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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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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德五十九年,初春。
早逝的前太子懿德帝其长子元玧钊早已成年,况,着已去封地大半年。太后思念不已,与陛下商讨吴王婚事,恰巧此时身为太子的元衍上奏全国甄选美女送往吴国,以安太后忧心。
太子上书道:“其侄钊也,其父懿德在世之时颇为惦挂,然,年过十九尚未安其正室。于国,不安群民之心也;于己,不安后王宫之心也,于人,不安太后及陛下之良心也。”
帝觉太子所言极是,便昭告天下除却吴国之外其他诸侯国大选美女,其中选出十二位送入吴国。
大选将近持续了半年,到十二位家人子前往吴国之时,已经是深秋,正好又是十月初一。
车轮滚滚而过,从竹签制成的幕帘间隙望去依稀能瞧见外面飞舞的黄沙,颦儿之前就来告知过我,今儿走的是一条山路,怕是尘风大早早的就拿了块素白的纱绢系在我面上,她笑道:“傅姑娘这般打扮真真像个仙子般。”
颦儿是我的侍女,自从选入吴国十二家人子之列,我们每个女子都随身配了一位侍女。自今日为止,我们相识也有些日子了,她比我稍大今年年华双十,面容却是娇小有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我放下幕帘,眸光却渐渐沉寂下来,落在一条浅绿色缎花的帕子上,纤细的拇指划过那个小小的“烟”字,这一年的心思感慨尽数涌了上来……
宪德五十八年十月。
再醒来之时,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元衍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不觉笑道:“装得那么像,我还以为我真的失去你了。”
我摸着头上的纱布,隐隐约约有些温热的血迹,随意道:“本就存了死志,无谓像与不像。”
或许的我的话激怒了他,他陡然扣住我的肩膀,厉声道:“文君,你莫忘了文烟还在我手上!你最好给我听话,不要像你姐姐那样胡来,我就能许你们姐妹俩还有相见的一天。”
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转头便走,到门槛前却忽然停下。“傅笒卿,你以后便叫傅笒卿!”
这一年,我回到了燕国。在京都的那些年曾经无数次想要回来,但是真正回来之后却如此的凄凉。
在燕国的底下王宫里,我和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学着如何用毒和简单的医理,但是没有学武功或是任何的暗器,只因元衍交代过他们他不想要再出一个文烟。
于是,我这才知道姐姐在去元标身边之前曾经在这里接受过这些训练。
后来通过他们教的医术我才渐渐明白为什么我的心情一旦起伏过大就会晕倒,元衍禁不起我几番询问才全部告知我,在姐姐去元标身边之前曾经想带着我逃,可却被元衍手下发现,他为了让姐姐死心为他做事,便对我下了毒。虽然后来他下药将毒都让我吐了出来,但是依旧还有一些残余无法全部清除。
我听后,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只淡淡道:“还好我没做逃跑的想法,不然指不定你会如何对付姐姐。”
他“哈哈”大笑,道:“若是当年烟儿有你这样的想法,你现在的身子也不至于这般差。”
我忍住手不在他面前颤抖,可内心的那些惧怕依旧挥之不去。
入选十二家人子进行的很顺利,燕国白马郡人氏,家世清白,家人在战乱中失散,姓傅名笒卿,年华十七。这是他为我捏造的身世。
于是我和其他十一位家人子在这个十月初一,随着吴国派来的将军陆宸一齐往西北边的吴国浩浩荡荡而去。
临行的前一晚,我的房门前莫名的出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纸条,上面道:“吴王逝世刻,姐妹团聚时。”
那晚,我手里拿着那个白色的瓶子,身子不住发抖。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从京都行了半个月了,陆宸派人来告知我们只要再有个十天必能进入吴国的边境。一路上甚是艰苦,常常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但好在陆宸常来劝慰我们,只要到了吴国便好了。
我心沉沦,真的只要到吴国便好了么?
