　　“可有小字？”

　　我惊讶，不懂他话里隐含的深意，只愣愣的答道：“不曾取。”

　　他的脸慢慢在我瞳孔里放大，他的鼻息和吐纳也和我的慢慢交融，那种贴合的触感莫名让我心惊胆跳。“不若孤来为你取一个……”他作势想了一番，“叫做颜儿，如何？”

　　我凝视着他此时的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面的倒影显得颇为平静而安宁，轻声道：“多谢王上赐名。”

　　他哈哈大笑着松了我，便去看其他人。一路走过去，袁漾漾因长姐的死还是忧心不已，自然一脸愁容，元玧钊直接走过她停在温红昌面前。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火红色的衣衫，在众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家人子中煞为养眼。美眸情态，迷离而魅惑，“王上，妾身也没有小字呢。”

　　元玧钊嘴边缓缓扬起，冷峻的面容稍有缓解，问了她的名字之后便道：“红昌、红昌倒是人如其名，不若取名蝉儿如何。”

　　温红昌掩嘴而笑，向他贴近几步柔柔的道：“王上刚刚怎么只能瞧见傅姑娘一人呢，难道我们其他人不美么？还是王上只喜欢她那般面上温柔的，不待见我们姐妹一般寻常姿色。”

　　元玧钊的手抚摸着她的小脸，戏声道：“蝉儿嘴巴很机灵，想必晚上尝起来滋味更好。”

　　温红昌身子微微一欠，半做娇羞的道：“多谢王上赐名。”

　　接下来元玧钊只略微看了些许，盏黎娇羞不敢出风头，一直不抬头，只有两三个入了他的眼，一个是曹毓秀，来自京都；一个是安倾仪，除此之外剩下几个都是匆匆看过便是了。

　　只是其中之一的曹毓秀长相甚是娇美，有种不自人间俗世的丽秀，像是一朵在山谷间独自绽放是青梅，令人向往而不敢靠近。

　　元玧钊身为王爷，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女不曾见过，只有这般冷清而清幽的冷美人少有，不得多问了几句，关怀之心备至。

　　十一位人看下来也耽误了不少时辰，元玧钊抬手示意内务总监李椒过来，那舍人端着一本深绿色的册子递给他看，他的眸光却重重的落在我身上。

　　我作不觉，依旧低首。

　　良久，他道：“今晚从温红昌开始侍寝。”

　　幽幽地似乎有一道轻轻的冷笑自我身边滑过，元玧钊搂着她和之前那位美人一齐走了。

　　我跪拜的在地上，和众人一起高呼：“恭送王上。”

　　李椒是王宫的总管掌管全宫大小事宜，自然我们家人子的安在也是为他所管，他宣读了元玧钊的旨意，温红昌和曹毓秀被封为贵人，袁漾漾等其余七人封为美人，而我和盏黎则被封为她们下面的良人。

　　王宫里的规矩是美人以上级别的妃嫔方可自居一宫，其他良人和才人们只能居于宫阁，而当李椒安排好她们的宫殿后，夜幕已经缓缓晕染起来，盏黎有些怨言但不好吱声，只由得李椒最后带着我们到了王宫里最僻壤的一处宫殿。

　　他指着那有些荒废的宫阁道：“两位良人，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

　　直到李椒和舍人们离开了好远，盏黎才怅怅然叹了口气道：“妹妹姿色不佳，入不了王上的眼也就罢了，可恨姐姐如此美色竟也被封为良人。”

　　我轻轻一笑，执起她的小手一步步往宫阁里走去，“王上不识妹妹聪慧才是，姐姐不想惹人注目。”

　　抬头一看，金漆书写的几个大字入眼：流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