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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佳人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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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玧钊辞父位,自请到吴国封地为王。燕王元衍毫无悬念登上太子之位。
这是我三日后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时,我靠在床沿上,面前的是元衍一脸温和的端着青瓷玉碗,一勺又一勺的喂我喝药。
他用手绢轻轻的擦去我嘴边的痕迹,我别过他不想看他,却才发现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宽敞的内房,富丽堂皇的内厅,以及那面隔着外面的珐琅擢金的“荷塘月色”琉璃屏风。
手轻轻拂过身上的金丝纹绣腾龙的锦被,我出声:“何时搬来的东宫?”
在天朝,除却陛下和太子之外无一人敢用龙纹做装饰。
他嘴角缓缓晕染着一抹柔情,放下手里的东西才道:“自从或封太子后就搬来了。”
我“恩”了一声,又问道:“那我……西苑下的那个女子呢?”自知有些失言,面有尴尬之色。
他笑得有些僵硬,“这里以前本是她的家,我想此时她定然不会想回来,所以她还在那下面。”
此时我才发现整个内殿里,除了我和他就无一人,连宫女都不曾见到。心生不安,我问道:“媛媛去了哪里?”
他避开我询问的目光,只道:“你饿么,我命人去拿点吃食来。”
“元衍!”我拉住他的手,拦住他即将离去的身子。“你把媛媛怎么了……”
我不敢想象媛媛的下场,自从经历这么多的事,元衍的手段我略有了解。媛媛设计毒害了嫣儿事小,但从这里看出她的心机城府颇深,若让她知晓姐姐的存在恐怕又将是另一场悲剧,但无论是姐姐还是媛媛,我都不愿任何一个人出事。
他背对着我硬生生的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一颗炸弹轰的一声炸开了我所有的思绪,让我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起来。他用手绢细细的擦去那些泪痕,一边道:“她做了那么多,我怎容她!她能对嫣儿下手,有一天就能对你,甚至是文儿下手,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丞相那边如何交代,”我的语气漠然得有些平淡。
“你也知道的,王妃和太子一样历来身子不好有旧疾不是么?”他冷哼一声,“你说过的,不管太子的死因是什么,我若是想要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媛媛也一样!”
我的心募地疼了一下,仿忽还是她那张倾城的笑颜在面前绽放。记得那些我们俩躲在被子说着体己话时,她冲我笑着,文君,你可知道,王爷他喜爱什么样的女子?
“文君,我头上的珠花斜了,你快来帮我,这个新买的珠花可漂亮着呢!”
“文君,听说王爷回来了,你快去帮我问问他是否愿意过来。”
“文君,王爷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文君,他在新婚那晚梦里喊着一个名字,我走近了听到了是‘文儿’二字……”
“文君……”
“姑娘莫怕,我是丞相之女陈媛媛。”
我站在云亦轩里,这里似乎还充斥着媛媛的气息,似乎还能听到她在远处喊着:“文君……文君……”
我闭上眼,再无任何东西流下。
数天后,元衍来告知我媛媛的葬礼在十月初一举行,他说,那是今年来最适宜下葬的吉日,他还说,他对不起他的王妃,所以他以后再也不会续弦。
天朝的太子元衍,正妃永远只有她陈媛媛一人。
说这话的时候,丞相正在身边,面对着媛媛曾经住过的云亦轩和穿过的衣物泣不成声,家中备受呵护的长女,却忽然暴毙,然丞相天命之年如何受得起这番打击。
他曾经答应过我,许我一个要求。
于是,我告知他,太子妃饶是以后的皇后永远只有媛媛一人,他不得再娶。
我这样做的目的有二,姐姐本就不属意他,我不能有他再有什么想法,这是其一;媛媛忽然死亡,元衍必须给丞相一个交代,哪怕这些言语轻飘飘得抵不过任何东西,这是其二。
不过,元衍的手却未曾停下,元玧钊忽然离开京都向陛下和太后自请去吴国让他觉得分外起疑。他把我拦在东宫内殿里,问我道:“你说,他会有什么目的?本来他是有机会当上太子的,却忽然放手,一定有问题!”
我厌恶的甩开他的手,“别把其他人想的和你一样肮脏,人家或许根本不在乎这个位子!”