这日,我们的队伍在一间破庙前停下,陆宸从马上下来向我们道:“各位家人子,今晚恐怕要是在这歇息一晚了。”
有人在抱怨,“怎么又睡破庙,连一家客栈都不准备一下,我们这一路睡了多少次了。”
更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可是备选的家人子是吴王以后的妃嫔,你怎么能如此糊弄我们。”
我撇了一眼说话的两人,轻轻对颦儿道:“我们进去罢。”颦儿应了一声,连忙过来扶着我进去了。身后似乎传来陆宸冷淡的声线,“几位家人子,这穷山峻岭可没有上好的客栈,家人子们若是不想露宿荒野就请罢。”
有人轻哼的声音,便悉悉索索的进来了。路过我身边时,那说话的女子故意撞了我肩,我踩到颦儿的衣裙差点摔倒,还好一双大手及时扶住。
我抬头,竟然是陆宸那张黝黑但刚毅的脸。
那么近的距离,叫我好生尴尬,连忙推了他的手。他倒不以为意,对大家道:“姑娘们忍着点罢,待到吴国境内就好了。”
他永远都是那一句,只要到吴国就好了,似乎这一句话成了神丹妙药无论什么麻烦也能解决。不过,事实上他说完之后,那之前故意撞我的女子扁扁嘴,便再也不看我了。
晚上,颦儿在给我铺床,我则趴在窗棂上看着天边一轮明月。
她忽然道:“姑娘,这十一位家人子中还有太子的人,你要小心。”
我阖上眼,感受晚间那一缕清凉的微风。随意道:“是么,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她笑,行至我身边,道:“颦儿是奴婢可不敢大胆揣测,不过是提醒姑娘小心罢了。”又细细的想了一番,方要在我耳边低语,我厌烦的将头撇开,道:“细声说便是了,不用这么近。”
不为别的,只是因她这个动作像极了元衍,那个毁了我和姐姐一生的男子。
她嘴角含着笑,便道:“姑娘的这个性子在后宫里怕是不好生存,以后得改改。”又故意压低声音道:“颦儿不知道谁还是太子派来的,但唯一清楚的是那个人必定在暗处观察着姑娘,故而姑娘一定要言行谨慎,莫让人抓了把柄。”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但莫名让我心惊,“姑娘切莫忘了,有人还在京都等着姑娘回去。”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觉得头疼的很,“你不也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么?何必告诉我这些。”
颦儿笑,小脸灿然若花煞是可人,“太子妃所有的功夫和用毒全和我一齐学的,姑娘可曾相信?”
我心悚然一惊!
她接着道:“我从小就在燕国接受培训,那一年太子妃到来也是和你一般少言寡语,性子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后来就变了。”
我轻轻道:“是么……”
“她变得狠毒,为达目的开始不择手段,但我知道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她看着我,“她本无心伤懿德太子,但是每次太子以你的性命相要挟,她不得不从。直到后来她爱上了吴王,便彻底想明白了,在亲情和爱情她只能选择一样。这个时候,你知道太子做了什么么?”
我紧张起来,“他做了什么……”
颦儿笑得冷清,“他拿了一截断发给她,告诉她这是你的,若她不听话下次带来的便是你的手,或是脚……”
我接着她道:“所以……吴王要带她私奔,她死活不愿……”
颦儿握住我的手,语气哀凉似是为我惋惜,“我只是不愿见太子妃的悲剧在你的身上重演,你知道吗?文君姑娘。”
我已经整理好思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多谢颦儿提醒,不过……”语气陡然划过一丝冷锋,“……我不会轻易再让他操纵我们姐妹俩的生命了。”
夜幕渐渐沉溺,似乎也是在为我凄凉。深山里的破庙有些潮湿的意味,颦儿和其他侍女一起睡在外面。
她走的时候,我轻声道:“颦儿,以后记得叫我傅姑娘,文君已经死了。”
她的背影顿了一下,笑道:“好,傅姑娘。”
夜色如水,心如死灰。