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29、第二十六章 星辰（上）

　　流芳阁不大但因为荒废得太久而集聚了不少灰尘，我和颦儿还有盏黎和她的侍女花缕打扫了好一会将渐渐将两间闺房整理出来，李椒派来照料的几个宫人和舍人也不知道猫在哪儿偷懒了，这所有的事只得我们四人做。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房间里我坐在梳妆台边擦着满头的香汗兮兮，镜里的颦儿忽然回头道：“良人，你说温红昌明天早上会不会死在王上床榻上。”

　　镜里的美人眸光一定，嫩白的手也停滞在额前，“这事可说不准，王上的心思谁猜得到，说不定明儿早上一醒来觉得她可人的很又放过她了也不一定。”

　　颦儿在旁边站定，为我卸下发髻珠饰，一边笑道：“但愿如此。”

　　氤氲的香热气息之中我褪下衣裙缓缓落水，嫣红的花瓣在水面上肆意漂浮着，感受着群香缭绕般的触感我慢慢合眼，不愿再想其他。

　　忽然，屏风后有人影晃动。

　　我募地睁开双眼，厉声道：“是谁？”

　　颦儿知我在地下王宫受过训练，所以她走路尽量控制气息不发出声音，以免吵了我。此时无论是盏黎还是花缕都应该在自己房里，所以来的定是外人。

　　撩过屏风上的亵衣披上，这才瞧见离我不远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沉声开口道：“良人好耳力，孤只怕是扰人清静了。”

　　我捋过半湿的秀发，行了个礼，道：“王上笑话了，这个时候不陪着温贵人来妾身这穷乡僻壤作甚？”

　　他漠然冷笑，“良人管的未必太多了，这整个王宫都是孤的，孤有何处去不得。”

　　我直视与他，不做任何言语。

　　他缓了缓神色，眼里眸光闪烁，“还是……良人气孤将你安置在这僻静的地方，所以不待见孤？”

　　我端了端脸色，淡然笑道：“王上言重了……”顿了一顿，“颜儿……并没有那个意思。”

　　果然我这话甫出口，他冷峻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竟带了几分温柔的颜色。

　　我穿过前厅，一边道：“王上也累了罢，不若喝杯热茶去去寒。”余光瞥见他正悠然的坐在一旁，似乎并没有注意我这边，自茶盏下掏出一个白玉壶来，恐力道不好连手也有些颤巍。

　　轻轻摇匀茶壶，我这才倒了一杯来递给他，接了过去他抬眸瞧了我一眼，眼里温柔似水莫名让我想起他的父亲来。“这茶很香。”他道。

　　可他并没有喝，只是端在手心里。

　　他望着我，温和道：“换衣服，孤带你去个地方。”

　　我一愣，竟道：“去哪里？”

　　他手拿着杯盖在杯身上划来划去，发出‘次次’的磨砂声，眼角有隐约的笑意，“就穿你那天买的那件绿袖。”

　　我心微微一沉，便欠身道好。

　　不过一会，我便换好绿袖。走出来时明显能感受那一道炙热而强烈的目光，他似乎在隐忍着的自己的情绪，只笑道：“果然，你比孤以前那些妃子都要穿的好看。”

　　我脑海里莫名想起那日颦儿的话来……

　　她压低声音，“更有的是宫里经常用一招邀宠……”

　　“邀宠？”我奇道。

　　颦儿点点头，不说话，只用手指点了点我手里的包好的绿袖。

　　她见四下无人，便道：“吴王自来到吴国后便了下了那两道命令，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流传出吴王喜爱绿袖美人的谣言，所以被选入宫内的家人子皆想方设法着绿袖跳舞来吸引吴王的注意，但是那些女子的下场都凄惨无比。”

　　我甚是惊讶，“既然都下场凄惨为何还有女子跃跃欲试？”

　　“自然是有成功的。”她想了一想，“我听说曾经有个小宫女，在发烧的吴王喂药时说了句：王上，我熬得这么辛苦，你就喝了罢。于是吴王梦中惊醒，抱着这个宫女一夜缠绵，她就是在吴王后宫里唯一生存到现在的燕夫人。”

　　心思及此，已经有了些许寒意，我揪住袖口的流苏，道：“王上，都已经这么晚了不若换下次，把茶喝了就去温贵人哪里罢，她还在等您呢。”

　　他眉宇间隐隐间有了些怒气，沉声道：“孤向来不喜欢女人来教孤如何做事，你最好乖乖的听孤的话便是！”

　　我惊他忽然发怒，一时间并无任何话语。

　　恰巧此时颦儿推门而入，“良人，你要的安神香我已经拿来了……”话还未完就瞧见一脸冷清的元玧钊，便惊得行礼。

　　他也不顾颦儿如何，只过来抓了我的手，对她道：“带上几壶热茶，跟着孤和良人来。”

　　车撵上，他背着我瞧不见他此时的神色。颦儿和车夫坐在外面车架上，她手里抱着的食盒里，正是我刚刚下过药的茶水。

　　现在本就是深冬，夜间更是寒冷彻骨，我出来穿的绿袖甚是单薄，禁不得着寒风阵阵往车撵里涌，便揪紧衣领默默忍受着。

　　忽然一件貂皮披风附在我肩上，一股暖流自他的胸膛缓缓流进我心里。

　　我脸上灼烧一片，却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车撵行了多久，颦儿才将我扶下车，我睡意渐浓有些神志不清，直觉脚上踩得软绵绵一般，只得扶稳了她。

　　他扶过我的手，慢慢往前走去。我这才慢慢瞧清楚原来这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大草原，抬头有漫天的星辰，璀璨耀眼似是人晶亮的眼眸，天空墨黑却有点点闪烁。

　　他把我放在一张宽大的浅绿色纹花毛毯上，又将披风包着我，才命人将一些瓜果吃食尽数搬了过来。我伸手拿了个桔子在手里玩弄，笑道：“王上深夜将妾身带来这草原，不只是为了野餐罢？”

　　他到了一杯暖过的热酒，道：“今夜，我不是王上，你也不是良人。”他眸光比天上悬挂的冷月还要温柔，“唤我玧钊，颜儿。”

　　我一晃神还以为他说的是“烟儿。”

　　他猛灌了好几杯酒，面有酡红之色，对我道：“颜儿，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这漫天星辰都是我送给你的，以后莫要伤心了。”

　　我心思若即若离，慢悠悠的扒开桔子，敷衍的应了声“是”。

　　他接连不断的灌酒，已经有了微醉之意，最后一杯下肚竟往后一倒枕在我腿上。夜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凌乱，坚毅的鼻梁上双眼微睁，如墨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乎还沾了些夜间的露水，有些模糊不清。

　　“以前，我和她有一颗定情的星星，她取名为烟女星。她说，此星在天上一日，我们此情永不变……连日的大雨，再天晴的时候那颗星星却再也找不到了，她也一日一日难过起来，心神晃悠连见面都躲躲闪闪的……后来我决心带她走，可她却一口拒绝了我……理由竟是她不再爱我了……”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再后来父亲的葬礼上她竟然在后殿吞了毒药，连告都没有告知与我……就这样离开了我……永远离开了我……”

　　他挣扎着抬头看我，眼里深情脉脉，“烟儿，你怎么能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