“我肮脏?”
他怒道:“我只是想要夺回本来属于我的一切有什么不对?我牺牲我爱的女人,逼她去做细作,潜伏在他身边日日夜夜以小量份毒药侵蚀,才让元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哈哈的冷笑,“可元标那个傻子,明知道有毒他还是吃,只要是文儿端给他的他都会吃下去!”
我不禁后怕,“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为了这个位子,我杀了我的兄弟、杀了我的妻子、连我爱的女人我也……”他的眼睛因为愤怒睁得分外的大,“……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就此放手,元玧钊喜欢你姐姐,而文儿忽然服毒自杀,他本该怀疑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京都,定有阴谋!”
我吼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元玧钊在吴国搞什么鬼,他历来冲动暴虐一点也不像元标,这次没有任何动静就带着曾经太子府的人去了吴国必然有问题,我辛苦得来的位子不容它有任何倒塌的可能!”
“所以呢?”我越来越不安。
“文君……”他的手附上我的脸,我紧张的后退一步却被他扳回来,他的眼眸沉醉而迷恋,“你和文烟长得至少有七八分相像,你说,如果你出现元玧钊面前,他会怎样呢?”
我用力的摆脱他的手,手指却被他扣住隐隐有些辛辣的痕迹,“你真是个疯子!”
他的双手紧紧的扣着我的头,强迫我与他的脸靠近,似是鼻梁与鼻梁相贴合的距离,两人的气息在空中交融。
“你会是他的文儿……他一定会爱上你,他……失而复得的文烟!”
想逃,却死活也摆脱不了他的禁锢。
他邪魅的笑着,在我耳边低语,“所以,我要你死……”
宪德五十八年,十月初一,太子妃陈媛媛下葬。
太子元衍哀痛不已,下令全东宫宫人三月着素。而他立誓为妻子守灵一年,其中戒七情与六欲,在东宫里设立一佛堂,日日夜夜为媛媛焚香祷告。
我不知道,媛媛在底下看见这番情景会有感想,只晓得的是她下辈子怕是不再会愿意遇见这个男子,这个叫元衍的男子。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皇陵去,同样是绕京都三周,却让我平白觉得无比的漫长。偌大的墨色棺木下葬的那一刻,站在远处一声缟素的元衍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却当没有瞧见。
直到泥土慢慢堆砌成一座小小的山峰,他走了过来,轻声对我说了句:“莫要忘了,文儿还在我手里。”
我双手成拳,又无力的垂在两侧。再一看,他已经走了甚远,正在远处略带笑意的看着我。
他说过,他要我死。
我忽然拨开重重人群,扑到石碑面前,哀哭不止,“娘娘……娘娘……你还这么年轻,怎会就如此离去呢?”
周围有人小心的议论着,“那不是太子身边的总管么,她好像也是太子妃的侍女,伺候太子妃多年了呢。”
有人啧啧的赞叹,“这么忠心的下人,真是少见。”
元衍紧蹙着眉宇,怒声道:“文君,莫要胡闹,太子妃已经仙去了,你别打扰她的安灵。”除了我没有人看见,元衍表面怒海滔滔下的一闪而过的衅色。
我重重的叩首,然后对他道:“太子,原谅奴婢的冒犯……以后奴婢怕是再也不能伺候太子了……”
此话说完,他脸上的惊恐莫名的一闪而逝,“文君,你要作甚么?”
“砰”的一声闷响。
我已经撞上石碑,一朵泣血的牡丹盛开在白色的花岗石上,我依稀记起来那日清晨我对媛媛说的话,嘴角努力歪了歪却笑不出来。
元衍大惊失色,便连忙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文君!”
头上的血流到嘴里,好苦。我努力的攀上他的肩,在他耳边低语,就像他平常对我的那般。
“元衍,如你所愿……”
“文君……!”血流的太快,他明黄色的太子袍上也染上了我的血,“本太子还需要你……”
我缓缓闭上了眼,手自他肩上滑落。
我依稀听见他说,文君,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
我还听到众人议论,好一个忠心为主奴才,死了真是可惜……
还有人在说着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
宪德五十八十月初一,太子妃身边首席女官文君撞碑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